第四百二十六章 以静制动

贺江淮紧紧跟着银霄,银霄走的又快又轻,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声都不急促,也让贺江淮冷静下来。

两人从后门走了出去,并没有走远,就藏在有一人高的枯草之中,看着榷场中的情形。

银霄手中紧攥着刀,凝视前方,贺江淮站在他身边,忽然打了个哆嗦。

遇到危险之后的银霄,变得异常锋利,冷静的可怕,也变得极其危险,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以及他手中的刀。

贺江淮屏住呼吸,不敢妄动,以免遭受误杀。

大队人马说到就到,直闯榷场,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成群结队地扫荡榷场。

众人对地下榷场心知肚明,本以为此次来的突然,不管榷场中的人如何手眼通天,都会有所收获,哪知到了之后,竟然只留下满地泥泞的黑灰。

能烧的都烧的干干净净,能走的也走的干脆利落,地窖里只有不值钱的干菜等物,搬回衙门也不能做为证物。

这次来剿地下榷场的成果,竟然还不如往年,往年或多或少都有战利品,这一次就只剩下一片狼藉。

领头之人眼中满是阴霾,从炭盆中捏起一小片没有烧完的纸片,试图从里面得到只言片语,然而纸片湿漉漉的,字迹已经化为了乌有。

“老大,要不要去外面搜?”

“不必,”领头之人看了一眼茫茫的旷野,“走。”

他只要盯紧榷场,总能再找到机会。

一群人滚滚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带走榷场一根草。

贺江淮长出一口气,和银霄离开了此地。

两人再次冒险前往城营,在离城营三里之处找到了田吉光等人,将他们护送着离开这最危险也最安全之地。

银霄回到营房中,将此行告知了宋绘月。

李俊听的眉头紧锁:“各个衙门都收了咱们上的供,就算要行动,也会提前告知,我们也意思意思留下几样值钱的物件,今天夜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宋绘月想了片刻,脑子里倒是有一个想法。

有人想要阻止银霄进京——那些文书一旦落入官府手中,商客们为了自保,自然会把他们一行人咬出来。

李俊、宋绘月、银霄,最后这一串人再丝丝缕缕地连着京都中的晋王,银霄根本不可能再进入上四军。

想要阻止银霄进京的人,无非是燕王一党——也许还有苏停。

李俊站在一旁,也慢慢琢磨出味来,沉着一张脸:“这些人白吃了咱们的供,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宋绘月摆了摆手,没说话。

定州太乱了。

仿佛是争斗忽然从京都搬到了定州,定州的形势本就混乱,到了现在,更是乱的厉害,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怎么动都有可能影响到进京的事。

越是这样,越是不能乱动。

“按兵不动。”

李俊摸了摸下巴,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他们越是静,阻挠的那一方就越是疯狂,手段层出不穷,定州纷杂的势力变成了滔滔洪水,搅在其中的人全都身不由己,随之跌宕起伏。

唯独宋绘月岿然不动,成了一块磐石。

她呆在营房中足不出户,把事情都交给李俊和银霄去办,对任何挑衅都置之不理。

闲来无事,她倒是把话本子看了一箩筐。

北边的话本比起南边来要直白许多,不那么含蓄,宋绘月心里琢磨着也许是因为北边太冷,若是男男女女都和南边似的,见面之后嘴里的话能淌出来一条河,恐怕等不到终成眷属,便已经冻死。

这天夜里,银霄晚归,见正屋的灯火还亮着,推门进去,就见宋绘月坐在灯下看书,手脚纤长的蜷缩成一团,好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听到银霄进屋的动静,宋绘月丢开话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银霄看着她的身体在自己面前伸展、拉长、蔓延,柔软鲜嫩,像是一朵花,毫无保留地绽放开来。

他脸上神色也骤然柔和,用温和的语气道:“大娘子。”

宋绘月打了个哈欠,复又坐了下去,银霄走上前,给她换掉凉了的茶水,又将那茶点往她面前推,自己坐在一旁,低声道:“禁军今天比斗时,有人试图杀我,没能成功,李俊说他那里也让人盯上了,他今天晚上不回来,去驻军找于彤野一起睡。”

宋绘月捡起话本子,随意翻了两页:“禁军都有人动了,看来想要让你无法进入京都的,不止是张旭樘,还有苏停。”

银霄靠近一些,低声道:“游松传来消息,说他们可以帮忙,把这些障碍都清扫干净。”

宋绘月捏着书,摇了摇头:“以静制动,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动手,就上了圈套,况且这里不是我们要施展手脚的地方。”

她所拥有的力量、钱财,全都要留到京都中去,留给张旭樘一个人。

银霄点头,想要再靠近一点,然而还没凑过去,就听到宋绘月的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长鸣。

“饿了。”宋绘月挠头,这才发现自己看话本子把晚饭给耽误了。

银霄站起身来,柔声道:“我去趟胡铛头那里。”

宋绘月连忙道:“再要一壶黄酒。”

他从胡铛头那里带来羊肝饆饠和一壶烫好了的冰糖黄酒。

宋绘月笑道:“你这是搬来了胡铛头的家私吧。”

银霄给她倒酒:“他还没有开始吃。”

宋绘月夹了个羊肝饆饠吃,吃过之后,饮了小半壶黄酒,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面上绯红,见银霄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自己在脸上摸了一把:“吃脸上了?”

银霄摇头:“您好看。”

宋绘月哑然,心想这话要是万允君说的,自己刚才在话本里看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话,倒是可以回敬一二。

要是李俊说的,她就更要连讥带讽的说上两句了。

但是这话是银霄说的,她便只是听在耳朵里,藏在心里,没有多言。

银霄不一样,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她不能用玩笑话去对待。

“葛仁美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动身?”

银霄没有移开目光:“他很着急,想必这几日就要走。”

“那就好。”

翌日,李俊得知葛仁美已经归心似箭,便把榷场和赌房的事情一一理清楚头绪,真定的交子铺户在万家的打理下,他倒是不必太操心,只需要一年看一次账本就足够。

在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还有件大事要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