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真是如此想的?”
“一字一句真心可鉴,绝非虚言!”站起身,江城义正严辞道:“还请先生告知我昏侯究竟做了何事,触怒了龙颜,招此杀身之祸。”
屏风后的人屏息半晌,最后徐徐叹了口气,“江北三年大旱,颗粒无收,涸地千里,百万灾民食草根树皮,所过之处如蝗灾过境寸草不生,甚至深夜藏于偏僻处易子相食,人命贱如草芥,惨状无以复加,可赈灾之粮草银两被层层克扣,所到灾民手中十不存一,逃荒路边骸骨累累,尸臭十里可闻。”
“二年春,灾情稍减,正值赈灾抚恤之际,有人上奏天子提议动用库银重修行宫,以震慑外邦,壮我王威,众臣皆附和,昏侯三谏而不得,最终被迫于朝堂之上,天子殿前,上三十三罪书,锋芒直指满朝权臣,最后尤请天子下罪己诏,以谢天下百姓。”
“一罪奸佞当道,二罪残害忠良,三罪欺上瞒下,四罪中饱私囊,五罪欺辱民女,六罪恩将仇报,七罪卖友求荣,八罪阉人乱国”
这一桩桩一件件听的胖子额头冷汗直流,心想难怪昏侯被皇帝赐死,还死的这么惨,这一下子不但把满朝武表面祥和的遮羞布撕下去了,还捎带着给了皇上一巴掌,将自己完全摆在了全民公敌的位置。
换做是别人遭难,或许有人出面求个请,皇帝或许也就坡下驴,略施惩戒,也就过去了,但这昏侯把满朝武都得罪透了,谁会给他求情,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或许有些清廉之士想着救他,但碍于皇帝的威严,也是有心无力。
昏侯对当时的庙堂有醍醐灌顶之功,但于己却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随着神秘人将昏侯之事和盘托出,江城也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不会错了,屏风后之人就是妄言侯,那座血尸大墓的主人。
似乎也不再想隐藏身份,神秘人留在屏风上的影子逐渐变化,身体变化有限,改变最大的是头和上半身,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方式变宽,再变宽,最后头连带着小半个上身都接近成了一个方块。
几秒钟后,江城童孔勐的一缩,他懂了,这不就是一个人看报纸的样子吗,那个长方块就是端起来的报纸!
报纸男!
墓主人,所谓的妄言侯,就是报纸男!
终于找到了。
见到报纸男现身江城居然古怪的没有感觉到多少恐惧,反而更多是一种解脱,这个报纸男某种程度上和鬼新娘类似,谁能想到公交车上的唯二的两位执法者居然都并非是大奸大恶之徒,报纸男心怀忠义,嫉恶如仇,而鬼新娘对爱情忠贞不渝,在得知全部事情的真相后,也选择留了这些愚昧的村民一条生路。
江城稳住心神,他知道,要和报纸男做一个了断了,他迈开步子,在胖子惊恐的眼神中朝着屏风走去。
他要和报纸男面对面,认清他报纸下的那张脸。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屏风的刹那,忽然,原本近在迟尺的屏风突然又与他拉开了距离,江城继续走,刚抬起手,屏风再次与他相隔几步。
这种感觉出奇的诡异,分明屏风,以及屏风后的报纸男都没有移动的迹象,就像是这间大殿在不断向后延伸。
“你没必要看清我的脸,我的脸很可怕。”
屏风后的声音传出,空洞,甚至还带着一丝吐字不清的模湖,像是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江城回忆起刘学义说的金水灌喉,他大概能想象得到对方是怎样一副尊容了,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用报纸遮挡住脸。
江城没有强求,他只是还有许多问题要问,“我应该叫你什么好,昏侯,妄言侯,还是报纸男?”
闻言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对方仿佛在翻动报纸,“称谓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认不清我自己究竟是谁了,那你呢?”
话题转折的有些生硬,江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把问题抛会给自己,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我?”
“对,你究竟是谁?江城,医生,还是陆渐离?”
伴随着陆渐离三个字出口,江城忽然感觉到一阵古怪的气息传导而来,是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从骨髓中蔓延而出,“陆渐离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江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鬼新娘的任务里,鬼新娘苦苦等待的意中人就叫做陆渐离,相貌与自己一模一样。
不过那只是一个纸人,被阴行人用邪术搞出来的纸人。
但此刻再想起来,一股不安的气氛在心中发酵,真的真的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吗,一个与自己模样完全相同的纸人?
还是说这个纸人是根据一个现实存在的模版复刻出来的,至少至少那些阴行人是见过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做出一个如此完整精致的纸人?
与此同时,江城思绪回迁,他想到了当初自己与打更人的第一次见面,对方在看清自己这张脸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明显见过自己,甚至是甚至是认识自己,但这一过程应该并不愉快,因为他在对方的最初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加抑制的恐惧,直到对方确认,自己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家伙后,眼神才安定下来。
他认识的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是谁?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城的思绪,报纸男用更加深沉的声音说道:“我见过你,很久很久之前,那时的你和现在完全不同,是个很纯粹,又很可怕的家伙。”
“那时的你穿梭在不同的世界中,随心所欲,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你,更不知道该怎样阻止你。”
“你的出现与我们这些东西完全不同,在你的身上,有那个世界的味道,你代表着另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你是钥匙,更是终极。”
“但现在的你并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