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锯鳐

人类将精灵、矮人这些具有人的外型的种群,统称为“类人族”,从词汇上看便充满了“人类优越论”,完全不顾忌这些种群的历史与人类一样长远。而这些“类人族”呢,可以与人类交往,但并不愿与人类有更进一步交流,比如海精灵。与海洋中其他种族相比,海精灵算是比较爱与人类接触的。他们多是水系魔法师,手里的财富不少,尽管不愿受雇于人类,却爱和人类做生意。在他们眼中,人类没有大智慧,只拥有小聪明,而凭借小聪明制造出来的吃穿用,煞是吸引精灵。

大叔又长饮一口,满足地大叹口气,继而开始疯狂地推销自己的手工艺品,“小娃娃,看看这件,海神波比塞科哎,多么逼真!知道用什么雕得吗?鲸,大鲸的颚骨呢。见过鲸吗?那是一种庞大的海兽,多大呢?有这个海市的一半那么大,你们想像一下……”

亚伯莱听到他说鲸的“颚骨”便有些走神,想起埃尔弗列特提到亚哈的话,“他那条假腿呀,是用鲸的颚骨加以磨光修整做成的,我们都管那腿叫牙腿,嘿,真是条煞风景的白腿!”

“不喜欢!”花扭扭清脆的声音让亚伯莱回过神来,小姑娘咬着苹果,满脸嫌弃,“丑,不要!”

大叔面露尴尬,放下小酒坛,搓搓手。小龙女艾瑞尔眨眨大眼睛,接过话头,“大叔不要糊弄我们小孩子,我们可是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您的这些手工太粗糙啦!”叹口气,“都说海精灵手握大海的财富,怎么大叔净摆些地摊货。”

“什么地摊货!”大叔竖起眉毛辩解,“这些都是我亲手雕刻,花费了不少心血,倾注了深厚的感情……”

“原来还是个热爱手工的好酒大叔。”亚伯莱又掏出一个皮囊,“这可比那坛酒还好喝……”躲过大叔不由自主伸过来的手,“别急,您要用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来换。”

大叔悻悻的缩回手,扭过头在一堆包裹中翻捡,扭扭撇撇嘴,“大叔真穷,连个空间戒指都没有。”这小妮子就是爱炫耀。

大叔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倒是相信你们是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啦,空间戒指?说得好轻巧……”随手将一枚黑乎乎的卵形物扒拉到一边,扥出被它压住的包裹,“这里面应该有你们喜欢的玩意儿。”

亚伯莱的眼睛却紧紧盯住那枚“黑卵”,心里问白芒:“好奇怪呀,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没有。”白芒也有些困惑,“我居然什么都没感应到。”

“它滚动落地时,坎卦竟然震了三震。”

“收了它!”

“大叔,别翻啦,我就要那枚黑乎乎的蛋吧!”

“咦?”大叔转过身看看亚伯莱,又低头看看滚到柜腿边的“黑球”,搔搔头,“娃娃,这东西看着像蛋,其实就是一块卵形石头。早想扔掉它,却忘记放哪了,没想到今天倒漏出来。”用脚踩着将它轻轻踢向亚伯莱,“喜欢就拿去玩,注意点啊,挺沉的。”

亚伯莱弯腰用双手将它捧起,嚯,还真的挺沉,差点坠一趔趄。能让坎卦震动的物体,定非俗物,搞不懂,就先放进戒指里,机缘到来,谜题自解,不着急。

三袋子皮囊酒换了一块无用的黑卵石,告别捧着酒囊傻乐的海精灵大叔,众小离开海市,返回商会,各自准备出海物件。艾瑞尔与杰克,对于湿润的充满水元素的海洋环境非常适应,而小飙与扭扭则差一些,“有些喘不上气,糊嗓子。”经常听扭扭小声嘟囔。

众小走进码头的时候,已经快六点钟了,天还只蒙蒙亮。亚伯莱仰头看看这艘名曰“裴廓菲尔德”的三桅帆船,三根桅杆挺直高矗,颇有些压迫感。亚哈船长叼着烟斗,倚在船舷上,对众小招招手,上船后,发现甲板上并没有多少人,“大家还在做最后的检查。我建议几位先去自己的船舱休息一会儿。再过一个多小时,太阳升起,水手登船,索匠们拾掇帆网,扛包工将剩余东西搬上船,乱哄哄的非常闹腾,磕碰到你们,就不好啦。”

亚伯莱点点头,和众小一起去找自己的舱房,当然都挨在一起,不过,亚伯莱的是单间,而艾瑞尔与扭扭一间,杰克和小飙一间。亚伯莱笑着对小龙女说:“不好意思啦,公主姐姐,咱享受的是船长待遇。”小龙女皱皱鼻子,并无不悦,“反正你那间也是公用,咱们谁都可以过去住。”

晌午时分,终于在把船上的索匠们都辞退后,“裴廓菲尔德”号起锚,离开码头,这艘整装一新的船猛地扎进碧绿的海洋,船上立刻弥漫出一股温湿的潮气,风荡浪飞,索具格格发响,领港人慢悠悠地唱出悦耳的调子:

良田远离滔滔巨浪,

身披新绿亭亭玉立。

离开我的家乡伯亚文,

阿匹达诺斯河在中间滚滚奔流。

终于驶进辽阔海面,不再需要领港人了,一直跟着大船的小艇驶到船边,将领港人接走。亚伯莱等众小踩着船舷看小艇离去,“再也听不到那美妙的船歌喽。”

裴廓菲尔德乘风破浪,航行了一个多星期,亚伯莱不管是前世坐渡轮还是今生搭帆船,都没有晕船的毛病,这点让他比较满意。可以时不时地逗逗小飙与扭扭,两个小家伙头两天吐得天昏地暗,现在倒好些了,只是精神不济,窝在船舱不愿出来。

“快,快出来看飞鱼!”

这些飞鱼体型粗短,长长的胸鳍一直延伸到尾部,像鸟的翅膀。蔚蓝色的海面上,飞鱼时隐时现,在水下加速,突然跃出水面,成群地撞向船身,发出“砰砰”声响。

小飙爱吃鱼,强打起精神,跑到甲板上看着飞鱼群流口水。杰克笑着摇摇头,随手一招“滴水不漏”,好几个水泡飞出去罩住鱼儿,甩到甲板上,有水手上来把鱼扔到木盆里,端往后厨。亚哈交待这些水手要尊重几个小孩子,因为他们是魔法师,水手们听从船长的命令,尽管平时与几小并无太多言语交流,但对于几小生活上的要求,尽力满足。几天过去,他们都知道,那两个晕船的小家伙爱吃鱼,吃了便吐,吐了再吃,好玩极了。

亚哈把烟斗从嘴上拿下来,轻轻地说:“不对劲儿呀,飞鱼群多是晚上出没,大白天的,乱窜什么?”扭头看向大副,大副会意,摇动船上悬铃,高声呼喝:“注意警戒,都小心些,招子放亮喽!”这最后几个字,是对着直通桅顶瞭望者的传声筒嘶喊的。

“飞鱼并不轻易跃出水面,只有一种情况会使它们如此张皇失措。”白芒对亚伯莱说。

“遭到攻击?”

“是的。能搅动如此庞大的飞鱼群,对方来头不小呀。让艾瑞尔他们小心些。”

“啊——”突然,桅顶瞭望者发出绝望的尖叫声,凄厉且绵长。

如此严肃的时刻,亚伯莱却乐了,指了指上面那家伙,“小伙子肺活量真好,可惜,破音儿啦。”

亚哈一把抢过舵轮,急速转动,并大喊:“右满舵,转舵向风!”水手们快速降帆、升帆,嘴里回喊:“满舵右!”

亚哈向在甲板上跌跌撞撞的亚伯莱解释:“看那边过来的魔兽形象,应该是锯鳐,非常讨厌的一种生物,它喜欢追赶船只,把摧毁船只当做一种游戏。但愿它好好去捕食那些飞鱼,能够放过我们。”

可惜,亚哈船长的愿望落空了。明明距离尚远,亚伯莱等众小却看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样子从模糊转瞬变为清晰。

“速度好快呀,船长,躲不过去啦!”花扭扭指着魔兽回头对亚哈说道,完全不顾忌他苍白的脸色,语调中还带着一丝愉悦。

“好大只呀!”亚伯莱看着这魔兽大声嚷嚷,它飞离海面时可一窥全貌,鱼尾,狮头狮爪,背生双翅,从后颈至背部,长有一排锯齿。

亚哈船长着急的用假腿跺了几下甲板,几个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轻重缓急!他大声呼喝:“撞击防备,拿好武器,准备反击!”内心却一片灰暗,反击?给锯鳐挠痒痒吧!又对几个孩子叫道:“赶紧躲到底仓去,别添乱……哎,那个胖小子你干嘛去,怎么还迎上去啦!”

杰克哥哥并不回应船长,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来到船尾恰看到锯鳐猛扑上前,于是随手画了个圈,凭空横亘出一面冰盾,但听“砰”的声闷响,锯鳐狠狠撞在上头,狮眼翻白,慢慢滑落向水面。

一片安静,似乎连海水都停止了簸荡,众水手目瞪口呆的望着杰克。片刻之后,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全船,他们兴奋得将帽子、围脖、衬衫扔向半空,并齐声高喊:“魔法师、魔法师,伟大的魔法师。”

好大的一面冰盾,好坚实的一面冰盾,亚哈盯着杰克,心中不仅讶异,甚至惊恐,这个小孩子是几级魔法师?居然都不吟咏,只是随手一划拉,那面恐怖的冰盾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