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带走

“额娘别担心,还有我和殊惠呢,我会想办法去看看那位梅勒大人是什么情况的,若有必要我会想办法,你们只消撑过……最多三天即可。”佟殊兰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沉着安慰三个又惶恐起来的人。

其实以佟殊兰的本事,她只需要一天就可以,但就怕有突发情况,她得提前打出宽裕时间来。

“月娘你明日出门前,再抹些炉灰吧,还有为夫在呢。”佟恒仁见月娘摇摇欲坠的样子,也跟着安慰她,实际上他对能否撑过三天一点信心都没有,心底也满是绝望,可他不能让家人跟着担心。

只有佟殊惠对佟殊兰特别有信心,见她面上沉稳冷静,到底比两个大人安心了许多。

所以这天夜里,累了许久又好不容易算是安稳下来的佟殊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佟殊兰也照常进入了浅眠当中。

这里条件简陋,他们并没有能力马上改善,被褥也只有一个,所以一家人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半梦半醒之间,佟殊兰感觉到了月娘的颤抖,也听到了她压抑地哭声,还有佟恒仁低声的劝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娘的哭声导致,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重了,可她没醒过来继续说什么,只内心叹了口气,安静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身边一有动静,她很快就跟着醒了过来。

“这才寅时,额娘起来做饭,你再睡会儿。”见佟殊兰跟着醒过来,月娘轻声道,黑暗中虽然看不见月娘红肿的双眼,却能听得出她鼻子都哭到不透气。

“没事儿,我休息好了,我帮额娘。”佟殊兰全当不知月娘的悲伤,带着笑意开口道,“这可是咱们家来到宁古塔做得第一顿饭呢,以后你和阿玛累了,我来做饭。”

还有以后吗?月娘在黑暗中勉强笑了笑,摸索着去拿粮食。

那赵卯生给的粮食都还是带着麸子地粗粮,若是去掉麸子,最多也就五斤的量,所以月娘并没有分开,等佟殊兰将闷住的火挑开,让火燃烧起来以后,拿出那位富察先生送他们的陶罐,开始煮粥。

等她们俩做好饭,佟恒仁和佟殊惠都跟着醒过来了,他们也没有怎么收拾,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家人吃过饭后出了门。

昨天佟恒仁已经问过荒地那边怎么走,他和月娘先把佟殊兰和佟殊惠送到了离荒地还有些距离的下厨,也就是在一处避风下坡的两三座破房子里,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去荒地报到。

她们到的时候,厨房已经烧上火了,虽然还没开始做饭,但是房子里确实暖和的。

佟殊惠有些怕生,只抓着佟殊兰的衣摆跟着她,佟殊兰情商高,没几句话就跟几个虽然沉默,却看起来面善的大娘聊了起来。

情况比佟殊兰想得要好一些,同在那位梅勒大人手下干活,流人们没有心情和时间勾心斗角,一个个都瘦削的厉害,脸色也是蜡黄的,都还算友善,虽然她们俩年龄不是最小的,可也照顾她们,让他们去烧火。

毕竟若是流人们再不互相照料,怕是哪个都活不下去,对于很多在这里娶妻生子的流人来说,后代是他们的希望,都是值得被照料的。

她们所在的这个屋里是给流人们做饭的,隔壁是给那些旗丁的阿哈,也就是看守流人的奴隶,阿哈们吃的要好一些,做饭的也都是比较得脸的流人。

因为几个大娘婶子的照顾,佟殊兰和佟殊惠很快完成了任务,也得到了跟着被称之为宋婶子的壮硕女流人一起去荒地那边送饭的资格。

送完饭以后,她和佟殊惠就没别的事情了,小孩子们一般都能回家休息,她打算帮佟恒仁他们干活儿,也好观察下那位梅勒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第一天算是圆满解决了怎么去荒地的任务,佟殊兰倒是难得放松了几分,连佟殊惠都因为一上午都不冷,被冻出红印子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只是他们的这份放松,等到了荒地,很快就消失了。

“赵先生,请问今天前来报到的佟恒仁夫妻是不在这里干活儿吗?”到了地头,在那位宋婶子给流人们放饭的功夫,佟殊兰就已经迅速找了一圈,并未找到佟恒仁和月娘,她赶紧拉着佟殊惠去找赵卯生。

“你阿玛和额娘……被梅勒大人带走了。”赵卯生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对着两个孩子声音倒是不像昨天那般粗鲁。

“您……您可知道为什么?”佟殊兰心里像是被一把钳子狠狠拧住,她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卯生摇了摇头,见佟殊兰姐妹两个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佟殊惠都快哭出来了,瞧了眼四周,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额娘倒是比这地里干活儿的女人健康些。”

佟殊兰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就是说那梅勒大人看上了月娘。

“多谢赵先生,可否请您告知梅勒大人的府邸何在?我与妹妹想去那边门口等着。”佟殊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迅速做出了仓惶无助的表情,特别小声地问。

“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等不到的。”赵卯生叹了口气,他伺候那位梅勒大人都快十年了,带着夫婿进了梅勒府的夫妻,就没有一个出来过。

“可是……”佟殊兰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努力咬住了下唇,才颤抖着坚持,“我还是想去等等他们,哪怕是一点希望呢?求求您了!”

“就在你们住的地方再往南三里地,有好几排灰砖房子,最后头有大门的就是了。”赵卯生也知道对两个年幼的女孩儿来说,父母若是没了,怕是很难活下去,他没有太多恻隐之心,可给她们一点希望还是可以的,“记得可别惊扰了里头的人,不然你们怕是活不到今天日落。”

“多谢您!”佟殊兰给赵卯生深深鞠了一躬,抹着眼泪转身拉着妹妹踉跄着往回走。

“姐姐,阿玛和额娘……还活着吗?”佟殊惠死死憋住自己的嚎啕,哽咽着问。

“只要咱们去的时候他们还活着,我就能救他们出来!”周围没人后,佟殊兰脸上恢复了冷静和淡漠,她拉着佟殊惠往前走,“你需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许惊动任何人,你要是能做到就跟我一起去,做不到你就回去等。”

“我要跟你一起!我保证听话!”佟殊惠紧紧回握住佟殊兰的手,哭着保证。

“好,你要不听话,我就救不出额娘和阿玛,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忍住。”佟殊兰知道这会儿佟殊惠怕是已经吓到胆子都要破了,也不敢留下她一个人。

万一他们一家人要是亡命天涯,再回来找佟殊惠是绝对来不及的,所以她只能把话说得特别冷酷。

佟殊惠点着头,她心里慌得像是天都要塌了,佟殊兰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她死死握住佟殊兰的手,很快哭声就没了,只眼泪一直不停地流着。

就在她们往梅勒大人府邸去的时候,宁古塔将军府里正暖意融融,歌舞升平。

“劳烦鹰主往这边走一趟,末将惶恐,今年策妄阿拉布坦刚被杀,白毛子又有些骚动,末将实在是不敢走开,还请鹰主恕罪。”宁古塔将军完颜达哈苏在歌舞停歇空隙里,单膝跪地,举着酒杯,对上首慵懒靠坐在软塌上的年轻男子恭敬道。

“无妨,起来吧,总呆在奉天也是无趣。”鹰主没有端酒杯,只斜靠在软枕上,语气淡淡道。

本来这趟该是驻守奉天的墨尔迪勒氏族老过来,可墨尔迪勒氏和钮祜禄氏的族老都拐弯抹角地提醒他娶妻,他是在懒得应付,也就直接拦了这事儿,带着人出来了。

“这是去年十月至今为止宁古塔这边所有的账本,还请鹰主过目。”完颜达哈苏自是不敢接这话,只恭敬地让人将厚厚一叠账本捧了上来。

余海赶紧下了几步台阶,将账本收起来。

完颜达哈苏这才站起来坐在下首,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常随,歌舞又开始热闹起来。

“余海,知道原因了吗?”鹰主淡漠地看着那些身着薄纱在这大冬天起舞的伶人,突然毫无头尾地轻声问。

“奴才无能,还未得知那火如何燃起来的,下头人能想到的法子,他们都缺少东西。”余海知道主子问得是什么,他赶紧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

鹰主修长漂亮的食指在软枕上轻点了两下,再未开口,可余海脸色一白,他知道主子这是不耐烦了,赶紧冲着门口的鹰卫头领使了个隐晦的手势。

鹰卫头领石金达不动声色换了位置后,赶紧奔出了宁古塔将军府。

这时候,佟殊兰刚带着佟殊惠到达梅勒大人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只不过是座普通的宅子,因为比周围简陋的房屋多了围墙和大门,这才凸显了出来。

那盯梢的人还在,佟殊兰却顾不上他们到底会不会发现什么,带着佟殊惠直接绕到了那宅子的背后,四下查看无人后,不顾手冷搬了好几块冰块过来。

佟殊惠也跟着憋红了脸,搬了几块冰块,等佟殊兰觉得差不多了,踩着冰块费力拖着佟殊惠翻过了那堵并不算太高的墙。

她翻墙之前就已经听了,这个地方没人,翻进来以后才发现这应该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她摁着佟殊惠弯下腰,仔细听着动静,先找到了厨房,趁厨房里的奴才不注意,偷偷顺了一把菜刀。

且不说后头一直紧盯着她的鹰卫对她灵巧又冷静的行为有多不可思议,佟殊兰带着佟殊惠避过宅子里的人,来到了二进院子。

一靠近西厢房,她耳郭微动,听到了闷哼的动静,是月娘。

她脸色更冷漠了些,带着佟殊惠绕过侧房,来到了西厢房的窗户后头,用菜刀轻轻开了个洞。

只看了一眼,她突然神色一变,赶紧蹲了下去捂住了佟殊惠的嘴,同时飞速放下手中的菜刀,一只手两只腿盘锁式缠绕在了佟殊惠身上。

“???”佟殊惠红肿着双眼有些懵,制住她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