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声音?”
胤禩直起身来,俊美的眉眼里透露着几分饶有趣味。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八旗子弟喜欢养鸟的不少。
这声音他要说没认出来,那是假的。
安宁如坐针毡,她做出“懵懂”的表情来,道:“什么什么声音?爷是听错了吧。”
她话音未落,里屋那小八哥又叫了一声清脆悦耳的“爹。”
安宁咬牙低头。
这鸟什么时候叫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叫!
“去把那鸟提出来。”
胤禩忍着笑,对首阳扬了扬下颌,说道。
首阳迟疑地看了安宁一眼,应了声是,进了里屋把那鸟提了出来。
那小八哥丝毫不怕人,欢快地在鸟笼里头跳上跳下。
“这鸟养得的倒还不错。”胤禩吹了个口哨,逗弄着小八哥的同时,往安宁看去一眼。
安宁低着头,双手紧握,干巴巴地说道:“还,还行吧。”
胤禩越发觉得好笑,他道:“可有些鸟食,这鸟八成是饿了。”
“有的。”安宁连忙说道,示意首阳去取了来。
等首阳拿来后,她亲手将盒子递给了胤禩,颇为狗腿地说道:“爷,这鸟可花了大价钱的。”
“哦。”胤禩边往里头洒了些鸟食,边忍笑问道:“福晋这么破费买这鸟,是要做什么?”
安宁哑巴了,一时想不出该回的话来。
偏那八哥得了吃食,一口一声爹叫得干脆利落,响亮无比。
安宁瞪了那鸟一眼,没好气地想道,这没骨气的。
“爷猜猜,这鸟估计是送给我的吧。”胤禩压低了声音,身子向前倾了倾。
安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胡扯了个借口,“爷之前不是说想养个叫爹的东西吗?我寻思着,爷这是工作太忙,想找个乐子逗逗,就特地花费了心思,”她试图装做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样来,“寻了这么一只会叫爹的八哥来。爷,不喜欢吗?”
胤禩瞧着她那张嘴说瞎话的模样,心头微动,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安宁故作镇定实则慌乱的模样来。
就这小胆子,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故意微微沉下脸,吓唬她。
张嬷嬷等人心里头一跳,正要说几句话岔开话题。
胤禩却环视了众人一圈,道:“你们且退下。”
安宁心扑通直跳。
“爷。”张嬷嬷担忧地开口。
安宁却直接道:“嬷嬷,你带她们下去。”
张嬷嬷张了张嘴,安宁给她使了个安抚的眼神。
张嬷嬷无法,只好带着众人下去。
门吱哑一声合上。
屋子里只剩下安宁和胤禩二人,还有一只活跃的八哥。
“福晋。”胤禩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一根羽毛在心上拂过似的,让人心痒痒的。
安宁此时却丝毫无察觉,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么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敷衍地应了一声。
“爷之前说要养个叫爹的,福晋就拿这鸟来敷衍我吗?”胤禩挑眉,问道。
安宁装作糊涂,睁着眼睛,道:“爷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难道臣妾理解错了?那臣妾就让人把鸟送回去,顺带拿回三十两。”
胤禩眉梢一跳,三十两?!
他的生日礼物送了只八哥也就算了,这鸟竟然才值个三十两。
胤禩只觉得牙痒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暴露了财迷本性的福晋咬一口。
“那倒是不必。”他咳了一声说道,“这鸟送的不错,正合我的心思。”
安宁这时候,倒是有些失望了。
要是胤禩不要,她就能把三十两给拿回来了。
“爷喜欢,便好。”
她有些心痛地说道。
胤禩此时面无表情,他很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福晋,出个三十两给她相公买只鸟也就算了,还舍不得,这也太抠了吧。
别人家福晋送礼,怎么说也都是至少百两起跳。
他这福晋倒好。
他眼眸一转,却是突地长叹一声,“喜欢是喜欢,不过,这鸟……”
“这鸟怎么了?”安宁本就心虚,听得这话,果然中计了。
胤禩撒着鸟食,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鸟好是好,福晋送这礼物本意是好的,只怕有心人听得这事,却是要误会了,以为福晋和爷不合呢。”
安宁本是极聪明的,此时因着心虚,便毫无察觉她面前这个光风霁月,朗若星辰的君子的险恶用心,她握紧了手帕,干笑着说道:“清者自清,想来不会吧。”
“这就难说了。”胤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道:“爷倒是没什么,一个大男人,旁人怎么说也无所谓,只是福晋……”
他又长叹了口气。
安宁皱眉道:“那可如何是好?还是把鸟退了吧。”
胤禩哪里肯,他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怎么能行。这鸟是福晋的一番心意,怎可因为旁人的一番心意就这样给退了?不如这样,爷有两个办法,可保绝无他人说什么二话。”
“什么办法?”安宁忙追问。
胤禩一本正经,他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个办法,是给那八哥起个宁宁的小名;”他又竖起另一根手指头,“这第二个办法,就是教那八哥怎么叫娘。”
安宁沉默许久。
半晌后。
她咬着后槽牙,咬牙切齿,“爷,可是活腻味了。”
竟然敢挖坑给她跳。
胤禩见她识破“诡计”,登时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敢笑!”安宁瞪大了眼睛。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瞧这八爷这般如玉君子的模样,能想象得出他竟然这么促狭,不但拿她打趣不说,还连挖了几个坑给她跳。
若不是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怕是要被坑惨了。
她们这些事,顶多算是夫妻情/趣,旁人就算多嘴,也嘴碎不到这上头来。
“好,好,我不笑,我也绝不叫那只鸟学着叫娘。”
胤禩话音才落,那只八哥小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尖嘴一张,连叫了几声“娘。”
安宁的脸都青了。
这笨鸟,好的不学,偏偏学这话就那么快。
“哈哈哈。”
胤禩几乎是大笑着提着鸟笼从屋子里跑出来。
他觉得要是跑慢半步,那只八哥,都快被安宁给烤了就着茶吃了。
张嬷嬷等人在外头提心吊胆大半天,听得胤禩的笑声,众人愣了下,面面相觑的时候,胤禩已经走了出来,他提着鸟笼,对着众人朝屋里一指,道:“且去伺候福晋吧。”
说罢,甩开衣角,就往外走去。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绀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小声询问张嬷嬷。
张嬷嬷心里长舒出一口气来,她摆了摆手,道:“没事,都进去吧。”
虽然不知晓刚才屋里,爷和福晋说了什么,不过,从爷的神色来看,似乎心情很不错。
一干人进了屋子里。
安宁还坐在榻上生着闷气,她要是再相信这八爷温文尔雅,她郭络罗安宁,从今以后就只吃菜不吃肉!
“福晋,怎么在这儿生闷气?”
张嬷嬷将冷了的茶盏拿了下来,递给丫鬟去换热茶,小声地询问道。
“没什么。”
安宁咬咬唇,似这等事,只能是哑巴亏,怎么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解文海。”
胤禩大阔步往书房走了进去,他将鸟笼搁在桌上,边飞快地在纸上书写着不知道什么话,边嘱咐道:“你把那三百千给福晋送去,并且,”他吹了吹手上的纸条,带着几分坏笑着说道:“将这纸条给福晋。”
“是。”
解文海心里苦。
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来?
福晋看到这三百千,能有好脸吗?
“怎么?你不敢?”胤禩瞟了解文海一眼,笑着问道。
解文海哪里敢直说,“奴才是给爷办事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敢。不过,福晋……”
“哈哈,解文海,你这句话要是让福晋听到,小心你的项上人头。”胤禩笑得越发欢了,他道:“你去吧,福晋这会子心情不错,想来不会罚你。”
“那奴才这就去了。”解文海装作真信了他们爷的鬼话。
他们爷从福晋院子里出来,就笑得跟发了财似的,不用想也知道,福晋那边必定是乌云密布。
果然。
安宁看到解文海送来的三百千的时候,那神色都叫解文海瞬间脚都有些软了。
“福晋亲启,这三百千你好生熟读,日后爷是要检查的。”
安宁捏着小纸条,看着纸条上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解文海。”
“奴才在。”
解文海打了个哆嗦,躬身打了个千。
“我这儿也有条纸条,你带去给你们爷看。”
安宁起身,提笔飞快地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字,甩给了解文海。
解文海看都不敢看,拿着纸条立马回了书房。
胤禩看到纸条上的字,当下大笑出声。
那纸条上写的不是旁的字,而是偌大的一个草书——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