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福晋给个准话吧。”

塔娜坐不住了,沉着脸,压着怒气地说道,“给不给看,不过一句话功夫罢了,何必这样弯来绕去!”

安宁眼神平静地瞥了塔娜一眼。

她的眼神让塔娜一肚子的牢骚都堵在了喉咙里,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佟佳氏故作动怒模样,她嗔了塔娜一眼,转过身对安宁说道:“福晋,塔娜人小,您别跟她计较。”

安宁笑了笑,云淡风轻,“怎么会。”

她怎么会和塔娜这种人计较,人小,她可依稀记着塔娜的岁数不过就比她小了几个月罢了。

况且,她也不是瞧不明白,这母女二人在干什么,不过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打算来哄她罢了。

安宁笑得大方,她抬起手,抚了抚鬓发,轻笑着说道:“这也的确是一句话的功夫。我说了不给就是不给。”

她说的果断,毫无余地。

佟佳氏和塔娜都怔住了。

安宁抿着嘴唇,端起茶来。

佟佳氏脸都青了,安宁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她身为安郡王妃,到哪儿,不都是别人礼让三分,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八福晋,您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佟佳氏双眼圆睁,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安宁神色懒懒,语气轻缓,却是不留余地,“到底是你们过分,还是我过分?郡王妃心里应该很清楚。那方子来历,郡王妃应该很清楚不是从郡王府里来的,既是如此,郡王妃好意思厚着脸皮带着表妹登门,就不该怪我无情。”

“好,好。”

佟佳氏被安宁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胸口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郭络罗安宁,你且记住今日的话,日后别有求到我们府上的时候。”

塔娜气得拍了下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

安宁轻蔑地勾起唇角,嗤笑着说道。

这两人敢厚颜无耻地上门来说这样的话,不就是觉得他们八爷必定需要依靠他们安郡王府的势力吗?她倒要瞧瞧,日后到底是谁求谁!

“福晋的口气真是不小。”佟佳氏冷着脸,起身,“咱们日后走着瞧。”

“二位好走,恕不远送。”安宁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于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安宁素来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佟佳氏和塔娜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

二人正要出府的时候,却是恰好碰见了梁九功从马上下来。

梁九功神色匆匆,带着几个小太监往贝勒府里走,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旁边一眼。

佟佳氏瞧见他,却是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神色带着迟疑。

“额娘,您认得他?”

塔娜疑惑地顺着佟佳氏的视线看去。

“那是万岁爷跟前的梁公公。”

佟佳氏低声说道。

塔娜瞪大了眼睛,低声嘀咕道:“那梁公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事?”

“不清楚。”佟佳氏皱着眉,她眼神转了转,瞥见附近有个胡同,便指使车夫把马车赶到那里去,好瞧瞧这到底是什么事。

能把梁公公都惊动了,必定不是什么小事。

八贝勒府里。

梁九功的到来也同样惊动了安宁一干人。

梁九功把圣上口谕念了一番,才将那裱好的四个大字用双手呈给安宁。

安宁这会子脑子里都是糊涂的,她糊里糊涂地接过这万岁爷亲笔写的“持家有道”四个字,只觉得自个儿就好比突然间中了大奖似的,而且还是那种连彩票都没买的。

好在她虽然糊涂,但还是知道打赏了梁九功和几个太监。

梁九功等人谢过安宁。

安宁才低声问道:“梁公公,这好端端的,万岁爷怎么赏了这四个字下来?”

梁九功笑得高深莫测,他掐着嗓子,回答道:“福晋就放心吧,这是天大的好事。宫里头万岁爷那边离不得我,咱家且去了。”

安宁点了点头,让管家把人送了出去后,才垂眸打量着“持家有道”这几个字。

她琢磨了许久,终究是想不通。

任凭安宁怎么想,恐怕也想不到胤禩竟然会在康熙面前狠狠地哭了一番穷,再加上惠妃的几句好话,康熙才这样给了她天大的颜面。

张嬷嬷等人喜不自胜,欢喜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首阳、绀香等人一个个面带喜色。

安宁也不小气,如今她手上有了不少钱,这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她直接赏了她和胤禩院子里每人两个月的月例,至于府上的其他下人们,也没有落下,每人也得了一个月的月例。

八贝勒府里人人欢喜。

至于外头得知这事的佟佳氏和塔娜二人,却是脸色比锅底还黑。

这两人的脸都被打疼了。

她们前脚才刚说,安宁有朝一日会有求到她们的时候。

结果安宁后脚就得了万岁爷的赞赏。

佟佳氏和塔娜二人心里头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回府去。”

佟佳氏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甩下帘子。

气坏了的又岂止是佟佳氏和塔娜二人。

康熙这回真可谓是给了安宁天大的颜面,之前他当着众人的面,夸安宁贤惠,已经让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福晋们心里很是不痛快了一把,但是那回不同,那回安宁毕竟是带着人回府的,所有人都觉得康熙是为了弥补她,才夸她贤惠,这笔买卖做的不划算。

可是这回。

那郭络罗氏什么也没做,竟然得了万岁爷“持家有道”这四个字!

这可让一些心眼小的人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

宫里头德妃听到这则消息,眼皮跳了跳,掐着佛珠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片刻后才笑着说道:“既是万岁爷的意思,那八福晋想来必定是好的。”

这话传到惠妃、宜妃等人耳朵里。

二人难得默契,俱都回应以一个讥嘲的嗤笑声。

万岁爷都在敲打她了。

这位还在这儿装菩萨呢。

也就这位脸皮厚,丝毫不怕丢人。

“她哪里配得上持家有道这四个字!”

正梳着头发的张氏听得这话,竟啪地一声将手头上的梳子给折断了。

桃桃子木讷地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嘴唇蠕动,神色犹豫,似乎在考虑着该说什么。

她这话是接也不对,不接也不对。

接了是对福晋的大不敬,不接,又是对张氏的不敬。

木讷的桃子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

张氏看到她,越发觉得一肚子火气。

那桃红在的时候多机灵,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小丫头片子心里敞亮着。

哪像这个,蠢得跟快木头似的。

一想到桃红。

张氏的眼睛就不禁暗了暗。

桃红被福晋带走那么久,也不知究竟说了什么,会不会说错话!

她和德妃勾勾搭搭的事,那丫头虽然不知情,误以为是她和三福晋联手,但是凡事就怕万一,谁知道那丫鬟会不会被逼狠了,一时说出不该说的来。

若是搁在以前,张氏早就想办法让人把桃红给要回来,再不齐,打听清楚情况,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别说打听消息了,就是要收买个人,别人也不敢拿她的钱。

眼瞧着自己处境越来越困窘,而安宁的处境却一日比一日好。

张氏心里简直就跟刀割火烧似的。

入了夜。

张氏等着四周安静了下来,才偷偷摸摸地从院子里出来。

她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石头取下,将纸条压在下面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院子里。

屋子外间。

伺候的桃子睡的正香,鼾声一叠加一叠。

张氏嫌恶地白了她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才除去鞋袜,上床睡去。

张氏自以为聪明,却没发觉桃子偷偷睁开了眼睛,一双死板的眼睛里头一回有了亮光。

……

“福晋。”

莹时端了一盅燕窝上来。

她上燕窝的时候,张嬷嬷才在安宁耳边小声地禀报了昨夜桃子发现的事。

安宁接过勺子,搅拌着瓷碗里的燕窝,漫不经心地说道:“让她小心点。”

“是。”

张嬷嬷心里了然。

都说放长线钓大鱼。

桃子这个鱼饵放在听雪院这么久,也该是要收获的时候了。

一大早听了这么件事,安宁心里头要说高兴,那倒不见得,要说不高兴,也倒不是。

她走着神,心里头寻思着近日来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那件事,一碗燕窝被搅拌得都快成粥了,她才发现这点儿,匆忙把燕窝给喝了。

丫鬟伺候着把碗筷给收了。

安宁侧身看向张嬷嬷,问道:“桃红那边依旧不肯开口吗?”

“是,福晋,没想到那小丫头片子倒是个嘴巴硬的。”张嬷嬷皱着眉头。

当初瞧着桃红那丫头一副小聪明相,本以为是个软骨头,扶不上台面的,稍微“伺候”一番,怎么也该把话说了。

谁知道,她倒是忍得住。

真不知道,张氏那边是怎么收买她的。

还真有两下子。

安宁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她既然不肯,那就先别管她,横竖用不了几日,她就会主动开口了。”

张嬷嬷听得安宁的话里有话,怔了一怔,道了声是。

福晋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