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重新梳好妆容后。

安宁坐在榻上,她侧过头看向胤禩,问道:“爷,张氏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胤禩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赐她一杯毒酒,给她一个全尸。”

以往张氏行事就颇有些不妥当。

但是都是在府里小打小闹,且又没有惹出大乱子,胤禩边懒得去处置她。

而且,留着她也是为了防其他人说闲话。

毕竟,当初安宁善妒的传言便是从她而起。

可是。

这回情况不同。

张氏闯下弥天大祸,她若不死,恐怕才要招来非议。

安宁听得这句话,恍惚间,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她不知道张嬷嬷是几时去的,只知道半夜里,张氏就被抬了出去,送回了张府去。

张府那边还尚且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还以为是安宁下了毒手。

张福晋哭着喊着要来找安宁理论。

那张大人也是铁青着脸,怒目瞪着张嬷嬷,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生吃了她。

张嬷嬷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

哪里会怕?

她当下也不给张府留颜面,直接把事情抖落了出来。

那张大人和张夫人听得自己女儿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吓得两腿发软,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不可能,我女儿不是那样的人!”

张夫人犹然不肯相信,她摇着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夫人,这种事,我一个奴婢哪里敢说假话?”张嬷嬷冷笑一声,道:“我劝你们啊,也不要闹事了,早早寻个棺材把人掩埋了就算了。真要闹出事来,到时候,麻烦的可是你们家。要知道,这回倒霉的可不仅仅只是你女儿,诚郡王福晋、德嫔,都受了牵连。她们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张嬷嬷说出这番话纯粹是难得的好心。

她可不是在恐吓张家人,如今张氏死了,张父也不过一个芝麻绿豆官罢了,她们根本不惧怕张家。

会说出这番话,还是看在同个姓的份上。

张大人脸色一白,身子趔趄了下。

整个人都恍惚了。

张嬷嬷懒得在这里再多费口舌,横竖她该说的已经说了,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

张家上上下下都没有人能够合眼。

临近黎明的时候。

张大人命人把张氏的尸体偷偷摸摸地带出城,寻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埋了。

而同样一夜未睡的又岂止是张家。

诚郡王府。

董鄂氏对着亮了一夜的烛火,一双平日里灵动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福晋。”

陈嬷嬷心疼地看着董鄂氏,劝说道:“您好歹合眼睡一下,这样耗着,对您身子不好。”

“我睡不下。”

董鄂氏的嗓音沙哑得仿佛一个大病未愈的病人。

她的面容憔悴,一夜之间竟好似老了三四岁,“爷,今夜是去了哪里?”

昨夜,胤祉和她回府。

一进屋里,胤祉就直接将多宝阁给推了,上头琳琅摆着的古董瓷器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你干出来的好事!董鄂氏!”胤祉犹然不觉得解气,他的眼里充满红血丝,一双眼睛里满是戾气,“我不求你跟董鄂氏一样能替我挣颜面,好歹不要拖我后腿?”

胤祉这番诛心的话,让董鄂氏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苍白着脸,若非有丫鬟撑着,早已摔在地上,“爷,这怎么能怪我呢?”

董鄂氏捂着脸,哭泣着说道:“若非郭络罗氏故意陷害我,还有那张氏、德嫔算计我,我何至于此?”

“呵,你倒是有脸提这事。”胤祉冷笑一声,素来温润如玉的面容上笼罩着寒霜,“倘若不是你愚钝,怎么会遭张氏和德嫔算计,又怎么会被老八媳妇来了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董鄂氏脸色越发苍白。

她哭得眼睛都跟核桃似的,“可,可我这都是为了爷啊。”

“别说什么为了我的话。”

胤祉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受用不起。打今儿起,晋田氏为侧福晋。这半年时间,府上一应事务都由她来处理,你且好生反省!”

胤祉说完这句话,不顾董鄂氏瞬间苍白了的脸色,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董鄂氏当即颓然倒在地上。

险些把丫鬟和嬷嬷们吓坏了。

等她醒过来,就对着烛火,眼睛眨也不眨,仿佛一具空壳。

陈嬷嬷欲言又止。

董鄂氏凄然笑了一声,“嬷嬷不必说了,他昨夜除了去田氏那里,还有可能去哪里。”

夺走了她掌管中馈的权利,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足够田氏在府上培养自己的人了。

“福晋不要伤心了。”

陈嬷嬷心里难受极了,她低声道:“那田氏再嚣张,也是个侧福晋。左右越不过您去。”

董鄂氏凄凉地闭上眼睛。

双目垂下眼泪。

爷的心都不在她这里了,她就算是福晋,那又如何?

再说宫里头。

德嫔被降了位份,天一亮,内务府的人就来催促她换到偏殿去住。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资格住在永和宫的主殿了。

“德嫔娘娘,您莫要叫奴才们难做啊。”

内务府的人最是捧高踩低了,德嫔被降位份的事,昨夜一夜便传得整个皇宫都知道。

这些人领悟了下圣意,一大早就来给德嫔难堪了。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德嫔心腹宫女绿玉愤怒地质问众人。

搁在往常。

内务府的人被她这么一质问,一个个便都露出一张笑脸,自打自个儿的脸了。

可是,如今不同了。

那几个太监眼睛一瞪,怒目看向绿玉,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是奉几位娘娘的意思来请德嫔娘娘移步罢了。你个小宫女,在这儿嚣张个什么劲儿?莫不是对娘娘们有意见?”

绿玉几时受过这等气。

当下气得脸都紫了。

“行了。”德嫔却是出奇得坐得住。

她挥了挥手,“绿玉,给公公们赔礼道歉。”

绿玉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下德嫔。

她看到的却是德嫔冰冷的眼神。

绿玉身子打了个冷颤,白着脸对着几个内务府的太监屈膝行了个福礼,“绿玉不懂事,给公公们赔礼了。”

几个太监们眼里顿时溢出了得意的神色。

为首的对德嫔拱了拱手,“娘娘,那我们搬了。”

“搬吧。”

德嫔摆摆手,说道。

太监们顿时走了进去,这搬东西的过程中可有大把的油水可以捞。

他们早就等不及了。

德嫔似乎不知道太监们的手段。

她任由着内务府的人将不少东西清了出来,等搬到偏殿里的时候,她的东西明显地少了不少。

“东西已经搬完了,德嫔娘娘,奴才们先走了。”

太监们一个个眉开眼笑地说道。

这次搬东西,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笔大财。

大的东西他们不敢动,可是那些小东西,小摆件,却是被他们偷偷摸摸藏了不少。

“嗯。”

德嫔面色不改。

等太监们走后。

她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绿玉,翡翠,去清点下东西。”

德嫔喝道。

绿玉和翡翠清点了一个时辰,等来回报的时候,报出了不少珍贵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必定是他们偷的。”

绿玉恨恨地说道。

德嫔握紧了手,金指甲套在她的手掌心里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痕迹。

剧痛让她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种话,不要随便说。”

德嫔深吸了口气,忍着一肚子恨意,平静地说道。

“娘娘,咱们在八贝勒府上埋的针恐怕都要被□□了。”

翡翠在这个时候,出声说道。

德嫔一听到八贝勒这三个字,眼里就不禁流露出了深刻入骨的恨意。

这次若不是郭络罗氏算计她,她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不必担心。”

德嫔忍着恨意说道。

“早晚有一日,本宫会讨回来的。”

今日的耻辱。

她会一笔一笔跟胤禩和郭络罗氏、惠妃、宜妃她们讨回来!

如今得意算得了什么。

等日后,她的儿子胤禛登上皇位,她要叫这些人好看!

一想到张氏的预言。

德嫔脸上就充满了期待。

张氏预言的两次都已经实现了。

这最后一次,绝对不会不实现。

只是可惜,张氏这个人心眼多,不肯把预知的一切全告诉她,如今她想必已经死了,她所隐瞒的就更加难以得知了。

一想到这里。

德嫔心里就是又恨又怒。

早知如此,当日就该索性将张氏捉拿起来,逼出她的话。

何至于到现在连桃红都折了进去。

甭管德嫔怎么后悔,事成定局,木已成舟。

就好比她的位份降了,就不可能升回去是一样的道理。

宫里头的妃子们很是瞧了德嫔很长一段时间笑话。

直到月底,张佳氏病逝。

才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康熙得知消息后,叹了口气,给她定了个谥号为敏。

他的感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年中的时候,各地事务繁多,康熙很快就把所有的精神放在了国事上。

可是。

康熙再怎么忙,也一样有时间腾出手来管教儿子们。

九月。

诚郡王胤祉在敏妃百日丧中剃头。

被康熙得知,康熙大怒,顿时将他降为贝勒。

康熙的举动还不止如此。

他又借着这次机会,封了胤禛、胤禩二人一人为雍郡王,一人为廉郡王。

一时间。

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下,风起云涌。

波澜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