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季的到来,河流的水势暴涨。各地春雨连绵,无数的雨水汇聚成溪流,奔腾的溪水再次汇聚进入江河当中。
漓水水势比之冬季,已经要涨了一丈高了,水流湍急奔腾,涌向南部的郁水当中,郁水作为交州数一数二的大江,各地的支流同样夹着雷霆千钧一般的水势汇入郁水。
浑浊污黄的郁水在番禺的入海口汇入碧蓝的海洋,导致数十里的海域都是一片黄色,和海洋的碧蓝泾渭分明。
这个时候再行船向北去荆州就比较艰难了。
所以那些迫切想要赚钱的商人们,就不得不走那五岭古道从交州进入荆州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五岭古道是最过于繁华的。
双脚踩在山中的青石砖地面上,一阵滑腻,若是不小心摔一跤,估计要从山头滚落到山脚,别说人命都没有了,就是想要留个全尸都是奢望。
翻阅过这座山头就是荆州地界了,这条青石砖的上山道路,是昔年秦皇南征开辟出来的,如今已经没有商人愿意走这里了,而是走沿着山腰开辟出来的平坦道路,可以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大道。
从交州入荆州,要翻越崇山峻岭的南岭,而南岭又是交州占大半,荆州占据小半,商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到了荆州地界,这南岭的险峻就算是没有了。早年间桂阳郡太守舍弃了全郡百姓数年的徭役,而是改为用工钱,发动全郡百姓对桂阳郡境内的这条道路进行修缮。
所耗费不单单是银钱,还是桂阳郡数年的发展。
这点桂阳郡太守却没有任何的后悔,这条古道修缮之后,每年走这里的商旅必然会多了起来,只要商旅多起来,对于收取税收的桂阳郡来说,这条路就是一棵摇钱树。
至于这几年没有修缮的郡内道路、水利等基础建设,只要有钱了,那就一点不是问题了。
诸葛亮治理荆州的时候,就给桂阳郡太守下令专心修缮道路,这便是一桩大功劳。对此,已经当了快要十年的桂阳郡太守赵范,是将诸葛亮的指示贯彻到底。
登上山顶,山下是一队商旅车队缓慢的在道路上行进着,山里也经常下雨,只是铺了一层石子的道路也并不是太好走,商队的车马也不敢走的太快了。但是走是不好走,比之之前的羊肠的小道,眼前脚下的路可谓是通途大道了。
乌青身边跟着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人都是他的心腹属下,跟随他已经快要二十年了。是早年跟随他一起下过墓的生死之交。
擦干净头发上的雨水,乌青对身旁一人道:“咱们这样走小路太引人注目了。”
“教主,如果走大道,我们没有身份,更加容易被发现。”一人说道。
从交州进入荆州的道路,商队都是要交付两次税的。从两地往来,都需要在把守道路的入关关卡处交付运输货物比例的税收,然后由把守的官员统计商队的人员、货物制造成册才可放过通过。到达古道的尽头,便又要经过一座关卡,这里的把守的官员会勘验商队的从进入道路的书名册,然后统计无误后,商队再次交了道路税,便能顺利通行。税收比例不是很高,对于一支商队运载的货物利润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故而过关的手续虽然繁琐,商队也没有什么怨言。
这种为了收纳钱财的举动,倒是让乌青颇为无奈。
走的匆忙,并没有怎么好好安排,想要混入一直商队,是非常的难的。乌青等人是钻了老山林,中途进入的古道,也没有拿到通关书。
这些年能在乱世中走商的,哪个不是精明之辈,这三人没有通关书,定然是从山林里走出来的,山林里可没有什么好人。
故而没有一个商队愿意带着乌青一起上路。乌青只能选择走小路,避开官府耳目。
三人继续前行,走在这条除开户还有打着访古的心思的游人士子走过就再也没人走过的古道,一路向北前行。
小道终究再次汇入大道,赵范带领全郡百姓修缮的道路,本就是从以往古道的基础上修建的。
这三岔路口,有供给商队休息的住所,应该是山民所建,房屋两三间,又处于峭壁这下,有着头顶的山崖峭壁遮风挡雨,这地方颇为适合商队的大队人马休息了。
“去喝一杯热茶。”乌青对两名属下说道。
几人选了一处坐下,唤了三碗热车,很快就有殷勤的山民送上来三碗热茶。
周围休憩的商队护卫们,都聚在一起大声谈笑着,谁都没有看向这乌青三个人,这条道路上遇到什么人都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但是不要起冲突是最好了,走商求的就是一个稳,尽量少惹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人喝了一杯热茶,付了钱之后准备继续赶路。
刚刚起身,却被人喊住,乌青转过头看去,那人笑着走过来道:“这位郎君,我是这支商队的掌柜。”
乌青问道:“不知道掌柜的有何事?”
“如今荆州不太平了。我看三位身材高大,负刀剑,是习武之人,不知能否与商队一起走?双方也好有个照应。”掌柜的询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乌青问道:“荆州怎么不太平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郎君有所不知。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江东背盟,偷袭长沙郡,如今临湘城都要成为一座孤城了,我们入荆州又必须要经过长沙郡,郎君也知道,战争区域难免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商队纵然人数多,也不是太安全。”掌柜的说道。
“江东背盟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乌青惊讶道。
“那江东碧眼儿也着实是无耻。只希望长沙郡能挺过去,将江东人给驱逐了。”掌柜叹道。
乌青闻言笑道:“掌柜邀我同行,就不怕我们这三人是坏人?”
掌柜也笑了,那些数十名商队护卫也笑了起来,掌柜说道:“郎君说笑了,郎君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乌青这个温儒雅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坏人,身边跟着两个属下,倒是像大户人家的家主。
这掌柜的说是这样说,但是乌青却明白,这商队并不怕自己三个人是坏人,这商队数十名拿刀的护卫,还真不怕自己三人是坏人。
“我没有通关书,我是半道走入的古道。”乌青诚实交待道。
掌柜闻言倒是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郎君是从哪里来?”
“从营浦的乡下来的,抄的只有山里人才知道的近路。所以不敢隐瞒掌柜的。”乌青说道。
乌青虽然实诚,但是掌柜得知三人没有通关书,也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了,虽然带三个人一起是小事,但是过关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麻烦。麻烦对商队来说,是最不想看到的了。
“那就打扰了。”商队掌柜抱拳道。
“无妨。”乌青不在意的道。
“不过三位到时候过关的时候,还是需要一番麻烦,经过那些官吏的盘查询问之后,要交纳数倍的钱财,才能顺利通过。”掌柜提醒说道。
“不差钱。盘查就盘查吧,没有什么大碍。”乌青坐下来后,不以为意。
“广信城那边最近风声鹤唳,官府到处搜捕天仙教的余孽,一阵腥风血雨。唉,这天仙教的人确实是祸害人啊。”旁人这个时候已经交谈起来了天仙教之事。
“我就在广信城亲眼看到,一个女子笃信天仙教,是天仙教的忠实信徒。他的丈夫有腿疾,为了治好丈夫的腿疾,才病急乱投医信了天仙教之人的蛊惑,以为炼成仙丹就能医好丈夫的腿疾,听信了那天仙教恶道之言,居然由那道士刨开肚子,取出自己肚中八月的婴儿用以炼丹”
坐在旁边闻言之人,无不嘶声叹气。
“后来如何了?”有人问道。
“那丈夫听了这个消息,拿着一柄柴刀走入那天仙教聚集之地,先是砍死自己那半死的妻子结束了她的痛苦。然后斩了那恶道在内的天仙教三十九人,伤者更是无数。此人也力竭流血而死。官府姗姗来迟,收拾残局,那场面是一个惨状。我当时正在外面围观,血腥扑鼻气味半条街道都能闻到。”
“此人居然如此悍勇,倒是一条好汉,只是娶了一个愚妻。”众人叹息,遗憾这样的好汉。
“哈哈哈,你们有所不知。这男子曾经是军中之人,就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留下腿疾才从军中离开的。都督府也因为这个男子的曾经是军中的士兵身份,又斩杀天仙教教徒有大功,要赡养这男子的年迈的老父母直至百年。而都督府这次也是真的动怒了,在城门口斩了关押在牢房里的天仙教人一百多人,震慑了广信城。”
“广信城最近杀的血流成河,我们在苍梧郡这段时间就应该最少有一千天仙教教徒被杀了。”有人说道。
“不要和天仙教的人沾边就行了。官府如今还在鼓励百姓揭发天仙教,一旦坐实真是天仙教,就会有奖赏。”
“这样的教派真是该赶尽杀绝啊。我还听说那教主乌青,曾经是左慈仙师的大弟子,后来叛出师门,跟随在曹操身边挖掘古墓。唉,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人?叛师、挖死人坟墓、用活人炼丹,这等大奸大恶之辈,若是我看到了,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他。”
“你就吹牛吧,你要是真看到了那乌青,指不定两腿站站,流屎流尿。”
乌青身边的两个属下,都是面色难看,一个稍微脾气火爆一点的属下更是欲要起身,却被乌青瞪了一眼又重新坐了下来了。
“这就很足够说明交州我们是没有办法待下去了。我们面对的是官府和民间的围剿,在这里很难会有建树了。”乌青低声说道。
去益州南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去与那掌柜的商谈一下,若是可以,我们跟在他们商队后面走。给予一点钱财,就说我们为了安全。”乌青对身边一名属下说道。
那属下起身去与那掌柜谈了一番,掌柜掂量着手中的三片金叶子。掌柜笑道:“你们确实也是不差钱的,不过胆子也挺大的。三个人上路敢直接丢三片金叶子给我,这就是露财,换做他人,你们三个绝对危险了。”
这名属性顿时警惕起来,一双眼睛盯着这名掌柜,掌柜瞧了一眼这个属下:“放宽心吧。我不会做这种事情,我的商队的护卫们也不会做出劫你们钱财的事情来。且拿走这些,你们跟在商队后面,距离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我也不管你们是好人坏人,我就当出门交个朋友了。”这名掌柜将三枚金叶子丢给这名属下。
属下抱拳道:“掌柜是热心肠人,这只是我们的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掌柜看着这名属下,笑道:“那就收下吧,若是不收下。你们三恐怕不会安心。”
乌青听说了此事,专程过来道谢。
“敢问掌柜尊姓大名,在下林青,营浦人,家中小有余财,若是掌柜到了营浦县,一定要告知我等,我定然好好招待一番掌柜。”
“糜钒,糜氏商行一个小掌柜罢了。”掌柜糜钒说道。
乌青询问道:“糜氏商行?可是那糜夫人创立的商行?”
“正是。郎君听说过?”
“略有耳闻,糜夫人生财有道,是左将军的贤内助。天下人都很是羡慕。”乌青道。
糜钒笑了笑:“郎君此番要去哪里?看三位这个样子,不像是准备出行,倒是像匆忙离开。”
这就是套话了,这糜钒显然还是不相信乌青等人。
乌青岂能这么容易被套话:“去临沅投靠一个亲戚。走的匆忙,是因为后面有追杀之人。”
“噢?郎君惹了什么事情?”
“是别人惹了我,势力颇大,我不敢争锋,此去临沅,正是积蓄力量。”乌青说道。
“那郎君可要小心了。”
“无妨,去了临沅,回来打败仇人十拿九稳。不然我怎么会说出待日后掌柜经过营浦,要请先生喝一杯?”
“哈哈哈。那就祝郎君马到成功了。”
两人散去后,糜钒的商队已经准备继续出发,乌青三人则跟在商队后面。
“糜掌柜,那三个人不像是良善之辈,为什么让他们跟着?”有伙计不解向糜钒问道。
糜钒坐在马车上,笑道:“咱们在外面走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是真,但是有时候的选择可能会带出更大的麻烦,这三人我第一眼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要是他们提出要跟随在商队后面我还拒绝的话,就会让他们愤恨,说不定就要对我们动手了。所以我先是答应了,再拒绝他们给的钱财,这就抛出来了善念,告诉他们我们不愿意惹事。”
“再拿他们钱财,也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们拿钱财办事,不会多事。不会过问他们的身份,不会帮官府揭发。”
伙计奉承道:“还是糜掌柜聪明,我们都不及。”
“你们要学着的地方还多着了。记得啊,虽然那三人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还有点距离,但是不可不防,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必须要死盯着。”
“且放心吧。我会顶紧的。”
路上有天网的飞骑一驰而过,道路上每隔五十里建造了驿站,专供来往的官府信使和官府人员休息,并不对外开放,这些信使往往都是在驿站停下,喝一口水,吃一口食,换一匹马继续传递。
郡中有提议让这些驿站接受往来商人的住宿,以赚取驿站的维护费用。被诸葛亮给拒绝了,其他地方的驿站如若此还好,唯独交州与荆州这条要道上的驿站,必须要保持其纯粹性,它是为战争所服务的。
“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三批信使,应该是荆州那边战事起来了,所以才如此频繁。”乌青的一名属下说道。
“我们先去临湘看看。”乌青突然说道。
对于乌青的安排,两人不敢多言,当即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