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慈笑了下。
“这小脑瓜里成天想些什么?你与缭缭情份好,她又屡屡帮我们的忙,我自然关心她。”
“再说了,咱们眼下这样的情况,我哪有心思顾及这些?”
他说罢,退身在廊栏上坐了下来。
兄妹俩就隔着窗户这么惬意地说话:“我打算听你们的,去走走关系,以留在京师任职为目的。”
“倘若是能够进翰林院,是最好。便是不能,在六部观政也不错。总之只要你还在苏家,我就不能出京。”
苏慎慈目光绽亮:“哥哥想通了?”
他背靠在栏杆上,扬唇点点头:“我不想做个迂腐的书呆子,也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仔细想过缭缭的话,她说的很有道理。”
“眼下咱们跟前院那边都撇清关系了,如此有好也有不好。”
“不好的是父亲在朝中这么多年,便是出了这一桩,他人脉还是稳固的。”
“从前大伙总还顾及着他几分面子与我和和气气,从今往后,怕就未必了。”
“皇上虽然爱护我,到底我才初出茅庐,旁人自是不会随便撇开父亲而把宝押在我身上。”
“我要想真正站稳,还得把自己两脚扎根进朝堂里。”
“所以好的一面是,缭缭这么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等于给我送来了东风。”
“虽然目前不会有人主动在我与父亲之间做选择,但是我若趁热打铁顺势而为,还是会比从前多出不少机会来的。”
苏慎慈微顿了下,然后出来到了廊下,坐到他身边来:“哥哥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你才能一点都不输父亲,品行也比他好,你只是欠缺阅历,咱们只要稳打稳扎地来,日后不见得斗不过他!”
苏沛英扭头望着她,温声道:“那就托你的吉言了。”
……
翌日不必早朝,苏士斟赶早先到了乾清宫。
皇帝却正在御书房召见礼部郎中,他只好又揣着折子在御书房外等候。
礼部郎中还没出来,吏部侍郎又进去了。
吏部侍郎刚跨出门槛,他这里要小太监通报,这边厢东宫又传了少詹事过来送奏折。
如此等到天将近午,门内才终于有太监到了跟前,躬身说皇上有旨,传苏少卿入内。
殿里点着龙涎香,皇帝盘腿坐在西边榻上翻书。
苏士斟轻手轻脚地到了跟前,也不敢打扰,只垂首立在帘栊下。
过了约‘摸’片刻,皇帝才自书页里抬眼,瞄了瞄他,跟他招了招手。
苏士斟忙把折子呈上。
皇帝打开翻了翻,半路瞄一眼他,接着把余下的看完,说道:“你们老苏家就是文采好。”
苏士斟垂首略顿,忽然就撩袍跪下了:“臣万死不敢以笔墨糊‘弄’皇上!
“昨日回府之后,臣便立即着人将臣妻姚氏遣送回了姚家,小‘女’苏慎云也于今早送去了家庙!
“臣有罪,对内宅疏于管治,致酿生祸事,令陛下失望,折子上所书句句皆臣肺腑之言!”
皇帝扬扬眉,将折子合起来轻丢在手畔小方桌上。说道:“偏心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
苏士斟伏在地下更加不敢动了。
皇帝道:“但凡子‘女’多,为人父母的难能做到个个如是。但如若偏爱逾越了分寸,那就是失职。
“朕的儿‘女’可比你的多的多。
“倘若朕也如你一般‘乱’来,不顾原则地宠爱打压,你苏士斟还能在两宫安定太平的大殷朝上安然做你的四品要员吗?”
苏士斟额头碰着地板,颤声道:“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皇帝把那折子扔过来,漫声道:“回去再重新写几句实诚的过来!”
……
吃早饭的时候戚缭缭听说姚氏母‘女’出了苏家,随即和着冷笑将一只‘鸡’‘肉’卷吃了下去。
苏士斟一向‘精’明,又擅揣摩上意,昨日皇帝虽没撂下什么重话,也够他仔细琢磨几日的了。
上晌在学堂里,苏慎慈便把苏沛英的打算跟她说了。
“从前只钦佩哥哥的清高风骨,也一心盼着他将来能成为受人敬仰的大儒,如今他这样,我竟然也觉得高兴。
“‘私’心里觉得,到底人活着不光是图虚名,首先还得先存蓄实力,你说是吗?”
戚缭缭基本上是赞同的。
这道理前世里她竟是直到苏沛英离京一年之后才领会得,如今她能提前悟出,她很欣慰。
苏慎慈便又把写好了的两篇《‘女’训》给她看。
“我是照着你的字迹写的,没想到仔细看来你的字用竟跟我的很有几分相像,这样更好了,你看看,应该是看不太出来的。”
她带着些小兴奋说。能帮到戚缭缭,她很高兴。
其实她也不觉得戚如烟会逐字逐句地去看,大体上能过得去,她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现在两人字迹都大致相同,简直完美!
戚缭缭当然就更有信心了:“写的真好!绝对看不出来!”
苏慎慈便就喜滋滋地继续去写剩下的了。
程敏之他们本是打算帮她抄的,见苏慎慈把活儿给揽走了,也乐得轻松。
问起她下晌去学骑马的事,都觉得格外新鲜而想去看看。
戚缭缭无所谓,只要燕湳不被他哥逮着骂就行。
小爷们几个立时欢呼起来。并约定下晌等她差不多自黄隽那里出来再过去。
……
午饭后戚缭缭让厨娘给她蒸了好些样香软可口的点心,还烤了两只焦香鲜嫩的羊‘腿’,命翠翘仔细包好,带着到了四夷馆。
答应给黄隽带吃的,昨日事出突然,也没顾得上这茬儿,只好现做了带过去。
沈氏知道她下晌直接去骑马,在‘门’下拉住她:“既是王爷主动答应教你,我也不拦了,但不许练狠了。
“倘若身子‘弄’出点不舒服,又或者学了半桶水就四处撒野,那就再也别想碰马了。”
戚缭缭满口应承。
到了四夷馆,黄隽远远候在‘门’下。
她笑微微地自他面上扫视而过,进了‘门’之后便挥手让翠翘把东西呈上:“给你带的!”
说完照例拿起桌上书本来。
黄隽虽然看不到里头装的什么,但是闻见那隐隐飘出来的香味也知道是吃的。
只当她那日是说笑,哪里真敢让她带东西来,连忙退了半步躬身:“多谢姑娘,在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