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吧!”
周将军提议,几只酒杯碰在一起,又说起近年屯营里的变化。
徐坤与几位同袍也在隔壁篷里吃茶。品级低,有皇帝及不少高官在的场合,少喝酒总归是有好处的。
他心里揣着事儿,也坐不安稳,左首坐着的将军便道:“老徐怎么魂不守舍的?”
徐坤笑笑,喝了口茶,犹豫了下,仍是道:“我有点私事要求见镇北王,你们有没有什么门路?”
“镇北王?”几个人愣了愣,“这我们可没辙,兄弟几个什么底细你还不知道?”
徐坤自然知道,是以才没跟他们说。
闷头喝了两口茶,下首坐着的将军却道:“咱们不认识镇北王,不过听说镇北王的兄弟燕二爷此番也来了,跟一帮勋贵子弟就在前面篷子里消遣。”
“王爷身边的人没人引路你怕是也见不了,但二爷听说没那么多规矩,你要真有事儿,不如去寻那位小爷说说看。”
说着他又说了些燕湳随从的情况。
徐坤心下振奋,便就先告辞出来,打听燕湳去处。
戚缭缭他们一行十来个人,除去他们四人组,戚子湛戚子泯,便还有邢小薇和的程如娴程如雅等。
邢家两位姐姐虽然也来了,但是她们不爱跟他们一处玩,自有她们那一班的圈子。
清风明月下,程敏之就自桌子底下拿出一堆纸鸢来:“枯坐着有什么意思?走!咱们去洲头放风筝!看谁技术最差,回头请咱们喝酒吃肉!”
一伙人欢呼而起,呼啦啦就跨上去往湖心小岛的白玉桥,往灯火闪耀的白鹤洲去了。
洲上一半辟作建筑,一半是临水平滩,滩上恰与对岸草原呼应。
燕棠听得篷外一群人欢声笑语地远去,一问丘陵竟是燕湳他们,猜想是和戚缭缭一起,便道:“让他们小心些。”
燕湳听到传话挺不耐烦,但一想到他至今单身,不得不匀出几分同情心,答应了。
到了洲头,便各自展开看家本领。
戚缭缭略懂天文,看了看风向,遂走到开阔处凭借北风将纸鸢扬上了天。
十月天已然寒冷,对于“戚缭缭”这样的体质来说,其实并不适合在夜风里活动。
但戚缭缭自己却对这病症存疑,因而尝试着看看是不是已能抵抗,或者说随着她的还魂,这哮症也好了起来,因此并未过于小心。
只是将风帽扣上,尽量地避免受寒。
“小姑姑好厉害!”
戚子泯看到她的牛魔王越飞越高,眨眼升到半空,不由惊呼起来。
戚缭缭得意,扯线的时候往后退了几步,不经意硌到块石头,低头看着脚下的工夫,纸鸢线却挂上了那头树木掩映里千灯阁下的旗杆,一扯,纸鸢就掉到栏杆下去了。
“我风筝掉了,子湛帮我去捡捡。”她招手唤道。
戚子湛辩明方向,把线交给她,麻溜地去了。
戚缭缭顺势坐在打磨得溜光水滑的大石头上,放着他的猛张飞。
天上星月同辉,对岸马蹄声奔腾,灯光下欢声笑语地,除了冷了些,实在是很美妙的夜晚。
“落单了吗?”
正仰头,耳畔就传来熟悉又略显低沉的嗓音。
戚缭缭蓦地顿了一下,扭头看过来。
眼前萧珩仍是那身装束,负手站在树下,月光下他眉目浅淡,比起她印象中要年轻了些,但那股自由自如的气质却是分外熟悉的。
她想了下,起身唤了声:“王爷。”
燕棠在帐篷里坐了会儿,魏真忽然到了他耳畔:“二爷他们往楚王所住的千鹤洲上去了,姑娘也在。”
他闻言扭了扭头。
魏真遂又憋声道:“楚王刚才自正殿出来,径直往千鹤洲去了。”
燕棠身子在灯影下略为僵直。
但随后他又恢复常态,冲将军们举了举杯。
戚缭缭这次遇见萧珩的心情显然与上次偶遇又有不同。
上次纯属偶遇,并不认为那一面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且身份又不一样。
眼下他已经是公开了身份回来的楚王,她不能不敬,至少不能太明显的不敬,掉头走人显然是不合适了。
她说:“我自幼在坊间独来独往惯了,在这行宫里,一个人在也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王爷也是一个人就让人好奇了。您不去与炙大哥他们喝酒么?”
前世里,皇帝把朝中年纪相当的子弟们介绍给了他,而后他与邢炙他们便很快有了结交。
“我总得回房换身衣服。”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然后笑道:“你好像不想看到我?”
“那倒没有。”戚缭缭道,“我与王爷素无瓜葛,谈不上不想看到。只是我不太会说话,您不觉得我失礼就成了。”
萧珩唇角微扬,将负手拿着的纸鸢递过来:“你的吧?刚才掉到我脑袋上了。”
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喜欢牛魔王?”
“避邪。”她接过来。
他顿了有一瞬。
打量了她两眼,接而又疑问起来:“上次在街头,我就觉得你似乎见过我,是这样吗?”
戚缭缭透过他身侧,看着燕湳他们远远地看着天空,遂笑了下,说道:“想听真话吗?”
他扬眉。
“我小时候做过个恶梦,有个人欠了我些东西,到死都没还给我。后来菩萨就让他变成了一只大王八。”
萧珩屏息了下,闷声道:“看来我长得像大王八?”
戚缭缭道:“也许是长得像碑。”
萧珩定在那里,果然就像块碑一样不动了。
戚缭缭笑道:“王爷不会怪罪我言语无状吧?”
萧珩望着水面笑起来。
“我本来心情很不好的,被你这一骂,反倒看开了。”他扭头道:“要不是因为我是皇子,你是不是想直接骂我是大王八?”
“王爷想当吗?”
萧珩望着她笑:“你见过想当王八的人吗?”
戚缭缭没说话。
她不想跟他继续这场无聊的搭讪。
她也眯眼望着隔岸:“王爷毫不避讳地跟我提到街头见面,这么说来,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果然聪明。”萧珩垂头手上的纸鸢,“皇上明察秋毫。拜你宫宴上失态所赐,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