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慈差绿痕回去跟苏沛英禀了一声,就与戚缭缭出发了。
同行的还有戚子泯。
戚缭缭既然能猜到苏慎云不会希望苏士斟续弦,自然也能想到姚氏的心态。
姚氏擅惑人,这是肯定的,否则当年怎会哄得苏士斟娶她过门?
且她失贞被休还能让苏士斟给她置宅子养下人也能看得出来她这些年里是没少得到苏士斟的疼爱的。所以苏士斟要迎娶别人了,她怎么会没有危机感?
戚缭缭他们行到半路时苏士斟已经在头未梳,脂粉未施,歪在榻上的姚氏面前坐下。
屋里有药味,姚氏脸色也很苍白,一双眼睛红肿,往日的八分颜色如今只剩下三四分。
苏士斟捧着茶,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老爷……”
姚氏甫张嘴,眼泪便落下来。紧接着身子也坐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扑进他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苏士斟看见这模样,再被她这么一哭,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有话就说,这是干什么?”
“妾身可是要活不下去了!”
苏士斟略感不耐:“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吗?你还想怎么样?”
姚氏倏地抬头:“如今倒是好吃好喝,可老爷娶了新夫人,也还会让新夫人答应供养着妾身吗?”
说到这里苏士斟就皱了眉头。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过,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倘若再娶,肯定不会再选择小户女子。
这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姚氏跟苏沛英他们不对付,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当初的确是林氏拆散了姚氏和他。那双白眼狼跟他也是天生的对头。
但姚氏居然下那样的圈套给苏慎慈,这就令他有些不能忍受了。
苏慎慈即便为他所不喜,那也是他苏家的小姐。
身为苏夫人,她如此不把他的名誉放在眼里,这又还堪当什么苏夫人?
他觉得,还是出身局限了眼界。
大家出身的女子就不同了,见多识广,就算耍阴私手段,至少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太多首尾。
女人本身搞不掂,难道联同她背后的娘家也还是搞不掂吗?他们是总有办法压住那兄妹俩的。
这些日子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年棋差一着,不该把没什么背景,且还得靠着苏家过活的姚家女娶进门。
倘若娶个大户女子,虽不说苏家得靠亲家提携,至少势均力敌,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
这也因此让他纳闷,之前那么些年,怎么也相安无事呢?
仔细想想,是了,是自打苏沛英庆功宴上戚缭缭识破了苏慎云诡计后局面就变了。
合着之前的平静不是姚氏有多称职,而是根本没有遇到对手。
看看人家戚缭缭,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把她姚氏给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肯定是不会再掉小户人家的坑。那既然他不会选择小户人家的女儿,有哪个大户出身的女子又会接受丈夫拿钱供养下了堂的前妻呢?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他淡然地端了杯子。
姚氏见他不说话,眼泪便又凄凄婉婉地流下来:“老爷当真是好狠的心!”
“你我打小便在一起,自晓事起耳鬓厮磨,青梅竹马,我及笄时你许我白头之约,半路将我弃了,娶了林氏。那几年剩独守着那誓约苦苦等候。”
“即便是知道你已为人夫,也还是义无反顾丢了身子给你!”
“自入了苏家大门,那十四年里我哪处侍候得老爷不周到,哪处不曾顺着老爷的心意行事?”
“我为你生下儿女三个,到头来却因为我被人陷害而我将我扫地出门!”
“老爷,这可是你第二次弃我了!”
姚氏死命抓着他胳膊哭诉:“如今我被你和林氏的儿女害得无路可走,无家可归,承蒙老爷垂怜才得这一蔽身之所,老爷若是还要弃我,那可就是第三次了!”
“妾身再也没有活路了,那难道不是活不下去了吗?!你就那么忍心让我去寻死吗!”
说到这个“弃”字,苏士斟心里还是晃荡了两下。
但他此刻心境不同当初,哪里还会有什么愧疚?
听她数起这笔烂账,便愈发有些不耐。
他凝眉吹了吹茶:“我本也不愿意弃你。只不过事到如今,你我已经各不相干,我自然有道理为自己谋划。”
“那我呢!”
姚氏忍不住自床上下地,“老爷官路亨通,妾身不敢阻拦老爷,可老爷难道不该看在你我这几十年的情份上给我个交待么?”
“你还要什么交待?”苏士斟脸色微沉。
姚氏道:“不管怎么就说,老爷总得答应让妾身有条活路吧?”
……有赖戚缭缭的吩咐,戚子泯对静安胡同这带地形已十分熟悉。
到达姚宅附近时他直接带领戚缭缭和苏慎慈到了宅子未曾与人相邻的侧墙下,然后指着院里说:“宅子三进,姚氏住二进,里头只有个厨娘,一个洒扫嬷嬷,然后两个丫鬟。”
“这会儿天色不晚,后院里应该没有人,就从这儿去。出来的时候做几声猫叫。”
这种墙又不高。说完戚缭缭便爬上墙头,之后是苏慎慈也进了来。
有赖这一年的勤奋,这种并没有什么禁防的小院里窃听是根本难不倒他们了。就算是比不上戚缭缭用功的苏慎慈也能轻松做到。
到了姚氏后窗下的角落里,就听屋里静默片刻之后,有苏士斟的声音传来。
“我这里有五百两银票,你收着。”
苏士斟自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摆在桌上,平静地望着形容惨淡的姚氏:“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毁坏我的名声,我供养你到如今,对你也算仁致义尽。日后你便好自为之,不要再差人来找我了。”
他能平静,姚氏却不能平静:“五百两银子你就想买断你我恩义?!”
“别提什么恩义。”苏士斟道:“我老苏家如今虽非权宦世家,但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世族,我留你性命,未曾让你自戕于当时,已算手下留情。”
“淑英,你不要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