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逼命的瞬间,祁龙轩却完全失去了思考。
眼中所见,时光似乎倒回到了那日夜里,他与陆剑尘的谈话。
“只要我拿到会武第一,师祖就不会阻拦我进仙水洞吗?”
“可以。”
“哪怕是为了帮妖皇重塑肉身?”
“万物缘起,皆有定数,命里若是该然,也是她的机缘,只是在此之前,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若你能活着走出仙水洞府,内中见到的一切事物,都需烂在肚子里,不可对任何人说。”
“仙水洞府究竟藏着什么?”
“一个秘密,足以使苍生倒悬、生灵涂炭的秘密。”
“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要一项法术……”
当日的话语言犹在耳,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一刻悉数涌上心头。
“这就是仙水洞的秘密吗?”祁龙轩忽而苦笑一声,眼中尽是怅然。
他知道,他恐怕是无法活着走出去了。
面对迎面而来的惊天一剑,他已然升不起一丝抵抗的心思了,只觉得周身气血翻涌,青筋爆出,整个人就像要爆炸一样,撑得难受。
就要支撑不住之际,一声极其细微的破裂声响,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他直觉的感受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大片黑气从他周身灵窍爆射出来,铺天盖地,瞬间遮住了他的视线,以极快的速度,猛然向四周蔓延开来。
这是……要入魔了吗?
熟悉的景象,使得祁龙轩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清醒,但他分明记得,封印于体内的那道残魂,明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肉身,被留在了阴司绝地之中,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错觉呢?
于是,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身外三尺,有五色灵气如潮涌来,被黑雾挡在外面,彼此僵持不下。
“怎么回事?”祁龙轩吓了一跳,迷糊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以为自己会像之前一样,被另一个觉醒的记忆所占据,但这一次不同,他好像还是他自己,只是手脚竟完全不听使唤,眼前所见,尽成一片炼狱。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黑色旌旗猎猎飘扬的魔城,听到了魔城族民的欢呼。
魔神铠的光芒,恰在此时泛了起来,祁龙轩注意到了身体的变化,忙提振体内真气,汇入魔神铠中,瞬间犹如充血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快醒醒,那是魔神领域,快醒醒。”
耳边,传来苏君衡焦急的叫喊,祁龙轩勉力斜瞥了一眼,发现苏君衡正在领域之外急得跳脚,但魔神领域与净明领域的抗衡,根本不是他能够介入的,好在净明领域似乎对他没有妨害,反而还将他给护住。
魔神领域?是我的吗?
祁龙轩没有时间去想太多,从进入净明领域之后,他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魔神领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甚至都不知道。
只觉得有一股陌生,却又似熟悉的气息,正在苏醒,他也说不清是什么,那种感觉仿佛从久远的记忆中传来。
哦~
祁龙轩似乎记起来了,那是属于魔族的,不屈的战魂。
他感觉到身体的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净明领域流散的剑气光芒流转,倒映在他黑玉般发亮的魔神铠甲上,他伟岸的身躯,像天神般不可一世。
然后,他伸手往虚空中一握,一把紫色长戟出现在手中,虽然只是凝成虚影形态,却教苏君衡身躯为之一震:“屠神戟,你是魔皇陵的人?”
祁龙轩恍若未闻,魔戟一挥,一股慑世罡气腾动风云,透射而出,如龙跃天衢,狂势杀出。
同一时间,净明领域的灵气也感受到了威胁,向天凝成一股惊天剑气,辟道而至。
惊天动地的砰然巨响,罡风如刀割破脸颊,祁龙轩根本来不及做出判断,究竟是魔神领域胜了,还是净明领域更胜一筹,只觉得身体如坠了千斤重,仿佛要堕入无尽的深渊一般。
至于疼痛之感,可能是痛到麻木了,除了难受外,并无其他感觉。
要死了吗?
意识弥留之际,他好像又回到了久远的记忆,他站在魔城之上,望眼到处殘坷断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映目而来的红色,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他手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身上插满了刀枪箭矢,在愤恨不甘的目光中,举戟向天,颓然倒下。
不屈的战魂,散落于天地之间,至死不灭。
“醒醒,快醒醒。”苏君衡的声音,又复在耳边响起。
祁龙轩艰难的睁开眼皮,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他正趴在苏君衡的背上,由他背着,抗衡着无数袭身而来的剑气。
那些剑气无孔不入,时而从虚空中生成,时而从脚下窜出,无为自化,运行着神妙的轨迹,仿佛自己生了意识一般,旋绕在二人身外,伺机而动。
果然还是输了啊。
“为何救我?”醒过来的祁龙轩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声。
苏君衡稍怔了下,一边抵御近身的剑气,一边骂道:“说的什么胡话,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一起进来的,自然是要一起出去。”
“咳咳!~”祁龙轩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就在这说话的间隙,又有几道剑气落到他身上,尽管被魔神领域消耗之后,剑气威力大不如前,却也依然叫他叫苦不迭。
趁着还有些气力,祁龙轩虚弱的说道:“不是说你是天涯海阁出身,三正道之一么,怎么还要救我这妖魔邪祟?”
“你快给我闭嘴。”苏君衡被他气得不轻,真想不明白这家伙都到了生死关头了,竟然还这么嘴欠。
祁龙轩丝毫不理会他的不耐烦,揶揄道:“你只是想带我回海阁交差吧,不化骨在我身上,海灵儿的执念也只有我能化解,于公于私,咱们的交情算个屁。”
“哼,你倒明白。”苏君衡劈开一道剑气,朝他说道:“若你肯将不化骨交出,再随我回海阁受罚,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不化骨不在我身上,师兄不是搜过了么?”祁龙轩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苏君衡无可奈何,鄙夷道:“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只带了几张符篆,就敢来闯仙水洞府。”
“我也真没想到,师兄为了将我带回海阁接受制裁,竟然以身涉险,随我进到这领域之中,害我白感动了一场。”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祁龙轩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