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贫僧一直在找寻的出路,也许会有一种东西,能够在剥离舍利的同时,将破碎的气府重塑,并维持气机的运转,若是……”
他说到这里无由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是没有,便也只能冒险一试了,贫僧当年被僧血污秽佛根,险些走入极端,幸被师尊以从善之血相殉,助我破除魔障,后来临死之际,以大神通将血煞并业苦封印进舍利之中,从身体剥离,此时我的精神力已然没有业苦缠身,若能进入你的身体合道修行,或许能助你破除魔障。”
“嗯!~”慧如缓缓点头,仿佛也在考虑这个设想的可行性,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了一抹人影,那个被称之为天才的,离经叛道的家伙。
末了,他似乎不着痕迹的笑了一笑,目光再次看来时,带着几分释然:“在做决定之前,小僧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否让小僧见识下鬼道的修炼心法?”
鬼佛颔首,淡淡的开始向对方讲述起鬼道的修炼。
塔外的木鱼敲诵着一声又一声,塔内,两种截然不同的修行理念,却在激烈的碰撞。
“《鬼禅六断》心法总诀:
修途证道,言虽有法可循,实行难也,因人性本恶,荼毒群生,岂能渡尽?
诚如佛家诸法空相,无眼界,无意识界,则眼不见苍生疾苦,耳不闻炼狱哀嚎,唯独善其身,何能渡众生乎?
殊不闻王侯有赫斯之怒,黄钺一挥,则伏尸千里!
五岭有血刃之师,坑生煞伏,动数十万!
人君有口舌之欲,屠割群生,投之死地,此皆罪也!
而粪虫至秽,化为蝉可饮露于秋风,岂非圣洁?
由此可见,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
善恶之分,果不在天地,善无远福,恶无近祸,生有定年,死无常分,本已无迹可寻,何来众相萦身?
故修途证道,应以杀止杀,以恶制恶,一舍肉身,引自身命火煅其体魄,化身不死修罗。
二历万劫,血祭苍生,以极恶显诸善之净值。三斩罪业,持明王怒相,杀生负罪。
舍一身清誉,身入无间之大慈悲,非大智慧者不为也。
……”
时间,无声流逝。
转眼三日过去,谁也不知道塔内正在发生着什么,静谧得有些诡异。
小和尚突然抬头,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悲苦,站起身朝鬼佛深深行了一记佛礼道:“世尊的条件,小僧同意了。”
而后,转身离去。
这一去,夜夜鬼嚎的灵殊塔从此恢复了安宁。
“慧如度化了鬼佛!!”
“慧如成功了,鬼佛的怨念被化解了!”
一夜之间,小和尚度化鬼佛的消息传遍佛乡,像是在干草堆上投了一支火把,瞬间点燃了整个佛乡的修佛信念。
时间的洪流再一次汹涌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逝,仿佛瞬息之间,便已不知淌过多长的岁月。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也一步一步的成长为佛乡的住持。
一切,似乎不着痕迹的,却又冥冥中,被命运的推手推着朝既定的轨迹而去。
转眼经年,当醒蛰惊雷的一场春雨再次降临佛乡,像是在顺势流淌的时光中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动荡的波澜。
“看,那是魔皇陵的人,他们来佛乡做什么?”
“那人好像是魔尊蚩九鼎,还有六祸苍龙魑戬,血灵魔姬奴天骄,魔皇陵这般兴师动众,怕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黑衣女人怀中抱着个婴儿,哭得好生凄惨,不会是来讨风流债的吧?”
“净胡说八道,那是魔族圣女蚩秋悦,听说前段时间和天衣神相叶云飞私奔了,要讨风流债也是去灵修峰,到咱佛乡做什么来?”
“住嘴,快去通知方丈,小心戒备。”
耳边,传来佛乡僧众躁动不安的窃窃私语,沉溺于时间长河中的那道意识恍惚间,内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始终想不起来。
他努力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只依稀记得,命运的推手依旧还在推着他继续往前,他是佛乡的住持,接见了来自魔皇陵,心思不明的‘来客’。
内心的忐忑在他见到了天帝乾坤鼎的那一刻,突然剧烈的震荡了一下。
那是他执掌佛乡以来,第一次失态,眼中的炽热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怒溢而出,他定了定神,努力的平复心中的悸动,淡淡的回了一句:“容贫僧考虑考虑。”,而后,转身离开。
魔皇陵的来意很简单,想要以天帝乾坤鼎作为交换,保住那襁褓中的婴儿一条命。
虽然那婴儿的身份,魔皇陵并未做出任何解释,但他心知肚明,能够让魔族放弃号称修界第一的至宝‘天地乾坤鼎’,也要保全的这个孩子,恐怕是和那个久远的传说有关。
众所周知,魔族的历史极其久远,相传乃是传承自上古魔神蚩尤一脉,但自当年仙魔大战之后,魔族元气大伤,被正道势力驱逐,只能屈居于山险水恶的极北苦寒之地,沦为六道末流。
传说当年轩辕帝君擒住蚩尤之后,以龙马扯住其四肢头颅,分五方而去,那蚩尤的身体虽然被分裂,仍然想往一处合并,轩辕帝君担心蚩尤阴魂不散,便将蚩尤的尸身分葬到了五极之地。
不知何时,修界开始流传这样一个传说,说当年蚩尤被轩辕帝君斩杀,临死前一口怨念不散,转世寻找寄主,想要借体重生。
于是,魔神复生之说流传于世,历代魔尊接任大典上,都要立下重誓,竭力复生魔神蚩尤,甚至传言魔神复生之日,将是天下覆灭之时,便是连正道三教,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他为何犹豫的原因。
便是在这煎熬的内心交战中,时间转眼又是过了三天三夜。
当漂泊于时间长河中的那道意识,重新踏上了现实的地面,他见到的是天佛原乡的大雄宝殿,袅袅轻烟漂浮在沉郁的空气中,渐渐模糊了佛相庄严的面容。
仿佛冥冥中的指引,让他来到了重新抉择证道修行的路口。
静谧的黑暗中,他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婴儿啼哭声,随即所有的意识开始回归,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站在大雄宝殿的佛像前,怀抱着一个满身鲜血淋漓的婴儿,凄厉的哭声虽然尖锐,但明显的气力不足,渐渐地虚弱下去。
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人还未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便指责着说道:“师兄,莫非真要答应他们的条件,堂堂佛乡,三正道之一,竟要与魔鬼做交易么?”
他似乎是沉沉叹了一声,才转身看去,只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弟慧明,佛乡慧字辈弟子中,与他并称佛门双壁的另一人。
“师弟,你面朝佛祖跪下!”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面对着师弟,淡淡的说道。
慧明由是愣了一下,不解的望了师兄一眼,随即朝着佛像跪落,脸上还带着一丝困惑。
“从今日起,你便是佛乡的住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