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但内心微微的寄盼,仿佛命运的推手,让他不由自主的迈出脚步,见到了心中一直不敢面对的梦魇。
这一刻,他好似自然而然的,淡忘了自己梵天的身份,渐渐地变成了慧如,在那场改变它一生的论道中,他记忆中突然一闪而逝的人影,仿佛在他耳边低声耵聍:我已决定要迈出那一步了,道魔心法,合道修行,也许在正道立场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行径,但在证道的路上,若耽于旁人琐言,从而使修行背离自己本心,此等愚行,叶云飞不愿为之。
也许,在追寻大道的路上,他和自己一样,也怀着这样惶恐、忐忑的心情吧?却最终,还是毅然选择遵循本心而往!
在门户之见如此深重的修界,想要打破正邪界限的枷锁,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修行的道路上,能遇到这样志同道合的好友,殊为不易。
但他最终,却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当鲜红的刀刃,从自己至交好友的心口透过的时候,两世的记忆在一瞬间惊人的重合,好似摧毁大坝的最后一卷浪潮,瞬间击溃了他的心防,让压抑已久的心绪轰然决堤,他难掩悲愤,仰天嚎哭。
心防溃堤同时,腥红的血色再次汹涌了起来,好似映衬着他的心情,渐次的盈满了他的目光。
无数的记忆再次被激涌,好似干涸的枯井重新获得了新生。
这一次,沛生的嗜血杀性少了佛力的制衡,异化之势不可遏制,激得他七窍流血,神态癫狂,杀性犹如怒火延烧,将他的面目扭曲得无比狰狞。
轰隆隆!!!!
便在异化势头即将冲破桎梏极限之时,忽听来自遥远的虚空中,蓦然传来连声雷怒,使他狂躁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度仙雷?
他抬头望天,心,莫名躁动。
由身体本能生出的恐惧,昭示着这声雷怒的不同寻常。
慧如蹙眉,在狂乱中好似抓住了什么念头,令得他眼中的猩红为之一凛。
而与此同时的天圣山,辅轮天葬下的尸山血海中,由雷卡丘显化的盘山巨龙掀起怒血狂涛,正以度仙雷轰击着鬼佛的护身罡气。
那里,祁龙轩与鬼佛的身体一同坠入死寂,度仙雷的光明照不亮‘心魔引’内的世界,却经由天威的震慑,传入了那片黑暗的虚无中。
“度仙雷,雷卡……?雷卡……?”
永坠无间的虚空中,那个茫然无措的身影忽然抬头,意识中好似记起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却始终无法喊出那个名字,那轮廓好似一条四脚蛇,又好似巨大的神龙,不断地在变幻着!
嗵!嗵!嗵嗵!嗵嗵嗵!!!
正错愕间,又听遥远的虚空传来了阵阵鼓响,时而低吟时而激昂,既深邃又遥远,仿佛带着直击灵魂的力量,使他身体瞬间如遭电击。
“是阿姐鼓。”
猛然的意识惊醒,像是从两股洪流中,再次喷发的泉涌,非魔非圣,似幻似真,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来自空灵,归于虚无,却突兀的在脑海中泛起。
一个悲戚的声音,幽幽泣述:“她没有来世可言了,因为在鬼蜮的XX法器制作中,即使是舍生布施的X体献祭,也要出于自愿,所以每当我敲响丧鼓的时候,我的心就如刀扎一样的痛,好似她的声音在我耳边痛苦的泣诉,我知道,那是她被禁锢在法器中的灵魂,她将伴随着我走过漫长的修行大道,永世不得X生。”
“所以你找上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
“与我联手,一起掀翻那尸山血海中的罪孽。”
尸山血海?
那是什么?
嗵!嗵!嗵嗵!嗵嗵嗵!!!
耳边,依旧传来低沉的鼓声,空灵而疏旷,使人身心飘荡游离,仿佛脱离了天地,直面生命原来的本色。
眼中炽热的腥红,渐渐地消退,他闭目感受,好似听见亡者发出的呐喊,久久回荡在漫无头绪的虚空。
他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信念,但下一刻,又突然痛苦的抱头哀嚎,累世爆发的业苦,实在是难以摧撼,再一次的拉扯着,将他坠入无间的地狱。
呜呜呼!~!~呜呜~呼!!
就在业力再次澎湃的时候,混沌的虚空,又自传来一阵悠远的箫鸣,好似带着舍身殉道的信念,在耳边低低泣述:
“堕形骸,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
抱元一,忘有无,乘风化觉,间入无间。
通神道,骋云汉,意转物先,定无常定。
……”
嗵!嗵!嗵嗵!嗵嗵嗵!!!
阿姐鼓悲戚相和,交织出又一声高贵又悲怆的呐喊:“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两大尸解法器捐舍身命,汇聚的涤邪圣音犹如天雷炸响,顷刻传遍了寰宇内外。
蓦然,天摇地荡。
在殉道信念与累世业苦的交击中,整座天圣山瞬间承受不住,自内部爆发的毁灭之力,被夷为平地,尸山血海中,由殉教徒尸骨堆砌的山峰轰然倒塌。
片刻,整个血河池完全沸腾了起来,那是连接着地下河流的活火山,终于爆发了。
流星火雨,喷涌而出,照亮了,虚空中的黑暗世界。
突然的天地变色,整个天幕被染成了绚烂的殷红,伴随着星矢流光,划空如雨。
迷失在心魔中的那个人面露错愕,抬头仰望,那漫天流彩好像从遥远的记忆而来,让他的眼前突兀的,好像出现了错觉。
他见到了虚空中,似乎游过了一条火红色的,名叫沙海魔鳉的鱼。
“你为何这么肯定尼雅湖下有连接着地底活火山的岩洞?”
“因为这种鱼在祆教的崇拜中,被视为火神的使者,它们生活在地底火山附近,是最接近火神的地方。”
记忆中的灵光一闪,像是眼前的火山爆发,瞬间不可遏制,随即回忆不断增生追索,汹涌澎湃,一一浮上心头。
“做个普通人不好吗?”破庙中,那老酒鬼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说着。
片刻后,他听见鹤龟年的声音颤抖着,满是凄楚的质问:“老……老五,真的是你吗?”
无数的非议之声响起,响彻了整个世界。
“好啊,鹤长老竟然无视宗门法度,私授内门秘术与这魔教妖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哼哼,神符堂果然尽出妖魔邪祟,这么多年了,竟然变本加厉。”
“身为灵隐峰首座,竟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必须严惩,绝不能姑息。”
……
“啊啊啊~~!!”痛苦的回忆轰然乍现,撑得他头痛欲裂,大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