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要为曾经犯下的罪过赎罪,这是我的选择,还希望恩公成全。”
“所以,当初你们上灵修峰的真正目的,并非只是为了替汉裳蛮正名?”祁龙轩恍然,他其实早该想到,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替汉裳蛮正名,未免太扯了。
玉灵子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祁龙轩兀自叹了一声。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忽然感到内心沉甸甸的,有种呼吸被压抑着的难受。
他知道,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汉裳蛮与南诏国之间的因果。
“合成秘术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三天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道:“你去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好,一刻钟后再来找我吧。”
“是,多谢恩公了。”玉灵子感激涕零,坐在轮椅上朝他弯腰致敬,随后由徐秋艳送他出去。
一个人,祁龙轩看着搁置在桌案上,那些犹在挣扎着,血淋淋的肢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来。
那是在鬼佛波旬的心魔里,
他独自伫立在黑暗的虚无中,倒提着忘情刀,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
冥冥之中,声识传耳,仿佛从久远岁月中觉醒的记忆,如喷发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老秃驴,壮士由来,终须殉道,我不怪你!”
“壮士由来,终须殉道!”
他伫立在原地,低声的念了一声,一时竟有些恍惚。
三天之后,当祁龙轩推开门,从石室中走出来时,他脸上略带了几分疲倦。
连续三天的不舍昼夜的真气输送,对于拥有三生气府的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他显然低估了合成妖术的复杂程度。
以至于当确认自己终于完成了这项难熬的技术时,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恍惚以为已经过了十天半个月。
“恩公,怎么样了?”
一推开门,安吉纳率领的族人早早的在门外守候,见到祁龙轩出来,纷纷焦急的上前询问。
祁龙轩打量了一眼门外众人,只见昏暗的甬道中挤满了人,个个整装待发,佩刀披甲的态势,俨然是有要事发生。
他眉头一皱:“安国主这是……?”
“哦!”安超术反应过来,急忙回话道:“遵循国师的吩咐,众人在此集结,正是要前往营救少卿的。”
祁龙轩冷冷打量了一眼,恹恹挥手道:“不必白费功夫了,你们的国师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
“啊?”安超术大惊:“那可如何是好?”
“陛下,少了国师,咱们照样能成。”人群后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是啊陛下,您就下令吧,再拖下去可就晚了啊。”
安超术正是左右为难,看向祁龙轩。
祁龙轩当即打了个哆嗦:“诶,可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爱莫能助。”
安超术无可奈何,正焦急时,安吉纳懒懒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过来:“术儿,莫要强求人家,下去准备去吧。”
“老祖宗!!”众人闻声,纷纷侧过避让。
祁龙轩循声看去,就见安吉纳领着自己的玄孙女朝着这边走来。
几日不见,安少婷的精神状态颇有好转,一袭披风大氅逶迤拖地,内衬碧绿色烟纱裙,头上斜插碧玉龙凤钗,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倒是别有几分出尘之意。
“少婷,快见过恩公。”远远地见到祁龙轩,安吉纳又是招呼少女上前见过。
“前辈客气了。”祁龙轩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
安吉纳上下打量了祁龙轩一眼,笑着说道:“听国师说,小友此来南疆另有要事,怕不是快要离开了吧?”
“是时候该启程了。”祁龙轩点头称是,内心却是明白安吉纳话语中的请客之意。
“嗯,事情国师都与我说过了,往后的日子,我这可怜的玄孙女,便拜托小友多多照顾了。”安吉纳拱手拜谢。
“老祖宗,婷儿不走,我……”安少婷俨然听出了什么,脸色霎时大变,便想要争辩什么。
安吉纳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面露微微苦涩道:“傻孩子,祁龙公子乃是当世无双的人中龙凤,你能跟在他身边伺候,乃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不可耍小孩子脾性。”
安少婷被一通训话,嘟囔着嘴,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祁龙轩只好吩咐徐秋艳过去,安抚安少婷的情绪。
“前辈考虑清楚了吗?”待得两人走远,祁龙轩低声问了一句。
安吉纳微微叹息,道:“大裳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是山穷水尽,再不放手一搏,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祁龙轩不置可否,说道:“凡俗世界的征伐杀戮,自有其法则规束,前辈已然是辟谷期大修,为何还拘泥于这些儿女私情呢?”
事实上,在经历了鬼蜮一行后,祁龙轩便已经对天道多了几分理解,故而在面对世俗间的杀戮与征伐时,比常人多了几分淡漠。
毕竟世间之杀戮之所以能生生不息,本就是在天道的循环中,汉裳蛮族人无法摆脱被屠戮的命运,但安吉纳不同,他已然跳出了天道的规则之外,已经是区别于凡俗世界的修真者了。
安吉纳举目看来,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忽而露出一抹欣赏之色,道:“以小友的年纪,能说出这一番话,倒是出乎老朽的意料,然而道理谁都懂,但大道知易行难,老夫自小生活在大裳,孩子们既然唤我一声老祖宗,我总不能放任他们的生死不顾吧?”
“嗯。”祁龙轩沉默点头,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是每个人的选择,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嗨!”安吉纳晒然一笑,道:“小友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事实上,以阁下的天赋异禀,若是因为相助大裳而身陷险境,才是吾等莫大的罪过。”
祁龙轩含笑点头,接受双方达成的默契,问道:“前辈打算何时动手?”
“今夜子时吧。”安吉纳道。
祁龙轩略微犹豫了下,问说:“不知前辈可曾听过‘十八冥丁’?”
安吉纳皱起眉头,似在内心回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显然,对于道法的门道,像安吉纳这种野路子出身的散修,也是没什么没机会接触到的。
祁龙轩也不解释,从纳戒中唤了一支符令出来,交到安吉纳手中道:“狱中的阵法非同小可,万不得已时,前辈可试着用此符破阵逃生。”
安吉纳面色凝重的接过,仔细打量了一会,也不知信与不信,遂将其收好,朝祁龙轩拱手一拜,表示谢过。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祁龙轩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问说:“不知将人就出来后,前辈打算带领族人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