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1 妈咪呀!

“全部双手抱头,靠墙蹲下!那只黄鼠狼给我站住,以为我没看到你化形呢!”

“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你们所说的一切将被作为……”

“草草草!副队你别念法条了,这有只外国龙要逃,快过来恁死他!”

噼里啪啦,叽叽哇哇。

苏白在梦中恍惚觉得耳边挂了十个铜锣,且有人在轮番捶打剐蹭,让他整个脑仁都跟着疼了起来。

苏白挣扎着睁开眼,先是被炽白的灯光晃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看清了他所在的地方。

这是个宽敞的房间,像是刚经历一场激烈打斗,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房间里有几十个人类和妖怪,一部分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一部分则装扮夸张,蹲在墙角接受黑制服们的盘问。

而苏白躺在一个大铁笼子里,身边还挤着几个妖怪,正朝笼子外的黑制服们伸着手求救。

苏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情况显然不对头。

苏白有些僵硬地从地上坐起来,延迟开机的大脑也终于冒出了一些熟悉的画面。

他记的,他叫苏白,是太荒的第三始祖。

他为太荒而生,与太荒共存,掌控着太荒的光明与繁荣。

然后有一天,第四始祖出生了。

第四始祖出生在苏白的领域之中——非常巧合地落在了苏白的生命之泉里,那是苏白为孕育万物创造出的母床。

于是,尽管知道那是第四始祖,但苏白还是把他捡了回去,当自己的幼崽一样养育——就像他家先生第一始祖对他做的那样。

苏白原以为,第四始祖与他的关系,也会和他跟他家先生那样密切。

但却没想到,他养了只白眼狼。

到现在,苏白还记得自己被白眼狼洞穿胸膛、捏碎神格的痛苦。

然后……

苏白眨眨眼:“…………”

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从被捏碎神格起,到他醒来的这段记忆全是一片空白。

按理说,神格被毁,他应该就此陨落才对,但他还活着,——虽然法力全无、灵脉尽毁,但他神格还在。

只要神格还在,哪怕只剩一粒微末,他就还是太荒始祖。

神格没被毁干净可以归结为“幸运”,但苏白真正疑惑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并没有来过,但苏白不会认错,这是人类的世界,九州。

乾坤之初,混沌分离,就此有了太荒和九州。

太荒生出了灵物和妖怪,九州生出了日月和人类。

两个世界相互独立,却也能够互通。于是为了平衡,像苏白这样始祖级别的大妖,天生被法则限制,无法踏入九州。

所以,依旧是始祖的他,怎么会出现在九州?

苏白知道必然是他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法力废物,是无法得到答案的。

于是苏白索性不想了,先搞清楚目前的处境才最要紧。

苏白把视线再次放到了笼子外——被笼子里妖怪们的求救声吸引,忙碌的黑制服们中终于走过来了个人。

那是个娇小的女人,苏白记得刚才晃眼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撕一只古怪龙妖的翅膀。

“嚷嚷什么呢?没见着忙着呢?”

女人的眼神凶悍,脸上还溅着鲜血,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她的视线一扫,求救的妖怪们立马集体收声,并鹌鹑似地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女人见状翻了个白眼,还想要说什么,视线却忽然扫到了笼子最里面坐着的苏白。

苏白容貌俊美,气质温润。此刻他长发披散,赤着脚,浑身里外只穿了一件白色丝袍,更衬得他身形单薄。

一眼看去,苏白的身上仿佛写了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快来欺负我”。

“哎呀。”

女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一把撸下手上染血的指虎,然后冲着苏白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温柔似水地跟苏白打招呼,“小哥哥,你好呀~”

之前被吼的妖怪们:“…………”

目睹过女人手撕龙翅膀的苏白:“…………”

这位姑娘莫不是剧本成的精。

女人小碎步地挪到笼子跟前,一边冲苏白眨眼睛,一边热情地自我介绍:“小哥哥,我叫胡芳,今年22岁,是妖管局的人,目前单身,年薪50万,有车有房有五险一金,还能打怪找灵物。——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啊?结婚了没?没关系,结了也可以离的嘛,不如咱们先留个——”

“闭嘴吧你。”

胡芳的话还没说完,她身后就走过来了个年轻男人,一巴掌拍到胡芳的脑袋上,语带嫌弃,“要耍流氓把制服脱了再浪。”

胡芳冷不防被拍出了一双狐狸耳朵,支楞在脑袋上,原形毕露:“狗比常山!说多少次了不准拍我头,我长不高怎么办!”

常山翻了个白眼:“你能尊重一下自己的发育年龄吗?一天到晚做什么白日梦呢。——正事,你去后门那边看着点,顾队有事先出去了。”

胡芳把脑袋上的耳朵摁回去,闻言一愣:“出什么事儿了?”

常山摆摆手:“私事儿。绒绒在局里闹,唐局搞不定,就给带了过来,让顾队出去哄了。”

胡芳听了,顿时露出一脸姨母笑:“我家绒绒小宝贝来啦!”

常山摁住胡芳想要蹦q的小身板,无奈道:“你先去干活,早点收队说不定还能带绒绒吃个晚饭呢。”

胡芳听完哼哼了两声,但也没反驳,“那行吧。”

说完,胡芳扭头对苏白抛了个媚眼:“小哥哥,咱们回头再聊啊~”

苏白:“…………”

不,并不想聊。

送走了胡芳,常山叫来了两个人,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笼子,让苏白等几个妖怪出来了。

出来后,黑制服给苏白他们戴上了个细铁手环——是个遏制法力的法器。

小玩意。

苏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乖巧地跟着其他几个妖怪一起往外走。

走了两步,一边的常山忽然跟苏白说道:“刚才的事儿对不住啊,胡芳虽然有些嘴欠,但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苏白有些诧异常山会道歉,看了常山一眼,然后垂下眼睑应了声:“嗯。”

……

离开混乱的房间,上一段小楼梯,外面就是一片宽敞的石板地。

此刻,石板空地上围了不少人,都穿着黑制服,他们呈扇形站着,一个个抿嘴笑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一人一妖。

人是个高大男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寸长的短发十分利落,黑色制服一丝不苟地穿着,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和修长的腿部线条。

非常英俊。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苏白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男人的眼神很冷——不是阴鸷,而是一种无机质的冷光,仿佛在他眼里,人类、妖怪、乃至世界万物都是一样的。

苏白对上男人的视线,猛地一怔——这个男人很像他家先生。

不是容貌,而是一瞬的感觉。

不过苏白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感觉——他家先生是第一始祖,神格又稳稳当当,法则再怎么遗漏也不能够把他放到九州来。

再说了,他家先生还能认不出他来?

男人只是扫了苏白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继续看着跟前地上的小妖怪。

那是只妖怪幼崽,排球大的小东西,粉红色的绒毛,远看去就是一团粉色毛球。

粉色毛球正发出激动的声音,声音还带着奶味,但中气十足。

粉色毛球:“咪林!”

男人:“一周只能吃一个冰淇淋,这周的份你前天已经吃了。”

粉色毛球:“当当放!”

男人:“蛋炒饭你总是吃进毛里,上次吃蛋炒饭给你洗了两个小时的毛,太麻烦了。”

粉色毛球气坏了:“咪呀!哒哒哒,哇jio哒!”

男人:“顾绒绒,不要无理取闹,你已经快一岁了,不是三个月的宝宝了。”

周围的人看得直乐,常山也在笑,小声感叹道:“不管看几次,顾队跟绒绒吵架的画面都很匪夷所思啊。”

苏白:“…………”

的确够匪夷所思的。

另一头,气坏了的顾绒绒小毛球用力跺了下小短腿,“走!噗哒!”

说罢,绒绒就一扭头,气冲冲朝着他爸的反方向,冲着苏白他们这边过来了。

小家伙的四肢不算长,走路有点小内八,圆乎乎的屁股一扭一扭的,绒毛还会跟棉花糖一样随着步子颤动。

虽然他走得极其认真,但周围的人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来事儿的招呼小家伙:“绒绒,又离家出走啊?”

绒绒扭头严肃地大声回答:“嗯!”

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这个笨蛋爸爸谁爱要谁要吧,绒绒不要了!

苏白见状,也不自觉带了笑。

眼看着小家伙越走越近,苏白正想挪开个道,就看到小家伙忽然重心一歪,然后一咕噜滚到了地上,四脚朝天。

绒绒:“……????”

绒绒也不起来,就躺着抻平了身体扭头四望:“涂哇?”

谁推我了?

常山像是听懂了绒绒的话,乐道:“绒绒,这次可是你自己摔的哦。”

绒绒想也没想就反驳:“不哇!”

他已经不是三个月的宝宝了,怎么可能还会平地摔倒!

常山很无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绒绒怀疑地看了常山一眼,暂且信了,然后掠过他去看旁边的人,苏白。

苏白的嘴角噙着笑,坦然接受小家伙的打量。

绒绒是头朝着苏白那边的,他没见过苏白,又是倒着看,一时间看懵了。

苏白也不动,想看看小家伙还能翻出个什么花样来。

绒绒盯着苏白,眼睛眨了眨,从一开始的懵懂,渐渐变成震惊,然后再渐渐变成狂喜。

苏白:“…………”

怎么还喜上了?

绒绒乐得手舞足蹈,四只小短腿蹦迪似地抽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发出了高兴的海豚音。

“妈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