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狄在泥土方面是有自我清洁的功能的，但是泥水、焦灰就没办法了。
苏白挽起裤脚在大浴室里给小两只洗了干净，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也打理完自己的顾和年。
重新换上干净衣裳、洗干净了头发和污渍后，顾和年的心情显然美妙了很多。
看到苏白用毛巾裹着两颗毛球艰难搬出来——主要是贺狄，看着蓬蓬松松的一只，平时蹦起来也挺轻盈，但分量还挺沉。
顾和年主动去拿了吹风，伸手把裹成蚕蛹似的绒绒拎了过去，然后对苏白说道：“我给他们吹毛，你去准备午饭吧。”
虽然顾和年对整洁度的要求比顾行周高多了，但在厨艺方面，两兄弟都是个渣渣。
苏白看了下时间，点点头：“那行。二哥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吗？”
顾和年也没跟苏白客气：“如果时间够的话，可以煲个汤，清淡一点的。”
苏白应了：“行。”
其实苏白身为第三始祖，对食物并没有生理上的需求，一开始那些年里，他偶尔吃的东西都是各种原滋原味的灵物。
直到后来，看多了“人类小电影”，苏白就开始模仿人类的一些行为了，但最终保留了喜好的就两样——做饭和手工。
至于为什么是这两样，大概是因为这样可以享受照顾他家先生的满足感吧——想当年，他可是把他家先生的真身都喂胖过的人！
苏白哼着歌在厨房麻利地准备午饭，顾行周在院子里砍完了树，把焦黑的木头堆在大门旁边，然后锁好门就回屋了。
进了客厅，顾行周看到了两只被吹得蓬松异常的毛球，正乖乖地蹲在沙发上，听顾和年拿着kindle给他们念小王子的故事，厨房里飘出了勾人口腹的香味。
顾行周笑着进了厨房，探头看了一眼：“中午吃什么？”
苏白回头，对他露出个笑来：“上汤娃娃菜、酸菜鱼、茴香虾球、干煸茶树菇、海底椰虫草花鸡汤，还有个花蛤蒸蛋。”
顾行周听得愣了愣：“这么多？”
苏白把做好的菜装盘，闻言露出个诧异的表情：“多了吗？那咕噜肉、地三鲜和蓝莓山药我就放着晚上再做吧。”
顾行周：“…………”
他觉得苏白要是去开餐厅，生意一定差不了。
厨艺渣渣顾行周在心里对苏白表达了一个敬畏之情，然后说道：“我去洗一下。”
苏白点头：“嗯，洗完差不多就能开饭了。”
等顾行周洗完澡出来，餐厅的桌子上果然已经摆满了菜肴。顾行周的碗被苏白自然而然地摆在他旁边，顾和年一个人坐一边。
饭桌上的人对此并没什么感觉，倒是顾行周看到的时候脚下顿了一下，然后耳朵尖又有点发烫地走了过去——也是不知道刚才那一瞬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顾和年正对着顾行周过来的方向，看了他家弟弟的耳朵尖一眼，含蓄地翻了点眼白，然后端起了汤碗：“吃吧。”
苏白闻言转头，刚好看到顾行周拉开椅子坐下。
苏白一下就笑了起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我先给绒绒他们喂。”
顾行周先没动：“我来喂吧，你先吃。”
苏白眼神复杂地看了顾行周一眼，还没说什么，绒绒就不干了。
“亚妈咪呀，爸噗卡以！”
上次爸爸喂饭给他戳疼了嘴巴，绒绒还记忆尤新呢。
顾行周：“…………”
苏白一乐：“没事，你吃吧，喂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毕竟贺狄是不用喂的，而且吃饭超快——吞下去不用三秒钟，就能吐出干干净净的碗跟花蛤壳来。
顾行周也没再坚持了，只说道：“那一会我来洗碗吧。”
苏白依旧拒绝：“有洗碗机——这些餐具才买的，还没热乎呢。”
顾行周：“……我只是厨艺不好。”
洗个碗而已，他没那么笨手笨脚——再说了，这些餐具重样的那么多，打碎一两个有什么关系？
苏白凝视着顾行周，默默无言。
顾行周：“…………”
好吧。
顾行周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对面的顾和年喝完了小半碗汤，觉得味道不错，又盛了小半碗。等他们俩夫夫结束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后，顾和年才悠悠然开了口。
顾和年对苏白说道：“我已经把关于行周的所有资料准备好了，一会吃完了饭你看看。”
苏白听到这个话题，立刻也正经了起来，“里面有他的魔气样本吗？”
妖管局有分析灵气和法力的仪器，苏白见过。
顾和年放下汤碗，“很遗憾。大崩塌前虽然也有超自然相关的家族，但都是凤毛麟角，分析样本之类的仪器都是在大崩塌后才慢慢出现的。
不过我可以打开他的一点封印，让魔气溢散一秒的时间——再多我就没法控制了。这样够你观察的吗？”
苏白想了下，点头：“可以。”
顾和年又问：“然后你就能处理他的魔化了吗？”
苏白虽然有自信说对魔气这些东西，别说九州，怕是魔族本身恐怕都没他来得了解。可是涉及到他家先生，那苏白就不敢放话了。
“先看情况——先生的赤火可以焚尽一切的因果，当年魔族诞生是因为第二，一个叫乌池的妖怪导致的。如果先生是全盛时期，他是不可能魔化的，但他把一半的生命都给了我，因此被乘虚而入。
所以我需要先确定他的魔气是被乌池的力量污染了，还是自己的灵气异变了。
前者的话，我跟绒绒都能掌控赤火，只要能控制魔气释放的量，一点点达到净化的目的就行了。可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染上了因果，就要解决先生心中的执念才可以。”
顾和年听到这里，神态放松了下来。
“那应该是没问题了。”
苏白看了他一眼。
顾和年却是看了眼顾行周，然后才说道：“封印是能封住魔气和神智的，但本性却是与生俱来——行周打小就很正直，对‘规矩’的遵守程度高到外界以为我们家给他洗脑了似的。
所以我相信行周的执念不是杀光人类之类的。更大的可能，是你们一家团聚。”
苏白一愣。
顾和年看到苏白怔愣的样子，反而有点乐：“你怎么还一脸意外呢？”
苏白张张嘴，讷讷道：“我、先生他……”
苏白张口结舌，组织了一会语言才重新说道：“一直都是我暗恋先生的，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大树的记忆，我都不知道原来先生也喜欢我。”
顾和年懂了：“所以你以为他的执念不是你？——别逗了，他都把一半的生命给你了，这种程度的喜欢不成执念才怪呢。”
苏白眨巴着眼睛，过了几秒，脸忽然就红了。
“嗯，也是。”
虽然对他来说，“先生喜欢我”这个认知才刚知道一天不到，但这是事实，他梦寐以求的事实。
苏白的脸绯红，但举止却一点不怯，他转头看着顾行周，眼里亮晶晶的。
顾行周却心情非常复杂——他到现在还无法把“那个自己”跟自己划等号，所以他二哥的话在他听来，就像是另一个人对苏白献殷勤一样。
不爽，非常不爽。
可偏偏还不能生气，也不能反驳，连脸色也不能摆——不然苏白看到会难过。
顾行周心里冒酸又冒火，最后却只能埋头疯狂刨饭。
苏白见像是很饿的样子，怕他噎着，温柔地给他盛了一碗汤。
顾行周：“…………”
顾行周：“谢谢。”
苏白轻声带笑：“不客气，你慢点吃。”
顾行周应了一声，然后喝了口汤，继续低头疯狂刨饭。
一边的顾和年还算了解顾行周，但乐得看戏——就着顾行周这表情，他还能下一碗饭。
苏白幸福满足地又看了顾行周一眼，然后才收回视线，继续跟顾和年说正事：“如果先生的执念是这个，我还是有把握的。”
说完记起什么，脸色冷下来：“但是先生的脊骨一定要归还，不然执念也无法完全消除。”
顾和年点点头：“这个我会去调查的——下午我去妖管局弄点东西，晚上或者明天就能试着打开一点封印了。”
苏白没有意见：“那好。”
吃完了午饭，苏白去收拾厨房，顾行周跟顾和年带着两小只出去院子里消食。
顾和年在外面站了一会，忽然问顾行周：“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顾行周从玩耍的绒绒身上收回视线，疑惑地看向顾和年：“说什么？”
顾和年：“比如你小时候的事情，你现在的感受。”
顾行周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是人类，我也会消灭或者封印我自己。”
顾和年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半晌叹了一口气：“希望你拿回脊骨后也能这么想。”
不少的妖怪可以变成人形、缩小放大自己的形态，但每只妖怪都有一个真身。而自己最致命、最宝贵的部分，在化形时会藏在身体上的某个部位。
比如心脏，比如大脑，比如脊骨。
顾行周的情感方面是有问题的，在被封印后他不止是“规矩”了，而且对“维持世界平衡”有着相当强的责任感——成为妖管局的一员，是顾行周自己的选择。
顾和年跟他大姐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都认为那截被拿走的脊骨是关键。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顾行周，执念是一家团聚，却被人类困着几十年，一旦清醒过来，就算不毁灭世界，也不可能不报复人类的。
像是知道顾和年在想什么，顾行周问道：“二哥是怕我封印解除后祸害九州？”
顾和年看向顾行周，默认了。
顾行周却摇头：“我不会的。苏白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他语气笃定，眼神坚毅，是从灵魂深处这样认为的——苏白不会让他成为那样的存在。
顾行周：“而且二哥你也不这样认为吧，不然就不会告诉我关于我身份的事。”
顾和年挑了下眉，转开了视线。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