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烧毁了幻境，也烧尽了房间里的若干魔气。烧尽因果业障的魔气化作纯粹的灵气，尽数被绒绒吸收了个干净。
绒绒现在是真身形态，对灵气有着本能的需求，小嘴巴一张，鲸吞蚕食，眨眼肚皮就鼓得滚圆了，连绒毛都炸开了，看上去像是一颗轻飘飘的气球。
“嗝。”
绒绒打了一个带着火星末的嗝，身体被推了一下，一歪就从顾行周的头顶上掉了下来。
好在顾行周早有防备，伸手一把接住了绒绒，然后把绒绒摊平放在手掌上，轻轻给他揉肚子。
绒绒扭动着不让揉，要翻身。
“妈咪呀。”
顾行周无奈，伸手给他翻了过来，朝着苏白那边，一边说道：“小白没事。”
刚才那一瞬苏白被雾气包裹，看似凶险，但顾行周潜意识就知道那只是个幻象——类比的话，就是全息电话这样的东西。
所以他并没有着急，而是等着苏白自己看完幻象出来。
结果没想到绒绒急了，呼啦啦地一通喷火——倒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家伙的肚子里有这么多存货。
也亏得苏白现在有了赤火的血统天赋，不然这一喷下去，苏白大概要跟常山弄个同款发型。
苏白在幻象消失的同时就看了过来，此时听到绒绒的呼唤，一脸无奈地走过来，并目测了下绒绒鼓起的肚皮——大了两圈，整个就像是粉色气球成了精。
“妈咪！”
绒绒在顾行周手里弹了一下，弹性还挺足，一下就跳了起来朝苏白那边蹦。
苏白忙伸手接住了，圆乎乎的，一只手差点没捞住。
“小心一点。”
苏白把绒绒给抱进怀里，然后就看到绒绒迫不及待地扬起了小脑袋，一个劲“咪呀咪呀”，语气还有那么点儿慷慨激昂的意思。
苏白一头雾水，偷偷瞄了眼顾行周。
顾行周笑了一下，说道：“他在跟你表功。”
绒绒：“嗯呀！妈咪掉啦，绒绒轰轰轰……”
——妈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掉了！
——还好绒绒厉害！
——轰轰轰地就把妈咪又给找回来！
——我是不是超、级、棒！！！
苏白：“…………”
你不轰的话其实更好一些。
但面对绒绒那亮晶晶的、灯泡一样闪着“要夸奖”的眼神，苏白还是败下阵来。
“哇，原来是绒绒救了妈咪呀，绒绒真——厉害！”
嗨呀！
可不是吗！
绒绒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圆鼓鼓的肚皮让他直接翻躺在了苏白的怀里，就这样了他还想咪。只是吃太饱，咪到一半又喷了个带火星末的嗝。
“咪——嗝！”
苏白忙给他往上抬了点，然后轻轻揉肚皮：“会不会吃撑了？”
顾行周很心大：“他是我们的孩子，这点灵气撑不了。就是以前没一下吃过这么多灵气，赤火烧出的灵气比平常灵气要吸收得快，他只是不适应——哦对，与其说撑着了，倒不如说是噎着了。”
苏白：“…………”
顾行周一脸莫名：“怎么了？”
苏白没回答——“我们的孩子”这种话可不是以前的顾行周会说得出口的，他家先生融合的速度加快了，只是……算了，以后还是他来带绒绒吧。至少在绒绒成年前得他自己带，毕竟九州可没有太荒那么多妖仆可以总在关键时刻拯救一只幼崽脆弱可怜的命运。
顾行周觉得苏白这个表情不太对，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原因。两人正沉默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了贺先生失了调的声音。
“媛媛！媛媛你醒醒！”
苏白跟顾行周都看过去。
贺先生扑到了床边，胳膊在床板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响——刚才绒绒赤火屠了这间房屋，大概是小家伙无意识集中精力在了魔气上，所以家具、装饰都还幸免，只是沾染了黑水的床单、床垫也都烧没了，但床板还好好的。
床板上躺着的也不再是那个巨大的黑色妖怪，而是一个奇怪的毛绒绒的东西，贺先生伸手理了一下，苏白才看清那是个半妖。
是贺太太。
此时她浑身是赤-裸的，长发自脑后一直延伸到脚跟，但其实看上去并不是人类的头发，更像是一条毛绒绒的披肩，且披肩自腰以上是连在身体上的。
正面似乎还是人类——至少从露出的腿、胳膊和脸来看，除了指甲变成了黑色、眼睛变大了许多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贺太太昏迷着，脸色看着还算正常。
“媛媛。”
贺先生倒一点不介意贺太太的这个样子，他在沙发上找了件衣服裹住了贺太太，轻声地试图唤醒她，但无济于事。
贺先生有些急，回过头来，眼睛通红地看向了苏白，“她为什么还不醒？她怎么了？”
“她没死。不过也不确定能怎样——刚才我也说过了，她要自己想‘存在’才行。我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我能保证的是她不会再有这样入魔的状态，因为她被腐蚀的力量和血统被清除，现在她只能永远保持这种半妖的状态。”
永远。
这个词有时候很浪漫，有时候又很残忍。比如现在。
贺先生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空茫。
苏白没有再看这对苦命鸳鸯，他转身对姐夫说道：“这颗魔种已经解决了，不过关于贺太太，我建议妖管局还是持续保持关注一段时间。”顿了下，苏白给了个时限，“至少关注一年吧。”
姐夫的表情有些呆，尽管他反应不慢地点了头，但苏白还是看出他的眼神有点失焦。
苏白见状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姐夫的眼神焦距落在苏白身上，慢慢聚焦：“啊，没事。”
刚才那一瞬爆发出的浓雾、消失的苏白、喷火的绒绒、漫天的火海，然后下一秒又尽数消失。
姐夫只是怀疑他眼花了而已。
“咳。”
快速摆正心态后，姐夫正色道，“还有其他的魔种吗？”
苏白非常肯定地点头：“有，不过不难解决——比起这个。”
苏白盯着姐夫，笑了一下；“顾行周的脊骨，就麻烦姐夫了。”
姐夫一愣，然后记起他之前跟苏白的保证：“放心，我会在三天内给你消息。——现在去找下一个魔种吗？”
苏白看了眼时间，“我觉得我们需要先吃午饭。”
姐夫：“…………”
行吧。
午饭是在车盖上解决的，吃的是外卖——这已经算是好的待遇了，诸如胡芳跟常山，以及妖管局的那些人，这会还都只啃了一个包子，然后就在贺家别墅里忙活起来，布置接下来一年的监管用器材。
山城的美食如它的城市特征一样有名，就近随便点的外卖也精致且美味。
苏白把绒绒放在引擎盖上，旁边就搁着糖醋里脊、口味蟹、三鲜汤和一大份炸猪排。
绒绒的肚皮依旧像一颗球，但对食物却锲而不舍，视线随着苏白和顾行周的筷子上上下下地挪动，时不时还砸吧两下嘴巴。
顾行周见他那样，夹了块里脊要喂，被苏白给挡住了。
“再喂他就真成气球了，你看他这会趴着连小短腿都够不着车盖上。”
绒绒听到苏白的话，低头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这个样子。结果他的头一动，重心就跟着一歪，身体以肚皮为支撑朝着一边倾斜了一点，直到小短腿抵到了车盖上才停下。
顾行周：“…………”
绒绒：“…………”
顾行周收回筷子，把里脊放到苏白碗里，随口问道：“刚才看到了什么？”
苏白吃了里脊，吞下去后才回答：“蓝精灵。”
这是第四始祖的小名，苏白曾经承诺在他成年的时候给他起一个“帅爆了”的名字，显然这个承诺已经做废了。
顾行周的脑海里蹦出来动画片里的蓝色小东西，但苏白说的绝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苏白一顿，才记起顾行周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顾行周这一路过来的行为模式不断跟他家先生靠拢，以至于苏白都忽略了他还是“顾行周”的事实。
“啊，就是第四始祖。”
苏白解释了一句，“是他的幻象，说是自己快死了，可能预知到我到了九州，所以过来看看我。”
顾行周吃饭的手一顿，端着的碗也放下来了。
“看看你？”
苏白没意识到顾行周语气里的冰碴子，点点头：“对。我刚问他是不是老龙，结果咱家绒绒就一口火给他烧没了。”
顾行周看向绒绒，平静道：“这周你可以吃两个冰激凌。”
绒绒一愣，然后惊喜地蹦了起来，“咪呀！”
可惜他现在肚皮太圆，蹦没蹦起来，倒是一个侧翻，四脚朝天地仰躺在了车盖上。
绒绒也不急着翻身，就躺在那里高兴地轮番蹬着四只小短腿——冰激凌！！
苏白：“…………”
回过味这个冰激凌是为什么了。
苏白觉得好笑，看了顾行周一眼：“顾先生，我一直把蓝精灵……”
顾行周给苏白也夹了块猪排，打断苏白的话：“叫第四就行了。”
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需要什么姓名。
苏白从善如流：“我一直把第四当儿子养，你这又算吃的哪门子的醋？”
顾行周神情坦然：“没有吃醋。”
苏白咬了一口猪排，嘴角的笑明晃晃的，“那我就当相信了吧。”
顾行周：“…………”
“妈咪。”
这时，仰躺着的绒绒望了过来，倒着的样子让苏白看不太确切他的表情，但声音倒是挺严肃的，“挖挖？”
苏白没明白，看顾行周。
顾行周的神情中涌出些“同仇敌忾”的谴责，细看还能看到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绒绒问，你背着他养了别的娃娃？”
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