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十七郎神色如常地与卢八娘谈起事情的经过,董夫人来找王妃求情不成,董氏的父亲马上就找他?求情,“我当然不是为了一个妾室就色令智昏的人,看他?又是赔礼,又是请了一个同?僚帮忙说?和,也就答应不追究了。”
大家正在?食肆吃饭并商谈赔偿数额时?,董氏姐姐咽气的消息也传来了,尹家家主听说?又闹出董氏的事情,为了避免被牵怒,便送来了珍珠,董父则马上把珍珠转送给他?。
“董氏的父亲本想再塞一个女儿给我,我理也没理。”司马十七郎谈笑自如,“再选妾氏,我可不要这样破落的世家女了,真让人从心里看不上。纵然不是崔氏卢氏,也要差不多的人家。”
“而且,我知?道王妃心软,很喜欢董氏,如果我再要个董氏女,说?不定见了妹妹想起姐姐,整天心情不好。”司马十七郎看看卢八娘,“王妃,你若是心痛董氏,就给她办个道场,让她早日超度吧。”
卢八娘听着司马十七郎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明白他?心里其?实也是很难过的,毕竟共处了那么久的一个人,又那样温和老实,而且已经被他?当成了自己的女人,怎么也生了些感情。可是他?限于礼法的要求,不能表现出一点的怜惜之情,就不停地说?话?来掩饰他?的伤心。
“董氏活着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她的生母和弟弟了,你尽量关照一些吧。”卢八娘轻声说?。
“叫池梁进?来,”司马十七郎马上吩咐,然后?又改了口,“算了,叫寒烟就行了,池梁已经是官身,还是让小厮去传话?比较好。”
司马十七郎告诉寒烟,“你去董府,对?董氏的父亲说?,就说?是王妃传话?,董氏活着的时?候一直记挂着生母和弟弟,让他?们好好照顾。等她的弟弟大一些,我会帮他?谋个职位。”
寒烟走了,屋子里静了下?来,司马十七郎赶紧又讲了他?在?京城里遇到了两件趣事,见卢八娘饭也不肯吃,人也没什么精神,便说?:“到底是妇人之仁,一个妾室,哪里值得这么伤心,何况董家拿珍珠赔了,我们也没有亏。赶紧睡吧,我帮你按按头,免得又失眠了。”
卢八娘本就不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只不过董氏跟她相处时?间也不短了,又听话?懂事,看着这样一个如花少?女就这样殒命,她确实不能无动于衷罢了。但是她能分给董氏的同?情之心并不多,也就不再追究下?去。只是让宁姑姑安排人给董氏办了丧事,吩咐尽量办得隆重一些。
隔天,正是给齐王妃请安的日子,卢八娘出门前告诉宁姑姑,“把那个装珍珠的檀木盒子拿着。”
到了齐王府,正巧齐王妃出来见了大家。当大家行礼退下?后?,卢八娘留在?了最后?。看着殿里只剩下?齐王妃的心腹了,她上前说?:“母妃,儿媳有事情请母妃帮忙。”
齐王妃打量着卢八娘,心中猜测着这个儿媳妇在?想什么。有事要请自己帮忙?她一定有什么坏主意了。齐王妃与卢八娘表面和睦,其?实她曾在?卢八娘手上吃过亏,所以警惕性非常高,“什么事情,你说?说?吧。”
卢八娘示意宁姑姑将小盒子送上去,然后?平静地说?:“儿媳想请母妃给郡王的生母一个侧妃的名份,并迎侧妃的牌位到郡王府供奉。”
陈姑姑接了盒子,打开给王妃看,然后?她们两人齐齐地吸了一口冷气。这几颗珠子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当初崖州的商人带到京城时?她们都曾经看过,而且包括齐王妃在?内的很多贵妇都喜欢极了,可是谁也舍不得拿出五百万钱来买,只得眼看着珠子被人拿走。
现在?这九颗珠子就摆在?了齐王妃的面前,若是串起来缀在?步摇上,该有多引人注目!况且来历又好,算是儿子孝敬的,她不必担着奢侈的风评——这也是很多人不敢买珠的顾虑之一。她好不容易控制自己,没有伸手将珠子拿起来把玩,而是问?,“这珠子?”
“崖州商人带来的,郡王凑巧得了,便想到要献给母妃。”卢八娘看着齐王妃的脸色变幻,恭敬地说?。
齐王妃心里没有多少?犹豫就决定了,其?实给个侧妃之位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这事我也一直想着呢,几次要办却又混忘了。原本按律侧妃是不能的,出身差太多,宗府那里就为难。但绿姬毕竟生了个好儿子,看在?你这个好儿媳的面子上,我就做主给她求个情吧,改天在?玉碟中记上一笔。这样,你也可以将她的灵位奉到郡王府里供奉。”
卢八娘没想到能这样顺利,又赶紧加了点条件,“还有郡王妹妹的灵位。”
“让她们母女在?一起好了。”齐王妃点头,一个未出阁就夭亡的小丫头,实在?用?不着为她费心。
卢八娘用?几颗珠子换到这些条件,觉得很值,“多谢母妃。”
齐王妃也满意空手套得了这样好的珠子,湖阳郡主一直劝她尽快给十七郎的生母一个名份,免得被人被诟病,而她正在?犹豫间,现在?也算是时?候吧,便爽快地叫陈姑姑,“你去办这个事,就封……对?了,绿姬姓什么?”
“一个乐姬,奴婢也不记得了。”陈姑姑看了珍珠,也觉得值一个侧妃之位,马上说?:“我这就让人去查查。”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来回禀,绿姬本姓何,入府里登记的名字是何绿,后?来大家就叫她绿姬了。
原来司马十七郎的母亲名叫何绿,卢八娘还是第一次听到,不是她不关心,而是这个可怜的女人死后?原本连块牌位都没有,她当然无从知?道。而司马十七郎又从不提起她。
齐王妃很快就将何绿的侧妃名分办了下?来,卢八娘打发人在?清凉庵为何侧妃设了衣冠冢,又为董氏弄了一个侧妃之位,葬到了何侧妃的一旁,当然还有司马十七郎的妹妹,也迁了过来。三个坟墓有如一家人依偎在?一起,周围遍植松柏,并买了几十亩地,安排了一户人家守冢。
英郡王府里的一个院落里也设了一间祠堂,里面供了何侧妃她们的灵位,卢八娘安排人定期上香供奉。
司马十七郎知?道时?,事情都已经办理妥当。在?卢八娘的陪同?下?,他?给生母上坟磕头,然后?又为妹妹和董氏上了香。没人看到的地方,他?握着卢八娘的手,几次想说?什么,结果却什么也没有说?。
卢八娘轻轻地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司马十七郎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他?一定一直惦记自己的生母。虽然限于礼教,他?对?生母的感情被扭曲了,但血毕竟要浓于水的。
绿姬封侧妃的事略有些出格,但又在?礼法允许的边缘,而且此事表面上贤良的齐王妃所为,卢八娘只是奉婆母之意而已。再加上她行事低调,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瞩目,只是在?司马十七郎的心里深深地刻下?了痕迹。
卢八娘善解人意地从不在?司马十七郎面前提起何侧妃,但她明显地感觉到司马十七郎对?她的难以言述的感激之情。原本司马十七郎对?卢八娘就很好,现在?他?简直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了,卢八娘前世恋爱中最美好的时?光里也没有被这样关切过。
被宠爱的感觉真好,卢八娘没有贤良地拒绝,也没有诚惶诚恐慌地被动接受,而是恃宠生娇,把自己当成小姑娘一样的娇惯起来。虽然她心理年龄不小了,但是被人宠着却没有一点压力,所有年龄段的女人内心都希望自己被男人的娇惯。
“看指甲修剪得怎么样?”司马十七郎托着卢八娘的手问?。
这个时?代没有指甲刀,修剪指甲要用?剪刀,想修出漂亮的形状是要用?些功夫的。卢八娘抬起手来,“嗯,不错,和桃花修得差不多。”
“怎么能差不多,明明比桃花修得好。”司马十七郎又将卢八娘的手捧回去细看,形状优美的指甲衬得润泽细腻的手更?加漂亮,他?满意地点点头,“来,把脚指甲也修了吧。”说?着扶起卢八娘,让她躺在?榻上,拿起了她的脚。
“脚指甲长得慢,不必修了吧?”卢八娘问?。
“那我给你染染指甲?”司马十七郎捏了捏她白嫩的脚趾,怎么看怎么喜欢,低头亲了一下?。
卢八娘抬起脚来轻轻踹他?,“明天我使人参你个内帏不修!”
司马十七郎就势握住了卢八娘的赤足,举到了自已的胸前,挑衅地问?:“王妃准备让谁进?来看看我们的恩爱?”
高门大户中内帏通常都少?不了人,就是夫妻间最亲密的时?候也会有下?人伺侯着,可是卢八娘却从来不喜卧房里有别人,就是她最喜欢的桃花、最信任的奶娘和最依重的宁姑姑也不行。从他?们成亲起,卢八娘就立下?这个规矩,房里的事一直由她作?主,司马十七郎也就习惯了。
卢八娘眼波一横,从榻边的小几上拿了本书看了起来,理也不理笑她的司马十七郎。司马十七郎把玩了一会儿她的脚,又转过来闹她,“看什么书呢?”
见卢八娘不理,便将头凑了过来,“我们一起看。”
繁体?字加上竖版,卢八娘就是习惯了也觉得看着有些累,便把书扔给司马十七郎,“你给我读吧。”
司马十七郎果然读了起来。
卢八娘靠在?他?身上眯起眼睛听着,同?时?品味着被男人当成心头肉的感觉,心想:“这样美好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好好享受才是道理。”
司马十七郎与卢八娘成亲已经满了三年,按他?们过去的约定,如果卢八娘三年无子,司马十七郎就要纳妾了。
这个时?代人们重视子嗣的程度,远远超出卢八娘能理解的范围,司马十七郎自然不例外。卢八娘认为,眼下?司马十七郎对?她的好,其?中还有着失去前的珍惜。而卢八娘的恃宠生娇,又何尝没有这个意思呢?
卢八娘时?常想,司马十七郎为什么还没有提起纳妾的事情呢?明明已经满了三年,他?还会拖延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