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卢八娘提起薛九娘的时候,司马十七郎有些?不?耐烦,薛表叔多送一个表妹的意思他?当然懂,就是想保证薛氏女能为他?生下儿?子,将来扶助薛家,他?可不?想配合。如今他?刚有了?嫡子,怎么会急着要个年纪相仿的庶子来添乱呢?
“我说不?要,他?一定要送。”然后他?语气一转说:“不?过也好,我们这边没有家室的人不?少,我们直接把她发嫁出去吧。”
目前的淮北军大营,男人的数目要远远超过女人,尤其?是士族出身的女子,可以说是相当稀缺的资源,司马十七郎根本不?舍得放弃,马上就开始想合适的人选,“二十四弟还没有娶妻,又一路跟着我到淮北,婚姻的事我自然要管,王妃,你说怎么样?”
卢八娘原就想到这一层,闻言做出不?胜佩服之状,表扬道“王爷你的头脑真灵活,我怎么忘了?跟着我的几个人还没有娶妻呢?陈勇的妻子死去一年多了?,他?好象也想娶个身份高的女子呢。还有朱夫人,她的三子今年也有十五六了?,前两天还在我面前说要挑媳妇一定要出身士族的,还有……”
“我先说的二十四弟,你可不?许抢人。”司马十七郎笑着问:“薛家九表妹有没有带嫁妆过来?”
“带是带了?,但是太少了?,”卢八娘知?道司马十七郎对于自家兄弟都是极维护的,便大度地说:“若是真要嫁给二十四弟,我帮她按京城里的贵女通常的标准备上一份嫁妆。只是二十四弟的亲事总要先与父王母妃打个招呼,再?通知?宗人府记个档,我派个人去京城办好吧。”
司马十七郎非常满意,王妃从来都是心?胸宽大目光深远的贵女风范,对自己的兄弟姐妹非常大方,不?计较金钱。他?知?道王妃一定会给二十四弟媳置上一份像样的嫁妆,而且这份嫁妆,最后也会进?自家兄弟之手。
身为本时代的男人,司马十七郎不?仅愚忠愚孝,而且还对自己的家人非常照顾。他?虽然对岳家也好,但是在他?的骨子里还是认为兄弟才?是一家人,而王妃嫁过来当然也是司马家里的人。
而卢八娘呢,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怎么应对她也有经验得很,只要不?影响她个人的利益,她一贯喜欢做出非常贤良的样子,不?只司马十七郎对她感念不?已,整个淮北军的人都认为她再?贤良不?过。
于是幸运的司马二十四郎后来就娶到了?士族女为妻,还带着丰厚的嫁妆,更觉得自己跟着异母兄长到淮北来是完全正确的。若是留在齐王府里,谁又肯为自己打算呢?在他?走之前,二十三兄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听说最末流的士族也不?愿意把女儿?嫁进?齐王府,这也是他?当时才?毅然决然出了?京城的原因。
忙着薛九娘亲事的同时,卢八娘当然没有忘了?司马十七郎真正的侧妃薛祺娘。一天趁着司马十七郎比较空闲时,她笑着说:“我们一起去看看祺娘吧,你还一次没去过吧。”
司马十七郎一次也没有过去看看薛祺娘,忙只是个借口,他?并不?愿意面对薛祺娘,一个有缺陷的女人,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喜欢。但薛家毕竟送来了?粮食,祺娘又是他?的表妹,他?已经对薛家的表妹有种隐隐的歉疚,这种感觉他?自己并没有认清,但卢八娘却看得明明白白。
这种歉疚,卢八娘不?能放任着,由着它发酵,那样会酿成祸患的,于是她要及时阻断一切隐形的不?利因素。
司马十七郎带了?些?不?情愿,但是他?还是听了?王妃的话,毕竟薛氏进?门已经好几个月了?,他?还连院门也没迈进?过一次呢,作为夫主,确实说不?过去。
进?了?薛氏的小院,看到整齐的布置,司马十七郎先点了?点头,王妃一点也没亏待薛表妹,小院的布局用品都要比正院还用心?,进?了?屋子,他?就更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自从出了?京城,他?就没有再?见?过如此的风雅。
磊成一面墙的书简,放在窗前的古琴,正摆着的棋谱残局,白瓷瓶中的鲜花,这一切都与军营形成了?相当大的反差,更突显了?一种魅力。
这其?间?的薛家祺娘,身着淡雅的曲裾,手执一把素面纨扇,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美?好得不?似人间?凡物。
因为薛祺娘的问题,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并没有带下人进?来,而祺娘的婢女送了?茶也赶紧下去了?,屋子里就只有三个大人,还要加上旭儿?一个小孩子,卢八娘在出来时顺手将儿?子抱了?带过来。
薛祺娘请淮北王和王妃在上面坐了?,行了?大礼,然后在王妃的示意下忐忑不?安地在淮北王的下首坐下,整个过程她并没有开口。心?中一直回荡着母亲在送她出门前对她讲的话,“粮食被?劫了?,淮北王一定因此恨上你了?,你到了?王府一定要顺从听话,如果淮北王来看你,要记住,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要恭顺,不?管是对王爷还是王妃,让他?们可怜你,还有你不?要开口说话,掩住面容,只让王爷看到你的眼睛,王爷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许他?会看在你姑祖母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孩子,这样你这一辈子就再?没有遗憾了?。”
薛祺娘想着母亲的话,脸已经不?由得红了?,她那双纯真的眼睛也带了?些?羞意,卢八娘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关在深闺中女孩的娇弱必会引起男人的喜欢,真是我见?忧怜呢。怀里的旭儿?一直向薛祺娘的方向挣着,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卢八娘将他?那双不?安份的小手拿了?下来,告诉他?,“叫表姑。”
刚过一岁的小儿?哪里会叫人,旭儿?依旧吵着向薛祺娘的方向扑,卢八娘便笑着说:“世子平时不?肯理陌生人,今天见?了?表姑却很亲热,想来是血缘亲人的关系。”
薛祺娘几乎没见?过外?人,现在更加局促了?,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不?只脸全红了?,就是两只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通通的。
司马十七郎见?状心?中略有不?忍,薛表叔是可恨,但他?失去了?积攒几十年的家财,回到楚州就病倒了?,也算得到了?报复,薛表妹是娇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她哪里有什么罪过,只是被?连累了?。便笑着给她解围,问她到了?淮北可好,又说:“要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只管使?人对王妃说。”
薛祺娘连连点头,动作过于紧张,使?她行云流水般的举止失掉了?些?从容的风度,但却更显天真可爱乖巧。
卢八娘也问了?几句,看怀里的旭儿?一直在闹,便笑着说:“旭儿?今天有些?不?听话呢,如此我们便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表妹。”
待司马十七郎先一步走出去,卢八娘特别落后一点,等薛祺娘离得近了?,笑着同她说些?保重身子的话。这时她怀里的旭儿?成功地扑到了?薛祺娘的身上,一把将薛祺娘手中的纨扇抢到了?手中,咯咯的笑声刚刚响起便戛然中断,变成了?哇哇的大哭。
司马十七郎被?引得回了?头,就见?薛祺娘手中的纨扇已经被?旭儿?抢到手中,露出了?她的整个面容,唇上的缺陷如此地令人触目惊心?。而旭儿?已经丢下手中的扇子,张大了?嘴,露出了?几颗莹白如玉的小牙嚎啕大哭着,一串串眼泪落了?下来。
而王妃,因为这个突发的事件,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动不?动地抱着儿?子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薛侧妃,薛侧妃也如一桩木头般呆呆地站立不?动。
司马十七郎顾不?上别的,几步上前将他?爱如珍宝的长子接到了?怀里,掩住了?他?的眼睛,快步向外?面走去,“旭儿?不?哭,不?哭,父王带你玩。”
卢八娘看着父子二人的身影飞快地离去了?,弯下腰捡起了?那把扇子,递给了?薛祺娘,“真是对不?住了?,旭儿?还什么也不?懂。”
旭儿?是什么也不?懂,但是卢八娘懂。她专门用了?几天,躲着人用素色纨扇训练旭儿?,只要他?抢到扇子,就会得到喜欢的玩具,或者好吃的东西,很快就建立了?条件反射,聪明过人的旭儿?只要见?到扇子就会去抢,而淮北军大营里这个季节用扇子的只有薛祺娘一个。
旭儿?见?到薛祺娘的兴奋也是来源于此,他?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在逗着他?玩,所以跃跃欲试。但最终抢到了?扇子后,不?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好玩意,反被?丑人吓了?,所以大哭起来。
安抚了?薛祺娘两句后,卢八娘走出了?薛祺娘的小院。她可以肯定,亲眼见?到了?薛祺娘的真面目,司马十七郎再?也不?会对这个表妹产生一丝同情了?。事实也是如此,司马十七郎从此以后,终生未再?见?薛祺娘一面。
卢八娘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坑了?可怜的薛祺娘,但她一点也没有愧疚或者良心?不?安。弱肉强食,大自然的竞争规则,她只有这个办法?压制住薛祺娘的天真无辜对司马十七郎的影响,也便这样做了?,为自己好,也是为旭儿?好。
她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心?里已经有了?□□分的把握,她又有身孕了?。在这种时候,卢八娘只要出手,就必然要一击得中。
当卢八娘回到正院时,司马十七郎早已经到了?,其?实从薛侧妃的小院到正殿,不?过百十步远,几息时间?就能走到。屋子里宁姑姑已经将旭儿?接了?过去轻轻哄着,而旭儿?依旧在小声地抽泣着。
“你怎么不?快些?回来,我正要回去找你。”司马十七郎有些?不?满地说:“就不?该带旭儿?过去,把孩子吓到了?。”
“我也没有想到,”卢八娘歉然答道,接过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的旭儿?,“这孩子也是太淘气了?。”
“小孩子不?就是这样的吗?”司马十七郎心?疼极了?,一见?儿?子被?吓到了?,他?不?顾父亲不?应该抱儿?子的说法?,马上将儿?子抢了?回来,然后才?想起王妃还留在原处。不?过王妃总归是成人,而且也见?过薛家表妹,大约不?会被?吓坏吧。但还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卢八娘向宁姑姑等人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然后对司马十七郎诚恳地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薛表妹的脸,当时吓呆了?,也忘记旭儿?吓坏了?,心?里就是想,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薛家表婶!”
“你也是被?骗了?。”司马十七郎如是说:“以后有什么事就让下人去办,你不?要过去了?。再?有,那院的人要看好,不?许人随意出入。”
薛侧妃的相貌其?实就是家丑,传出去他?们夫妻的名誉都会大受影响,卢八娘当然知?道这其?间?的厉害,于是答道:“王爷只管放心?吧,我专门拔了?得力的人手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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