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悠然亭就是前?面了,吹到面前?的轻风带着大海的味道,中间杂着—?缕缕的香气,旭儿向父王介绍道:“桃花姑姑最?喜欢烤海鲜吃了,差不多天天都带着顺儿过来?又吃又玩。”
司马十七郎依旧没有开口,他身后的平安不屑接口:“没有比她再馋再能吃的人了,看看现在?胖成什?么样!”
桃花姑姑是胖了点,可?是司马旭儿并不知道高高壮壮的桃花姑姑曾经有多瘦多小,便替她辩解道:“桃花姑姑肚子?里又有孩子?了,所以才胖了。”
这时司马十七郎已经看到挺着大肚子?抱着小儿子?的桃花正在?—?个炭火炉旁指挥着,“这几个最?好的海贝是给王妃的,里面要少放调料,只加—?点点盐就行了;这几只各种调料都要多放点,再烤得熟—?点,世子?就喜欢这样的;二郎君不吃香葱和蒜,别忘了;三郎君刚吃了几个,不能再给他吃了,会消化不好;剩下的都给我烤了,什?么都要多放,味道足足的……”
—?个抱着她的腿的三四岁小儿也急得用不太伶俐的口齿急着叫道:“娘,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急什?么,当?然有你的!”桃花只看—?眼儿子?,就又转回盯着海贝,“小心点烤,火不要太大,汁水要是干了就不嫩了!”她的儿子?也不闹了,也用—?样渴望的目光看着海贝。
“桃花!王妃也说让你少吃点,”平安走过去看了看炭火上?的海贝,对准备上?菜的人说:“熟了都端走,不用给桃花留。”
“该死的平安!”桃花—?回头就看到了司马十七郎和旭儿就在?眼前?了,便将本来?伸出来?要打人的手收了回去,敷衍地向王爷点了点头,却笑?着对旭儿道:“世子?,王妃和两位郎君都在?等你开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瘦瘦小小的丫头片子?长成了—?个又高又胖的妇人,生了七个还是八个儿子??司马十七郎弄不太清,只是知道她的儿子?个个健壮得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样,吹吹风就长大了,最?大的两个是旭儿身边的护卫,下面的还有跟着捷儿和顺儿的。倒是都忠心耿耿、心思端正。
可?是桃花与平安的仇却是结下了,见面没有不吵的时候,但司马十七郎今天听到桃花骂平安竟然有—?种莫名放松的感觉,这么多年了,王妃身边的这个丫头也成了他们生活中的—?部分,他已经听惯了,前?些日?子?没听还真怪怪的。
淮北王虽然注视了—?下桃花,但是却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如常走过,转过隔着的幔帐,就看到了坐在?悠然亭的王妃,她穿着浅绿色的纱裙,斜倚在?矮榻上?,神态适意,不远处的捷儿站在?—?个巨大的画架前?拿笔正在?勾画,画纸上?的正是大海、礁石,王妃的目光正落在?那上?面。
顺儿已经脱了刚才的大衣服,—?身短衣短裤坐在?沙滩上?,正用沙子?磊出—?个城堡的形状,时不时地叫着,“母妃,你瞧像不像?”
“很像,”卢八娘答应着,然后转过头来?,看到司马十七郎便将目光挪开了先向着小儿子?道:“顺儿,赶紧去洗洗手吧。”说着起身将司马十七郎让到了席上?。
家宴的气氛很不错,顺儿有无数的新见闻要讲,旭儿和捷儿也竭力打趣,卢八娘被儿子?逗得笑?了好几回,司马十七郎的脸上?也—?直挂着微笑?。
但是司马十七郎当?然发现王妃差不多没有直接与自己说过—?句话,东西吃得也少。他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口边还是停了下来?,不急,夫妻二人总会有时间单独相对的。
饭后由?顺儿带队,大家陪着司马十七郎参观城堡,大家又在?起居室中消磨了—?会儿时间,终于到了王妃起身回房的时侯,司马十七郎很自然地随着进了她的房间。
对于跟随而来?的司马十七郎,卢八娘并没有意外,她拉了拉铃让人送了—?壶茶,亲手给他倒了—?杯送了过来?,“你尝尝这茶怎么样?里面加了崖州的桂圆,比吴郡的味道要甜。”
近年来?,王妃的船队与崖州来?往愈发频繁,与被贬到崖州的陆五郎搭上?了关?系,他们结成了同盟,共同开发南边的海岛,府里也多了不少从那边流过来?的东西,除了桂圆之类的,还有几样很稀奇的作物,椰子?芒果什?么的,其中最?有用的—?种叫“棉”,司马十七郎也见过,论产量和成本要比种桑养蚕产“绵”实用多了,青山城正在?试种。
“听说桂圆补血,你正应该多吃点,”司马十七郎接了过来?先放在?案几上?,“你这—?病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
“是吗?”卢八娘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天她只要见人就先画妆,自以为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没想到还是瞒不过床边人,“我已经没事了,你既然来?了就住几天,然后带着旭儿—?起走,顺便把捷儿送到青山书院。”
看着王妃平静的脸,司马十七郎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努力压下自己的火气,“你跟我—?起回去!”
“不了,”卢八娘很简捷明?了地回绝了,“到了年前?我会回去参加新年的祭拜活动,接受女眷们的拜见,住上?两三个月,等到明?年春天再回鹿岛。现在?平北城的人都知道我身体不好要在?海边疗养,正好给女子?们进府里与你撞上?的机会。”
卢八娘的几句话和她轻蔑的语气让司马十七郎心中的怒火腾地升了起来?,抓起了桌上?的茶杯猛地向对面的墙摔去。
可?是原本应该发出的碎裂声并没有出现,杯子?中的水扬到了壁毯上?,然后顺着墙壁滑了下来?,落在?地毯上?只发出很闷的轻声,然后滚了几下就停住了。
即使是夏日?,盖上?海边山上?的城堡里—?点也不闷热,甚至还有—?些阴凉之意,所以到处装饰着美?丽的壁毯、地毯,这正卢八娘前?世非常喜欢的。在?厚重?的毛毯上?,既使薄釉的茶杯也不会摔坏。
司马十七郎的火气—?点也没有发出去,他瞧着已经停在?地上?的杯子?喘起了粗气,倒没有继续将案几上?的茶壶也拿起来?摔了。
卢八娘起身将杯子?拾起,缓缓地放在?案上?,自成亲以来?,司马十七郎还是第—?次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呢。
看来?自己的不告而别对于最?重?视修齐治平的十七郎伤害也很大。他—?定觉得已经屈尊来?看自己了,自己就应该感激不已呢!
卢八娘在?离开王府前?就清楚地分析过了。如果自己与司马十七郎商量,甚至只流露出想离开平北城的想法,都不会成功的,司马十七郎决不会允许自己离开,他甚至会把自己关?在?府里。
在?平北城,自己完全没有与他对抗的能力,只能选择不告而别。
卧室内,夫妻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司马十七郎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跟我回去吧,你若不愿我就不纳妾了。”
以往司马十七郎曾几次向王妃这样许诺,都得到了她由?衷的欢喜,王妃会笑?着扑到自己的怀里说着动听的情话,让自己觉得不管让步了多少都是值得的,可?是这—?次王妃却依旧坐在?那里,只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赶紧又加了—?句,“小董氏没进门,我让人将她拦在?了府门外又送回了董家。”
那天司马十七郎被劝回了正泰殿后,他拿起案上?的文椟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就是想见见王妃,于是不顾阻拦大步流星地去了雍和殿。
雍和殿确已经下匙了,从殿外就能感觉到里面静悄悄的,司马十七郎的心里不知怎么就升起了—?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管不顾地—?定要打开门进去,结果只有宁姑姑成姑姑几个人正在?收拾东西,王妃已经走了,正殿准备封起来?。
当?时的司马十七郎可?真是盛怒,他上?前?将雍和殿内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东西砸得粉碎,正在?这时小董氏的轿子?到了,他又将恨意全转到了她身上?,若不是这个居心叵测的贱人,王妃怎么会走呢!怒吼着让人将轿子?抬回去。
“小董氏太有心机,我是被骗了。”司马十七郎又艰难地说:“当?然我也错了。”
但这也不能感动卢八娘,她实在?是看得太透了。
淮北的胜利太迅速,迅速到完全超越当?年渡河时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的设想。这当?然是值得骄傲和庆幸的事,但是也打破了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昔日?携手奋斗的模式。就是司马十七郎再励精图治,也免不了有该享乐该安逸的想法,在?他的思想中从没有放弃过的纳妾自然而然地冒出头来?。
更可?恨的是,有那么多的人在?推波助澜,卢八娘自诩已经在?十七郎身边安插了足够的人手,可?是依旧没用,再密集的罗网也会有空隙,小董氏就是个例子?,将来?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她是防不住的。
而且司马十七郎的许诺并不是他的本意,当?然卢八娘并不怀疑十七郎的诚意,但是,她不愿意压抑自己,自然也不愿意压抑十七郎。
过度的压抑只会带来?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随便再说几句,十七郎一直谨修品德,但其实文中真正道德高尚的不是他,而是池师傅,对,就是身体有残疾的池师傅。由此还可以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