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母亲,沈缘福强撑许久早已体力不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睡到傍晚时分才被外头?的动静闹醒。
雨声的掩盖下院子里头?说话声熙熙攘攘听不真切,沈缘福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这才清醒了些,身上的酸痛比晨间消退不少,就是骨子里依然酥软无力。
将帷帐拉开,屋子里头?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红杏和红桃不在便罢了,翡翠和雀儿呢?自己病着怎会?放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头??
“啊!”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尖叫,在外头?的嘈杂声里尤为突兀。
沈缘福被吓了一跳,掀开被子起身,只拿了件衣裳披在肩头?,穿上踏板一侧摆着的半新的软缎绣鞋。
一只绣鞋绣半边儿的翅膀并着半朵的大红牡丹,另一只则绣了另半幅图,穿到脚上一并,倒真是躲在花间几欲展翅的粉蝶了。
自个儿的床榻到靠窗的罗汉床只有?短短十几步路,沈缘福准备从罗汉床上开了窗往院子里头?瞧瞧出了什么事。
一下床榻沈缘福便觉得脚下发软,十几步路走下来?竟有?些小喘。
沈缘福感慨这些年身体一直不错,这回病情来?势汹汹就是给自己的一个警醒,以后万不能说风就是雨了,去年初院子里不就有?个婆子是着了凉最后过?世的?
到底这病亏了身体,得好?好?调养调养,再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了。
坐上罗汉床费力地往里头?挪了挪,沈缘福掀开湘妃红洋绉绸帘从半开的窗子往外瞧去。
院子里的两棵海棠树苍如华盖,树态婆娑,满树的红果?娇柔红艳,在雨幕中盈盈欲滴,乱烘烘的在繁枝上挤着,从树枝一直到树梢,不留一点?空隙,一派富贵张扬之态。
雨水打落下的红果?被踩踏在来?往的脚下,碾作尘淹没?在泥泞的雨水中。
满院的人淋着雨散散围着一个圈,大多是婆子和小丫鬟,个个手里都拿着长竹竿扫帚之类的,有?根竹竿子前?头?还绑了把镰刀。
她们有?些个身上披着蓑衣,大多数则是淋着雨,地上散落着好?几把油纸伞。
一个婆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忙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踩着一个海棠红果?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幸得后面的丫鬟机灵扶了一把才幸免于难,却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婆子,那婆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站稳后骂骂咧咧不知说了些什么。
再往旁边看去,沈缘福一眼便看到了红杏红桃,两人并着身边几个丫鬟个个神情严肃,正在房檐下避着雨对着院子里指挥着什么。
沈缘福皱着眉,才刚觉着生病可?怕,便见着满院子的人淋着雨不知道在干什么,若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在做什么?”
见没?有?人看见自己,沈缘福出声询问,因着中气不足,声音也绵绵软软的没?有?力气,被雨落声掩盖了大半,院子那头?动静大,也不知听到没?有?。
沈缘福正准备再问第二声,红杏眼尖地看到了窗柩这边的动静,拍了拍并肩而立的红桃指了指屋子这头?,红杏忙往屋子这边跑来?,
进?了屋子,红杏先?拿帕子抹了抹身上溅落到的几滴雨珠子,这才往内室走去。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让奴婢关上窗子吧,别又吹着风了。”
“出了什么事?雨下得这么大,有?什么事不能先?缓缓?快让她们先?去躲躲雨!”
回过?身转向?里头?看着立在罗汉榻前?的红桃,沈缘福蹙着眉语气里有?些担忧。
“姑娘,您是没?看到,外头?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黑猫趁着下雨天没?人注意进?了院子里头?,那模样凶神恶煞的甚是吓人,怕那猫惊着您歇息,这才急着把黑猫抓住。”
“猫?可?是已经伤了人了?”
沈缘福想起方才看到的绑了镰刀的长竹竿,忙又将窗子推开了些往外边探头?瞧去。
“伤人倒还没?有?,可?您没?看到那猫的模样,奴婢看着都瘆人,不赶紧抓起来?就怕万一伤着人了就晚了。”
“既还没?有?伤人摆出这阵仗来?做什么?那猫看了能不作出防御的姿态吗!拿些雪球爱吃的给它,引它出去不就成了?那么多人陪着它淋雨若是病了哪里值当!”
沈缘福探头?望了许久愣是没?看到那黑猫的踪影,都被院子里头?的人挡住了视线。
“这些法?子都试过?了,听说那猫一见到有?人就是这副嘴脸,一副要扑过?去的样子,摆在它面前?的小鱼干它是看都没?看一眼,送小鱼干的小翠就差点?被那猫给咬着了。”
说话时红杏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对那黑猫心有?戚戚焉。
突然一个婆子举起扫帚往前?头?一拍,落下的刹那一阵惨烈的猫叫声格外有?穿透力,沈缘福听了一阵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院子里围成圈的众人纷纷往四周退了好?几步,似乎是被那猫给吓着了。
这回沈缘福终于看到了那只黑猫。
那黑猫前?半边身躯压低,后半边抬得高高的,淋了许久的雨毛都一撮撮聚在了一起,竖起呈炸毛的状态,一副准备发动攻击的模样。
瞧着黑猫尾巴伸直,双耳朝前?倾,尖锐的爪子全部露了出来?,沈缘福清楚这黑猫的确是动怒了,随时可?能会?伤人。
隔着雨幕看不太清晰,可?沈缘福却觉得这黑猫似曾相识,一下子想起了红螺庙里的那只黑猫。
原本红螺庙的那只黑猫沈缘福有?心想抱回来?养着,偏偏临走时怎么也找不着它,想来?是有?缘无分,只得作罢。
红螺庙在永安县,这里是永修县,坐马车得三个多时辰的路,那黑猫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沈缘福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手拿着绑了镰刀的长竹竿的那个婆子移动了位置,似乎想换个地方从后边偷袭,那黑猫也跟着那婆子转动了方向?,此时正好?正对着沈缘福。
方才背对着黑猫看不到它的前?爪,此时沈缘福看到黑猫一边儿前?爪上绑着的白手绢微微一愣,红螺庙的黑猫伤着的是哪只前?爪来?着?
就是这一只爪子!
那黑猫也看到了窗柩处探出头?的沈缘福,身上的戒备瞬间收了一半,乖巧地“喵呜”了一声。
这回再也没?有?什么疑问了,就是它!
“快!快让她们收手,这黑猫……”
沈缘福话没?说完,院子里的人见黑猫没?了方才那股气势忙抓住机会?一杆子打了上去,不偏不倚正中猫身,黑猫瞬间被打趴下,惨烈尖叫一声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住手!别打了!”
沈缘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了全力对窗子外头?喊去。红杏见状也知道事情不对,忙跑到外头?去阻止众人。
满院子的人收了手站在大雨里有?些无措,大下雨天的拼着被挠被咬的危险淋着雨逮猫还打错了不成?
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晨间刚被夫人每人罚了一半的月例,这回没?得着赏可?别再挨了罚,如今姑娘与?以前?时不同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狠罚。
没?见着从来?不发脾气的姑娘可?把琉璃罚得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吗!
顾不得众人什么想法?,沈缘福套上绣鞋就往外头?跑,踏出门口时红杏已经把奄奄一息的黑猫给抱在了怀里。
黑猫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眼睛有?气无力地露出一条缝,似乎马上就要闭起来?再也睁不开。
“快去把周姑娘请过?来?!”
周姑娘是县里头?周大夫家的姑娘,周家医术传男不传女,周姑娘没?从她爹那儿学着多少医人的手艺,但凡小动物的问题倒是被她钻研了个透,雪球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都是找的这个周姑娘。
红杏抱着黑猫先?下去简单处理伤口,沈缘福一见院子里头?众人的神色便知道她们的想法?。
让众人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让小厨房里熬两锅姜汤分发下去。想了想沈缘福开了钱匣子,今日?出力的每人赏了一吊钱,不管怎么说在她们的立场来?看并没?有?做错什么。
闹了一番沈缘福又有?些乏了,红桃扶着沈缘福回到床榻上,一个小丫鬟送来?了药。
那小丫鬟沈缘福记得,在院子里头?见过?几次面,可?寻常不进?屋子伺候。
“翡翠和雀儿两个呢?怎么一整日?没?见着人?”
红桃和翡翠要好?,咬了咬唇把经过?讲了一遍,自然是偏着给翡翠雀儿两个求情说好?话的。
“娘走时把翡翠雀儿还有?几个在房里伺候的都带走了?”
沈缘福惊讶地看着红桃。去了整整一日?了,这是要给自己院子里换人了?
“除了告假养伤的琉璃和雁儿都带走了。”
想了想,沈缘福把药一口喝尽,连蜜饯都没?要,任由苦味在嘴里蔓延开。
“你去夫人那儿一趟,就说是我?把她们赶下去歇着的。”
红桃闻言面上一喜,替沈缘福盖好?被子就撑了油纸伞往正院跑去传话。
任谁都知道这是姑娘的托词,昨儿姑娘明明还昏睡着,哪能吩咐这些。况且那几个去了一整日?,该问出来?的早就问出来?了。
可?这就是沈缘福对这事儿作出的态度,沈缘福出了名的护短,沈母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女儿这是来?要人了,自然惩戒一番最终还是会?把人送回去。
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这是规矩不能乱,否则沈府非得乱了套不可?,这沈缘福由得母亲去不会?插手,只需最后把人送回来?即可?,况且沈缘福了解自己娘亲,知道沈母不会?罚得太重。
只要不给自己院子里换人,什么都好?说。
除了相处多年已有?感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沈缘福生病前?的那个计划,若是换了人便更难实施了。
那计划还得自己病好?了从长计议,眼前?的疑问是红螺庙的黑猫怎么会?大老远跑到沈府来??
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肩颈部的被子松动有?些透风,沈缘福拢了拢被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病得昏昏沉沉时做的那个梦。
回想起来?身上被压住的感觉太真实,那真的是个梦?
沈缘福不曾想到的是,一连三个月,陆景之便如失踪了一般,在永修县里丝毫没?有?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输入法有毒,红螺庙好几次打成红螺面,然后脑补成螺蛳粉……不说了,没吃过螺蛳粉的我出门去买热干面去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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