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之?
许久没人提起的名字突然在耳边响起,沈缘福竟觉得有些?虚幻,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僵楞在那里没有动作。
早些时候才想着他,他居然就上门了。
理智上知道继续和陆景之有来往对陆家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乍听见陆景之上门,沈缘福心里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升腾起欣喜与期待。
一旁的琉璃听见翡翠的话便站了起来,见?沈缘福泛起红晕的脸颊像熟透了的薄皮柿子,滑润饱满轻轻一戳就能汁水四溢,忍不住捂了嘴儿偷笑起来,打开了门往外头探头看去。
越过翡翠,琉璃一看后头根本没人,又跨出两步往外头瞧去,还?是没有人,倒是外头吹进来一阵寒风,冻得琉璃打了个哆嗦。
“东西呢?”
琉璃回过头来问翡翠,沈缘福也起身从屋子里出来了,在门口向外头张望。
翡翠费力地举了举手里象牙镂雕缠枝花鸟提食盒,用带着戏谑地眼神看着琉璃开起了玩笑来。
“白长这么大的一双眼睛,这么大个东西都看不到。”
食盒足足有四屉,主体部分用的是镂空精雕的象牙片,雕饰花鸟俱全,巧夺天工。不说食盒样式精致已足够吸引目光,便就说这食盒的大小,照理也该一眼就能看到。
不但是琉璃,其实沈缘福也这才看到翡翠手里的食盒。
沈缘福实在想象不到,陆景之居然特意送了个食盒来?
双手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实在酸麻不堪,翡翠悄悄将手里拎着的重?心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这东西重得很,我快拿不住了,姑娘快让我进?去放下再说。”
闻言沈缘福往后退了两步,翡翠赶忙进?了屋子把食盒往桌上放下,一解脱就甩了两下早已酸疼僵麻的手臂。
琉璃紧跟在两人后头关了门进来,用一脸看稀奇的眼神围着桌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圈儿这个食盒,又用手提了一下,果?然够重?,第一下没做准备都没提起来,第二下拼了劲才提了起来。
“果?然够重?,什么吃的能这么重??姑娘快打开看看,我都等不及了。”
说着琉璃走到翡翠身边,替她捏捏手臂敲敲肩膀,亲身体会过那食盒的重?量,自然知道翡翠方才已是强撑着才拿来的。
沈缘福心里头也对食盒里装的东西好奇得很,可凭着前几次陆景之对自己的那些不正经的举动,又怕陆景之送来些不正经的东西,万一让那琉璃翡翠两个看了去自己还?要?不要?做人了。
并不想当众打开食盒的沈缘福试图扯开话题。
“瞧你急的,都嫁了人了一点儿没变。陆公子来沈府了?什么时候来的”
前半句沈缘福是对着琉璃说的,虽然调笑着琉璃,可仔细看便能看出沈缘福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后头半句问的是翡翠。
“陆公子没来,听说陆公子有要?事自己来不了,派了陆家的管家送来的,各个院子里头都有份呢。”
顿了顿翡翠又补充,“都是从夫人院里分?出来送出去的,想来这些?东西夫人那儿都是过了目的。”
听见娘亲那儿已经看过了,沈缘福心头一紧,呼吸一窒。
随即又想着陆景之心思缜密,不像是想不到这一点的人,许是自己想多了。
况且若是娘亲看过了还?能送过来,必是娘亲那儿觉得没什么问题,那这些?东西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
身边两个人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缘福,那眼神分?明恨不得她们自己动手帮沈缘福打开这个食盒。
这时候把两个人赶出去也显得忒特意了些?,沈缘福给自己做了个心里建设,反正娘亲那儿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慢悠悠伸出手打开食盒盖子,沈缘福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微不可见地有些?颤抖。
随着食盒盖子的一点点移开,沈缘福的心也一点点提起来。
透过那推开的一条缝隙,隐约能看出是一些?棕褐色的,再推开一点,棕褐色中多了一些?黄绿色。
褐绿相间的?那是什么?
琉璃和翡翠两个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近看。
“姑娘你快些啊,这象牙镂雕的是珍贵,可能装这么多东西肯定结实着呢,不用这么轻手轻脚的。”
琉璃是个急性子,看沈缘福那一点点推开的龟速动作实在心痒地等不及了,忍不住出声催促。
听见琉璃的话,沈缘福心一横,加快动作一把推开盖子,终于露出里头的庐山真面目来。
居然是……冬枣?
一时三人愣在那里都没有动作。
大雪天的特意让管家踏着那么厚的积雪登门拜访,就为了送个冬枣?
陆景之的脑回路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猜想了半天,也担心了半天是那些不正经的,结果?居然是冬枣?
沈缘福松了口气,也为自己的想法有些?赧然。
冬枣虽说名字带了个“冬”字,却是中秋前后成熟的,现在这雪天儿早已寻不着了。
冬日里应季瓜果?少,物以稀为贵,以冬枣为礼也算合适,可陆家和沈家又没什么交情,这不年不节的送冬枣来算什么?
“这季节是从哪里寻来的冬枣?”
琉璃惊讶地望着这些?冬枣,简直有些?无法想象从秋季一直储存到现在还能保存地这么好,完全和新鲜摘下来的没两样。
翡翠伸手捏起一颗冬枣,触手一片冰凉。
这些?冬枣个头圆润匀称,棕褐色居多,若是各个院子里的都是这成色,便是当季里要?挑出这么些?来也得费些功夫,这冰天雪地里更是难上加难。
“翡翠,正院里送过来时可有说些什么?”
沈缘福忍不住往深里想,这冬枣里是不是有什么暗示?可偏偏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什么,这也太不像陆景之了吧。
“是正院的两个粗使婆子送来的,只说了是陆府管家亲自来的,听说陆府的管家也出色得很,不知是怎么个出色法来。”
回忆起那两个婆子夸张地说法,却又说不出个具体来,翡翠怀疑那两人根本没有亲眼见过,根本是听了别人的话来学舌的。
“我看那两个婆子也不知道些?什么,就是来跑腿的,怕是大雪天儿的大家都缩在屋子里头不愿出来,这才让了这两个婆子来。若是姑娘想知道仔细些?,我私底下去找红桃问问。”
沈缘福点点头。
“等雪化了再去也不迟,不急在一时。”
“姑娘要?不要?拿去洗些?来尝尝?这四屉的冬枣再不抓紧吃可就吃不完了。”
琉璃自个儿看着嘴馋,忍不住提醒两人把注意力回到冬枣上。
“你怎么知道四屉都是冬枣?我拎过来也就那么几步路,四屉冬枣怎么也没有这个重量,姑娘我们看看下面吧。”
也是,若都是冬枣拿个提篮装着不是更好,作甚还?要?费心装进?食盒里。
得了沈缘福点头,琉璃和翡翠两个一起拿下装冬枣的第一屉,露出火红的樱桃来。
“咦?还?真不一样。”
琉璃嘴上说着,两人手上动作没停,把剩下的两屉也都拿了出来,是卧在冰里的杨梅和荔枝。
四屉四种,俱都不是应季的,也不知陆景之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些?东西。
“陆公子真是……有心了。”
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能找出一种就已是难得,这里头一溜烟儿四种还?都是上品,分?量还足,可不就是有心了?
沈缘福心里闪过莫名的悸动,他既然愿意为了自己费心,那是不是,是不是自己在他心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这得费多少银子啊?”
看着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四屉,琉璃舔唇咂嘴,这哪是满桌子的吃的,分?明是满桌子的银子啊!
“你以为有银子就能弄到?这么多年你可见过咱们沈家一次弄来这么多不应季的瓜果??”
翡翠用手指点了点琉璃的额头,笑她那小财迷样儿。
冬日里头熟的瓜果?少,沈家也会想法子弄来些解馋,可再没有一次弄来这么多过。
“别的不说,单说这荔枝,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日五日色香味尽去矣,这些?荔枝又红又艳,就跟刚摘下来的一样鲜嫩,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弄来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赶紧拿下去让小厨房里看看怎么放置着才好,若是实在没办法就用这些?做点别的吃食,别生生放坏了。”
“那先让厨子里做个糖酪浇樱桃给姑娘送过来。”
翡翠看着红艳艳的樱桃最?是夺人目光。
沈缘福素爱吃甜的,糖酪浇樱桃便是往日里常吃的。樱桃是暮春初夏时节熟的,到现在冬月已有半年多没有尝到那滋味了,听翡翠一提起沈缘福自然也是嘴馋得很。
“多做些?,让人给娘亲和三哥也送些?去。”
虽说这些?每个院子里头都有,可沈缘福这里的厨子做糕点甜品却是沈府里头手艺最好的。
琉璃翡翠两个应声退下,沈缘福一个人在屋子里用手捂着跳动的节奏有些?过快的心脏,忍不住多想起来。
一声不吭三个月杳无音信,怎么又突然想起登门送礼来了?若是再过一个月送年礼来也就罢了,偏偏是这当口无缘无故送来的,让人怎么不多想。
不年不节便常有礼品往来,多半是极为亲近的人家了。沈缘福两腮红红的,一直蔓延到带着欢欣的眼角眉梢。
那三个月前红螺庙一别后他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起红螺庙,沈缘福想起了那时亲眼见过陆景之和顾凝烟两个有说有笑的场景。
对啊,陆景之在红螺庙里遇到了顾凝烟,然后是三个月没有音讯。
沈缘福的心一点点沉下来,喜悦的心情一点点消失无踪,有些?不愿意继续往深里想。
若说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那还来找自己做什么?
光是想想那两人在一起的样子沈缘福心里就一阵酸涩。
突然回想起剧情里,不正是顾凝烟想方设法说服陆景之,让陆景之按原计划与沈缘福逢场作戏,然后顾凝烟借着陆景之的手为她自己报仇的?
瞬间沈缘福被吓得后背冒出了冷汗。
所以一直以来剧情都没有变过?
想起这个可能性,沈缘福心脏疯狂跳动,呼吸急促起来几乎要喘不上气。
要?冷静,要?冷静!沈缘福哆嗦着手为自己倒了杯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茶水已经凉透了还?没来得及换,颜色变浑浊了,抿了一口,满嘴的冰凉苦涩,一直蔓延到心里。
“姑娘,小厨房里送来了糖酪浇樱桃。”
门外是雁儿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沈缘福的思绪。
“进?来吧。”
沈缘福闭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忘记那两个人。
雁儿向来惧寒,每到冬日便把自己纤细瘦弱的身体包裹得圆圆鼓鼓的,连仅仅一个推门而入的动作都显得有些?不利索。
“翡翠姐姐和琉璃姐姐两个去了小厨房还没回来呢,先让人送来了这个,说过会儿多弄几个花样来给姑娘。”
闷了好几日,突然见着这些?鲜艳的东西,雁儿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向来话不多的她难得多说了几句。
“那么多我也吃不完,这些?东西就得新鲜着才好吃。让她们俩把多出来的都分给院子里头的,大家伙儿一起吃吧,大雪天儿的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这话沈缘福是笑着说的,可心思敏锐的雁儿却感觉到了沈缘福的情绪低落,手上动作顿了顿,也不再多说什么,把糖酪浇樱桃放到沈缘福面前后便退下传话去了。
樱桃已经洗净去蒂去核盛在琉璃小碗中,上头浇了浓厚香甜的乳酪,因着沈缘福嗜甜,上面又多淋了一层蔗糖汁。
莹红的樱桃、凝白的乳酪,卖相甚是讨喜,相拌在一起奶香浓郁,酸甜得当而不腻。
雪窖冰天里凉的不宜多吃,怕冻坏了脾胃,因此这回用的是琉璃小碗装的,比初夏时吃的足足少了一半的量。
若是往日里沈缘福肯定喊着不够,可现在心里头装了事哪有心情吃这些?,拿了小勺一下又一下搅着,就是没有胃口。
樱桃汁水与雪白的乳酪融合在一起,渐渐变成紫红色。
搅弄了许久,沈缘福舀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嚼了两三下便忍不住拿帕子包着吐了出来。
这东西甜腻腻的齁人,味道呛入喉咙里头让人犯恶心。
将手里的琉璃小碗放在桌子上推得远远的,用冰凉苦涩的茶水漱了漱口,沈缘福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随即又觉得不值当,恶心人的是陆景之和顾凝烟两个,关樱桃什么事,白白害得樱桃受了牵连。
心里头明白,却再不愿陆景之送来的这些?东西。四屉全部分给了院子里头的人,整个院子里头喜气洋洋的倒像是过年了似的。
翡翠琉璃几个不知道沈缘福为何突然厌恶起这些?东西来,明明临走时心情还?是好好的,却也都识相地没有再提起,变着法儿哄着沈缘福开心。
一直到傍晚前琉璃才被张倾亲自来给接了回去,翡翠看着天色未暗去了一趟正院找红桃,冬日里昼短夜长,回来时不过酉时天色已经全黑。
用过晚膳后沈缘福早早地便躺下了,心里头乱糟糟的,连带着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的。
沈缘福这是在气自己,若是不知情便罢了,可明明都知道剧情了,居然还能被那些花言巧语给骗了。
你可不是一个人,背后关乎着整个沈家的存亡,还?得对付一个可能会对沈家出手的顾凝烟!
说起顾凝烟,沈缘福心头的疑虑越来越大。这些?日子里沈缘福一直再等顾凝烟那边的动静,好确定顾凝烟真的有报复沈家的意图。
可这么长的时间,顾凝烟除了常去医馆帮忙,去了一次菊花宴,一次诗会以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对沈家有过什么关注,几乎要让沈缘福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一阵冷风吹动着帷帐,沈缘福下意识紧了紧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
累丝镶红石牡丹翠叶熏炉里的梅香随风吹来味道更加浓郁。
沈缘福不是很爱熏香,更喜欢从外头折了花枝插在屋子里散发出的香气。
往常偶尔熏香也多是用的味道极淡的香,今日里的香味道虽重了些?,可助入眠效果?极好,因此才特意从箱子底寻出来了这香。
香味透过帷帐嗅入鼻间,沈缘福用手揉了揉受了刺激的鼻子,翻了个身,面朝着墙。
哪里来的风?
脸上的凉意还没有过去,刚刚翻完身的沈缘福突然被这个想法给惊着了。
明明没有听见开门声,怎么会有冷风吹进来!
窗柩那里俱都放了花,只要从外头打开便会推落花盆。尤其是后窗,窗下还?摆了还?几个鼠夹藏在花丛里。
房门那里有门房上的婆子看着,若不是院子里的人照理也进?不来。
这么一想沈缘福心里头稍微安心了些?,许是压根就没有人进来,不过是自己吓自己,亦或是梅英回来了自己没有听见开门声。
手悄悄往枕头下面最靠墙的那边摸去,摸着了一块厚厚的布包裹起来的小东西,尔后慢慢拿到被窝里。
在被窝里头沈缘福快速抽开绳子打的结,将厚布里头包裹好的簪子拿出来握在手里。簪子一头早已经被沈缘福磨得尖尖的,无意间滑过锦被,抽丝声在夜间格外清晰。
将锦被往下拉倒肩膀下面,把手臂从锦被里头拿出来,只留了握着簪子的那只手用锦被虚虚盖着,确保不会因着被子而妨碍自己的行动。
做好了准备,沈缘福身体没动依然朝着里头,转动了脑袋睁大了眼睛看向外头的帷帐,尔后给自己壮胆打气。
“梅英,是你回来了吗?”
寂静里沈缘福的声音格外清晰,不知是不是沈缘福太紧张的缘故,居然还听到了自己说话声音的回声。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动静。
沈缘福屏住呼吸等待着,并不敢放下心来。
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往沈缘福这里走来,格外清晰。
绝对不是梅英!梅英不会不应自己的,而且听这脚步声的力度,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沈缘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早知道就应该要装睡的。
突然想起三个多月前半夜闯入自己房里被自己拽下玉佩的男子,是那个人又来了?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沈缘福头皮发麻地厉害,手紧紧攥住发簪,精神高度集中。
就在离沈缘福床榻还有两三步时,那人停下了脚步。
沈缘福屏住了许久的呼吸终于熬不住,快速换了口气,继续严阵以待。
“把东西放下,小心伤了手。”
那人突然开口,果?然是一个男的!而且是……陆景之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用了最初的设定,其实改后是陆景之直接挖了家里的素心腊梅简单粗暴地给沈缘福打包送过去了……
今天双更哦,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依然双更。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星期内就让两个人确定关系,然后开始撒糖甜甜甜~~~
谢谢在这两天我卡文卡得要死的状态下依然没有放弃我的小天使,爱你们~~~
谢谢“”小天使和“凉萤”小天使的灌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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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直不知道“”小天使是谁,可是你灌溉了好多次我都记得哒~~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