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缘福的记忆里只知道沈家人大致的结局,可是具体事情的经过却记不大清楚。
许是距离看到那本小说实在隔了?太多年,像近日里的这些事,往往是事到临头才能稍微想起些什么,且多半是睡梦中记起来的。
就像收到姑妈的来信,说要带着女儿女婿来永修县小住一段日子,那时的沈缘福原本压根不记得有关于这个姑妈的剧情,那夜却梦到了她。
一身褴褛的沈丽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前边儿一个卖包子的摊子上?恰好一屉屉包子新鲜出炉,掀开盖子热气窜上?几丈高?。
青皮慈竹蒸笼用得久了?外边儿已经泛黑,愈发衬得里头的包子一只只圆鼓鼓,胖墩墩,诱人得紧。
闻着了?包子的香甜味,沈丽站住了脚饥肠辘辘地望着?里刚出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不住地咽口水,却连个包子也买不起,女儿女婿却没有一个在身边。
卖包子的是个中年男子,余光瞄见自己摊子旁边一个衣衫脏破不堪的人站了?许久,以为又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臭乞丐。
正准备驱赶,却发现那乞丐还是个女乞丐,衣衫虽脏,脸上却洗得干净,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那风姿看得卖包子的心中一动,见惯了人来人往,这虽是个乞丐,可这姿色整个东市却没几个及得上?的。
卖包子的一时心里有些痒痒,伸手捏起一个白花花的包子,一脸色眯眯地瞧着沈丽。
“嘿!说你呢!包子,想不想吃?”
沈丽心思单纯,压根没有发现那卖包子的老板的龌龊心思,只以为那卖包子的是心地善良,看她可怜才问她的。
热气随着风钻进沈丽的鼻子里,本就饿极了?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沈丽一时脸红极了?,忙伸手捂着?肚子,朝卖包子的点了点头。
“想吃就走近些来。”
见那女乞丐配合,卖包子的笑得愈发灿烂,落在沈丽眼里便是这个卖包子的当真是和善。
沈丽犹豫着?走近了?些,满脸绯红,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卖包子的老板。
卖包子的近距离一看这女乞丐,细皮嫩肉的,脸上连褶子都没有一道,生平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这么近距离地在自己跟前对着自己抛媚眼,不禁咽了口口水,
“来,这个包子给你!”
卖包子的手稍微朝沈丽那里伸过去了一些,却没有移动多大距离,沈丽要拿还是得再走上前好几步,挨着那摊子才能拿到。
听到自己可以吃到东西了,沈丽兴奋极了?,忙两步跑上?前要拿卖包子的手里头的包子,谁知手刚摸到包子,就被那卖包子的一把抓住了手。
“想不想每天都有包子吃?”
说话间那卖包子的指腹在沈丽的手背上?摩挲着。
啧,真是又白又嫩,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丽再傻毕竟也活了那么多岁,此时哪里能不明白那卖包子的对自己心怀不轨,心里害怕极了?,急忙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那卖包子的哪里肯轻易放手,沈丽用另外一只手想要掰开那两只脏手,两人撕扯间打翻了手下摞了?四五屉高?的蒸笼,一时包子滚了?满地。
那卖包子的再是好色,却哪里抵得上?这脚下的家当重要,慌乱间倒是被沈丽抽回了?手给逃了?出去。
正好卖包子的摊子不远处成堆儿蹲着?在路边乞讨的乞丐,面前摆了?碎碗朝着?卖包子的这里看热闹,此时一看满地的包子争先恐后地哄拥而至,慌乱地哄抢着。
那卖包子的被这群乞丐挡住了?去路,又忙着?驱赶他们,倒是让沈丽幸运地逃脱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沈丽一边哭着一边不停地跑,有路就往前头跑,跑到后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却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
窄巷子里头的青石板路高?低不平,累极了?的沈丽已经抬不起脚了?却依然不敢停下,终于脚下绊着?一块突起的石头,重重地绊了?一跤扑倒在了地上。
沈丽就这样以扑倒在地的姿势趴着?悲泣了?起来,涕泪俱下也依然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这样无声地痛苦着。
这几十年的习惯早已经是改不掉了?的。
边哭沈丽便狠狠搓着?那只被卖包子的摸过的手,搓得一片红肿,却让两只手上?都沾染上?了?包子的味道,令人恶心。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丽双手捏着拳头狠狠敲打了?僵硬的青石板路面,沾染在青石板路面的青苔渐渐沾染上?了?红色,一片狼藉不堪。
她是那么的绝望。
沈缘福是流着?泪醒来的,虽然不知道沈丽为何会变成这样,可直觉却告诉她这是受了沈家和顾凝烟恩怨的牵连。
也因着?这个,哪怕再不喜欢沈丽一家三口,哪怕马致远在沈家这番作态,沈缘福依然容忍着?避开他们,而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昨日沈家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沈缘福期盼着晚上?能记起些什么,可昨夜沈缘福与沈母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到后来好不容易睡了一小会儿,却没有梦见任何事情。
亦或是梦到了却又忘记了。
沈缘福有些痛恨自己为何会记不得爹爹这一劫,否则也好趁早想法子给避过去。哪怕前面的事想不起来,能记起这事最后是如何处理?的也是好的。
到现在沈缘福只记得书里在那个沈缘福一生最后的那些画面里,根本就没有出现沈钱,不知是父女断绝了?来往,还是……
沈缘福不敢再往后头想。
可既然现在对爹爹这一段事儿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顾凝烟这段日子准备如?何再对沈家出手,那便只能自己想法子,先从根源上?断了顾凝烟再害人的可能。
接着手上?的信往后看,因着?今年隆冬比往年俱都冷上许多,已有不少老幼病弱冻死了?。顾凝烟这几日便忙着?一家家给那些难以度过苦冬的人家送去御寒用品。
另外便是去医馆帮忙的事儿也没有拉下。
再接着信里写的便是……陆景之!
张倾说顾凝烟与陆景之这一个月走得极为接近,医馆、不同地方的贫苦人家家中,传闻两人常成双入对地一起出入,单是张倾知道的便是近几日两人日日腻在一起。
强忍着?心头的震撼往后面看去,沈缘福捏着信纸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翡翠垂手立在一边,等着?沈缘福看完信后吩咐,此时一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看沈缘福的模样有些担心,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姑娘……”
看完信,沈缘福一时有些恍惚。
沈缘福对陆景之本就没什么安全感,心里总留着?那么几分担忧陆景之并不是真心对自己,加上?家里出了这种事,沈缘福本就有些无助,如?今看着?这封信那些负面情绪俱都牵扯了出来。
心如?刀绞,眼睛里头却干涩地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翡翠看着?沈缘福悲痛欲绝的模样有些心慌,以为是老爷的事又出了岔子,被那些事情给打击到了,忙开口安慰她。
“姑娘,您可得想开点,夫人已经如?此难过了?,再看到您的这副样子,这关岂不是更难度过去了。”
翡翠跟着?沈缘福多年,知道拿沈母来说事让沈缘福振作起来,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了?。
对啊,眼下哪有时间想其他的事,解决爹娘的事还有顾凝烟这个祸根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但是陆景之却也是解决顾凝烟这事儿的关键一步。
原本以为他们这辈子没有关系,那单凭顾凝烟一个人的力量沈缘福觉得奋力一试还是有很大的希望的。
可若是顾凝烟背后的人是陆景之,沈缘福自知压根不是陆景之的对手,这几日的对顾凝烟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更怕的是陆景之再亲自对沈家出手!
强忍着?心痛分析眼前的情况,沈缘福却仍然保留了?一丝奢望,不愿相信陆景之先前对自己的作态都是假的。
那么真切那么强烈的感?情,真的是可以演得出来的吗?
得多么可怕的人才能做得这么真实?
况且以陆景之的性格,若是他对自己是假的,他怎么会愿意对自己做出那些亲密的举动?
明明那些亲密举动都是绝非必要可以避免的,哪里值得不喜碰触别人身体的他做出这些牺牲。
沈缘福心里稍定,虽有些信了陆景之,却依然不能笃定。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个这些日子被自己忘在了脑后,极有可能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燕故山,沈缘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亲自前去考察一番,说不得将来就要走到这一步了。
不想了不想了!家里的事要紧!
心里想事情,沈缘福憋着?气忘记了呼吸,早已经缺氧涨红了?脸,此时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空气,沈缘福这才发现手里的信纸竟然早已经被自己捏皱了。
沈缘福抬眼,见翡翠手里揪着她的一脚一脸担忧,却不敢再打扰自己,对她笑了?笑,安慰她自己没事。
“研墨去吧,我要写两封书信,一封给张倾,另一封,你去顾县令府上?,交给顾县令的嫡女,顾五姑娘顾凝烟。两封俱都要亲手交到他们手上?,否则便是毁了?也不能让他人经手,可记住了?”
“是。”
虽有些惊讶明明沈缘福从未与顾家五姑娘有过交情,怎么会让自己去顾府送信,可翡翠的性子便是少说多做,并没有问出口。
虽做出了安排,可那些事沈缘福却只能等急不得。
中午陪娘亲用了午膳,娘亲整个人依然怏怏的,虽苦着一张脸没什么精神,却能用下大半碗饭了。
昨夜里娘亲一夜没有好好睡,下午沈缘福便想法子把娘亲给哄睡着了?,娘亲年事已高,事情解决前保重身体才是第一要事。
看着?娘亲睡梦中仍旧皱着眉头,沈缘福也跟着?有些难过。她想陪着母亲一起睡一觉,说不得就能梦起些什么,可现在趁着?娘亲睡着,沈缘福得去找爹爹谈谈。
帮母亲掖好被子放下帷帐,沈缘福转头便见雀儿一脸焦急地朝里头探头张望,却不敢贸然上前来。
见沈缘福终于看见了?自己,雀儿忙朝着?沈缘福招招手。
刘嬷嬷这么大把年纪陪着娘亲熬了许久精神有些不济,被沈缘福劝着?下去歇着?了?,沈缘福交待了?红桃红杏两个好好看着?娘亲的动静,这才带着雀儿往外头院子里走去。
见雀儿急不可耐,沈缘福知道必定是大事,见这地儿空旷,便是有人也没地方藏,便停下了?脚步。
“你小声在我耳边说。”
雀儿也顾不得主仆当众做这动作合不合宜,垫着脚尖儿便附到沈缘福耳边。
“冬梅方才跑过来说,有人将那边的安胎药,偷偷换成了?滑胎药!”
沈缘福倒吸一口气。
“那她可喝了??”
一说出口沈缘福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大了?些,忙压低了声音。
雀儿摇了?摇头。
“冬梅说她发现后过于慌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送去的路上就失手打落了药碗。将残迹收拾完后便匆匆赶来找我了?,还没声张。”
作者有话要说:陆景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催化剂来啦~~~
然后男主要发现女主背着自己找男人去了嘿嘿~~~
大家可以看到沈缘福对陆景之的信任感明显增强了许多,以前遇到一点点陆景之和顾凝烟两人的蛛丝马迹,沈缘福便认定了陆景之在戏弄自己的感情。
如今听说陆景之和顾凝烟日日厮混,虽心里有怀疑,却还是有些相信陆景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