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苏梨月对金融圈的事不感兴趣,听圈内小姐妹提及傅砚辞的名字时,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说他温和待人礼貌,也有人说他是笑面虎,手段狠辣,冷血无情,不仅架空亲生父亲坐上傅家掌权人的位置,还将弟弟驱出傅家。

而苏梨月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在五年前的雨天,她同苏锐锋、谢楚云、苏妗禾几人到港城游玩,苏妗禾说带她去吃蛋挞,可却将她扔在路边。

那是苏梨月最大胆的一次,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就抓住了对方衣服祈求帮帮她。

她只知道旁边的人都唤他三爷,于是小小年纪的苏梨月也跟着这么叫了。

他让人送她回家。

后来,苏梨月才知道那人就是港城的地头蛇,傅砚辞。

要说对他的印象,在五年前,苏梨月会认为前者说得对。

但想到昨晚他威胁自己要切舌头的可怖模样,苏梨月不禁吞了下口水。

手段狠辣的评价更加贴合。

思及此,苏梨月微垂脑袋不敢和他对视,双手捧着天鹅醒酒器缓步过去,往他杯里斟酒时,温暾讨好地唤他:“三叔好。”

直到苏梨月倒完酒端正地站在他面前,傅砚辞才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没有情绪地应了个鼻音。

姑娘穿了套缎面白裙,看似朴素的设计,实则处处暗藏心思。

一字肩的设计,肩带两侧垂坠着珍珠细线,和她雪白凝脂的肌肤相辅相成,像雪山开出的白莲,洁白又纯净。

腰间鱼骨与薄纱拼接,将她一身玉骨软腰包裹,乖觉地在他面前好似在等下一步的指令,捧着醒酒器的手莹白如玉,关节因紧张紧握醒酒器而泛白。

巴掌大的小脸和小时候没差。

胆儿还是这么小。

苏梨月无措站着,她倒不指望傅砚辞会回应她,但没爷爷的指示,她也不敢走。

爷爷今夜隆重设宴就是为了傅砚辞,如果被她搅和了,她难辞其咎。

终于,在不知道过去多久,主位的苏奇志发话了。

“月月,三叔旁还有空位,你就在那坐下吧。”

苏梨月眉头微蹙,“?”

怪不得苏妗禾不肯来,坐在这冰块身边饶是有再高的暖气都不够使的。

苏梨月是个很好的舞剧演员,心里虽极度吐槽,但面上依旧是一副等人回应的模样。

只是她这次把目标落在傅砚辞身上。

他端坐在那,也没急回复她是否可以入座。

就在苏梨月不知该不该落座时,有人上前殷勤地要给傅砚辞点雪茄。

傅砚辞却把雪茄放下,不置可否地表示,“有小孩在,不抽了。”

他模棱两可地态度让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这么多年傅砚辞身边没出现过女人,随行多年的秘书助理都是清一色男性,就连出席各个场合都孑然一身。

但他会让苏家千金坐在旁,大家不敢胡乱揣测。

傅家新一任掌权人回国的消息人尽皆知,各个公司和家族都想设宴邀他,但他唯独来了苏家,看似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傅家在民国时期就从事小型贸易生意,后来逐渐涉及房地产开发和投资,傅砚辞曾祖父从三四十年代就在港城发家。

后傅正平接手,正式坐稳大地主之位,多年前的港城混乱,黑白通吃,手上沾了血的企业家都是常有的。

一次差池,傅家差点破产,在大家都不敢靠近时是苏家搭了一把手,这件事当时轰动整个港城和内地,大家都知道傅家曾获苏家帮助,傅老爷子年纪渐长,开始吃斋念佛,也对曾救助傅家的苏奇志心存感谢。

傅老爷子身体不便从港城过来,便劳烦傅砚辞出席一趟。

或许傅砚辞只是看在当年的面子,才会让苏梨月坐在身旁。

大家不敢再细想,就连多的眼神都不敢往那处看。

主桌的话题重新拉回近年的经济发展和财经圈近年发生的事。

苏梨月插不上话,严格遵循爷爷的吩咐,眼观鼻鼻观心,准备一等傅砚辞杯空了马上倒酒,做足东道主的礼仪。

可男人手边的酒杯始终没动,尽管有人接连上前敬酒,男人也八风不动坐在那,最多微微颌首,算是回应了他们的话。

他对桌上的话题似乎提不起兴趣,镜片后的眼低着,漫不经心靠着椅背把玩尾指的金徽章戒指。

苏梨月出于好奇偷瞄过去,却不料和他视线在空中相遇。

傅砚辞似笑非笑的眸子盯住她,沉冷出声,“苏小姐吃过凉拌舌头吗?”

苏梨月身子微僵,自然懂他话里蕴含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试探她对昨晚所看见的态度。

她抓紧绸缎裙摆,洋装冷静地压低声线答道,“三叔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对于她的回答,傅砚辞满意地笑了声,冷白修长的手端起酒杯,斜觑她时意味深长地落了一句粤语:“叻。”(聪明)

傅砚辞从没担心过她会说出去,即便是说出去也无妨。

他这趟来苏城除了教训那位弟弟,还有公司的叛徒。

昨晚只是给樊宇的警告,却怎么也没料到会被这小姑娘撞见。

苏梨月听不懂他说了什么,见他酒杯空了立即起身倒酒,用礼貌的笑回应了他的话,从没觉得时间过的如此漫长。

好在,爷爷的寿宴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大家都移步到中央位,苏梨月忙迭跟上,急湍的脚步虽被她刻意掩下,但还是被坐在原位的男人识破。

傅砚辞只远远人群簇着寿星公给他道贺送祝福,气定神闲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目光分寸不移地看着脚步慌张的姑娘。

经过两个月精心布置的宴会厅四处充盈着喜庆,苏奇志穿了定制的酒红色唐装,苏槿戈和苏梨月、苏妗禾站他两侧,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接受着宾客们送上的祝福。

分吃蛋糕后,苏奇志和多年没见的好友畅聊甚欢,而苏妗禾和苏梨月被谢楚云带在身边和富太们闲聊。

女人们最是爱聊八卦,圈里的所有事不过一场麻将就被摸透。

但很多人都懂得看人下菜碟,苏家势力庞大,富太们不但惹不起还想方设法约谢楚云和下午茶。

对府上的两位千金也是爱屋及乌,见她们来了,有人先开口夸道:“苏太,你这两个女儿完全遗传了你的基因啊,长的好生漂亮,窈窕淑女、沉鱼落雁的模样,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楚云爱听好话,果然被逗乐,一边掩唇笑一边谦虚道,“就你们会说话,每个人见了都这么夸,再夸下去这两孩子非得骄傲不可。”

苏妗禾穿了套黑配金的礼服,华丽高贵的公主版型,黑色薄纱下搭配金色缎面裙摆,胸前金色玫瑰的设计与脖子的珍珠项链相辅相成,颇有童话世界的金公主般,奢华艳丽。

她踩着一双镶着钻的高跟鞋站在苏梨月旁,一黑一白无形将两人性格、气质区别开来。

苏妗禾从小跟着谢楚云出入社交场合,驾轻就熟地先开口问好,“阿姨们好,我都想叫各位姐姐了呢,大家的皮肤保养得真好,不说还以为和我一般大呢。”

一群富太们被她的花言巧语逗得乐呵呵,靳太拢了拢臂上的皮革,笑说,“苏太,你这大女儿很会说话呀,真是讨人喜欢。”

谢楚云挽着苏妗禾手臂,应承下来,“是啊,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讨喜欢,”末了,她看了眼一旁的苏梨月,眼底跃过一瞬的刻薄,但语气依旧温柔,让人看不出破绽,“不像月月,她不爱说话,存在感就低些。”

为了扮演好好母亲的角色,谢楚云没忘挽过苏梨月的手臂,表面是两个孩子都喜欢,但每句话都在夸一贬一。

“月月事业心重些,考到京城后很少有时间回来看我们,都是妗禾回来的较多。”

在没人看见的暗处,谢楚云无声无息用力掐了下苏梨月手臂内侧的肉,脸上带着溺爱的笑,“就快过年了,明年要常回家陪陪妈妈哦。”

苏梨月自然听得懂她虚假的话,倘若她要真经常回来,她不得想尽办法赶她走。

悄声抽出被掐的手,苏梨月冲谢楚云扯了下唇角,阴阳应声道,“妈妈批评的是,女儿就怕经常回家会讨嫌。”

谢楚云假惺惺笑着,“怎么会呢。”

……

苏梨月实在不喜欢溜须拍马的场合,宴会中途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

她走到后院,会客厅里吵杂的声音才渐渐远去,依水而建的后院入了夜凉风徐徐,室外不比室内暖和,苏梨月穿过风雨连廊时冷的环抱双臂,一边给陈夕雯吐槽这两天发生的事。

“我跟你说,找时间我可一定要去寺庙拜拜,你猜我遇见谁了,傅砚辞!那个内心阴暗不择手段的活阎王,今天还被谢楚云摆一道,这一个两个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扎堆来给我添……”

话未完,苏梨月听见前方传来的粤语,她停下急匆的脚步,抬眼便看见海棠树下站着的人。

男人肩头披了件商务大衣,那只捏着雪茄的手戴了皮手套,和昨晚掐人脖子的手套几乎吻合,他三指捏着燃了一半的雪茄轻轻按在杯口,滚动一圈,雪茄灰簌簌落在圆桌上的酒杯里。

他在打电话,说了一口流利标准的粤语,苏梨月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也没时间听懂,苏梨月还是第一次背后讲人坏话遇见本人的,她当下顾不得礼数,迈开腿预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偏偏老天和她作对,她刚迈开右脚,海棠树下的男人似是听见了动静,转头朝长廊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苏梨月霎时止住呼吸,周身的冷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她僵着的身子仿佛也不畏寒冷了。

傅砚辞将手里的雪茄扔进酒杯,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梨月挂断电话后慢吞吞移步过去,先发制人:“三叔原来您在这呀。”

故作轻松的语态被傅砚辞一眼看破,但他没有揭穿,反而难得的起了玩心。

他向她走前几步,那双戴了皮手套的手放在裤袋里,他往前走一步,就逼得苏梨月往后退一步,直到她脊背抵着柱子,面前的男人才肯停步。

傅砚辞垂着眼,透过镜片观察打量苏梨月,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和昨晚见面时一样,像只畏手畏脚的猫。

“有事?”

傅砚辞说。

苏梨月调整呼吸后谎称道:“爷爷见您没在里屋,托我出来寻您。”

不知傅砚辞相信与否,苏梨月没来得及细想,便从长廊另一端听见苏妗禾与其佣人吐槽苏梨月居然够格坐在今晚贵客身边。

苏梨月当然知道这位贵客是谁,听她怒气冲冲的语气,苏梨月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灵机一动,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贵客。

苏妗禾能这么生气,想必一定很在意这位贵客。

思及此,苏梨月又把脑袋垂了下去,眼底的灵光稍纵即逝,就连傅砚辞都没捕捉到她的意图就听见身前女人娇柔嘀咕的声音:“外边的温度确实比室内要低许多呢。”

为了演得更真实,她捂紧双臂,适时她才再次抬头,一双莹莹的眸子望着他,“三叔……”

谁知男人依旧八风不动的站在面前,看着她片刻才沉冷出声,“怎么?”

苏梨月伸手扯了下商务大衣的袖口,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在此刻显得可怜无助,绵软地声音随风飘进他耳朵里。

“冷……”

像五年前那样,大着胆子向他求助。

傅砚辞的眉眼生的十分好看,镜片后的眼眸却像被冰雪覆盖的原野,冷冰冰的,他扯了下唇角,疏离而又客套地应声:“冷就进屋。”

苏梨月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可见傅砚辞不为所动,她仍还抱一丝希望。

在转身准备离去时,苏梨月脚底高跟鞋踩到一颗石头,猝不及防倒向傅砚辞。

男人似是看透了她的把戏,放在口袋的双手没有动作,只是低着眉眼看她究竟打什么主意。

苏梨月双手虚扶住傅砚辞手臂假意借他站稳,实则把长廊另一端苏妗禾恶狠狠的眼神尽收眼中。

傅砚辞背对苏妗禾,在她的视角看见的是傅砚辞和苏梨月相互纠缠的暧.昧画面。

她刚刚才知道那位贵宾是傅砚辞,尽管对方名声不好,但苏妗禾不要的东西她也不会让给苏梨月。

苏梨月不惧她,猜到她这么生气的原因反而心情大好,下巴微抬,把苏妗禾平日的盛气凌人和仗势欺人演的淋漓尽致。

她的目光在苏妗禾身上,没留意到男人的脸色变化。

等苏妗禾愤怒拂袖离开,苏梨月才敛下令人讨厌的嘴脸,还没等她向傅砚辞道谢,后脖子募得被人握住,她被迫抬头,那只掐着她后脖子的大手稍一用力,她不得不抬起头和面色凝静地傅砚辞视线相对。

他静了片刻,忽的从鼻息探出一丝冷笑,“看不出来,苏小姐是一名演员。”

话落,他收紧五指加重了力道,黑沉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一向偏冷地声音像是淬了冰。

“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