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月落座傅砚辞身侧的沙发,声线低低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了句:“抱歉,又给三叔添麻烦了。”
她以为傅砚辞不会回应自己,乖觉地端坐在那望着马场的情况。
林灏热情地把现调的鸡尾酒端过来,“小妹妹,给你试试我刚调的。”
苏梨月知道这儿的人没一个得罪得起,不接等于不给面,正当她准备接过放一边时,身旁的男人替她回绝了。
他言简意赅的甩了两个字:“果汁。”
林灏领会,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把果汁递过来。
傅砚辞接过,把果汁递给苏梨月时,落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安分点。”
苏梨月捧着果汁听话的没再说话,没过两秒,她听见身旁男人低沉的冷笑声。
傅砚辞冷冷的隔桌望着金子默,目光森冷的像刀锋尖锐,“金少既然死皮赖脸坐下了,我们没有赶客的道理,你若是诚心来看比赛,我们欢迎,但若带着其他目的,别怪傅某不讲礼貌了。”
金子默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瞧三爷这话说的,我明确说过我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厉害才想邀请她过去坐坐的,要不是被你们截胡,我也不会过来不是。”
“小姑娘。”金子默看向喝果汁的苏梨月,“既然你不肯过去我那边,但我又这么欣赏你,不如和我打一场,如何?”
话音未落,在场除傅砚辞外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在担心,但担心的不是技术,而是这场比赛的金子默挑起的,他绝没善意。
金子默是威士盾的会员,林灏知道他有几把刷子,在这开会员也只不过是为了撩妹,但其实下过的场次不多,可他接触马球很多年,就算再不会也比一个女孩子懂得多。
林灏当即打圆场,“她只是业余的球员,在我这才学了几节课,金少这不是欺负小女孩么。”
金子默却不打算松口,持续咄咄逼人,“刚刚不是打的挺好,怎么,跟我打就不行?是不给我金某面子还是说三爷不舍得?”
他的每句话都充满着试探性,试探傅砚辞对苏梨月的态度和反应。
苏梨月看出他的目的,当即弯唇笑道,软糯的声线却说出锋利的话,“哪敢佛金少的面子,我是怕您输了不好下台罢了。”
在场的人听了倒吸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她敢于应战,而是敢直面挑衅金子默,她是为数不多的女性。
就连男人都极少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季庭川偏移目光看向苏梨月,他终于明白老三为什么对这姑娘格外上心了,气势颇有老三的意思。
在大家为苏梨月一句话感到震惊时,傅砚辞唇角虚勾,他倒是欣赏她的胆识。
金子默被一姑娘这么说,气的牙痒痒又不能骂,他站起来,气得拍了两下手,“来,大家都来下注,看看这场比赛赢家是我还是这个小姑娘。”
球赛下注是常见的游戏,但傅砚辞却没动作。
林灏瞧见苏梨月的表情,解释说,“不用理会他,他来看过这么多场球都没下过的。”
桌上热闹下注,沙发上苏梨月坐在傅砚辞身旁,学着别人叫他的称呼在他耳边低语,“三爷,我不会让你输的。”
傅砚辞斜睨她,声线低沉悦耳,自携一股慵懒痞气,“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苏梨月鼓了股腮帮,赌气地扔了句,“等着瞧好了。”
……
入冬的京城即使在艳阳高照的下午也依然冷风簌簌,但比晚上的风要温和许多。
宽敞的马场因两人的比赛空闲出来,苏梨月迎着阳光,长身玉立,一套黑加白的马球服被她穿在身上气质清贵优雅,马球靴裹着她的腿,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加优越,一双长腿映入大家瞳孔,随即踩上脚蹬一跃而上稳坐在纯血马上。
她看样子确实是常来,马儿对她熟悉,和球员配合也默契。
骑在马背的姑娘眉眼舒展,隔窗望着观赛室,唇畔掠起一点笑,洋洋得意地像在跟傅砚辞说她会赢的。
傅砚辞见了轻嗤,“幼稚。”
金子默的为人苏梨月不是不清楚,她敢答应这场比赛除了她有十成的把握外,无非就是为了引起傅砚辞的注意。
比赛时,苏梨月多留了个心眼,为防止金子默搞小动作,她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根杆的距离,多次金子默想贴身而来,都被她巧妙躲开。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让金子默队接连进了三球,苏梨月利用私教常常说的‘不要骄傲’,让还沉浸在进球喜悦的金子默毫无防备进了三球,将比分拉了回来。
赛场上苏梨月左手持缰右手持马球杆,在和队员的配合下拦截金子默好几球,不论正手、左侧都能稳准狠把目标球击中传给队员,裁判口哨声响起,苏梨月队又得一分。
比分很快来到4:4,关键赛点的一球。
苏梨月一手举马球杆一手控制缰绳,看着脸色铁青的金子默,她歪着脑袋开口,“承让了,金少。”
观赛室的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裁判宣布最后一回合开始后,金子默像杀疯了的猛虎,把目标从其他球员转移至苏梨月身上,整场下来只拦截苏梨月杆下的球,好几次出现马贴马的截球的情况。
吓得施晴从沙发上站起来,“照这么比,这丫头会不会摔下去啊。”
严斯倒是相信苏梨月,“放心好了,她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忘了她从小就学马球了,换个角度想,我们还得感谢她那位恶魔的妈呢,不然这丫头怎么能在这比赛。”
金子默最终还是起了歪心思。从手套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针,试图靠近苏梨月时扎在马背上,但对方好像料到他会有小动作,在金子默靠近的前一秒挥动球杆将地上的马球带起,然后朝悬空中的马球稳准狠击去,手臂握着马球杆在空中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马球跌落,口哨声响起,苏梨月再赢一球。
所有观赛室的人还没来得及为她的反手后背击球鼓掌,马场的苏梨月为了躲开金子默的针稍用力牵动缰绳,令正在奔跑的马儿受惊,猝不及防高抬马蹄,险些将马背上的苏梨月甩出去,但即使她反应够快,也还是被马背失衡的突发情况翻了身,苏梨月紧抓着缰绳悬挂在马侧跑了一段路,用出所有力气才坐回马背。
所幸苏梨月有多年骑马经验,尤其系统学过碰上马儿受惊该如何应对,她冷静下来稍松了松缰绳,在马背上不停呼唤飓风的名字,牵着他在马场转小圈才渐渐控制住飓风。
候在一旁的管家在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想冲进马场,可见苏梨月用着正确的方式控制飓风,他就没往前,担心再次惊着飓风。
好在苏梨月每回来都骑飓风,飓风也对她较为熟悉。
vip观赛室里的人心都悬了起来,尤其看见苏梨月被悬挂在马侧时,个个都急得站了起来。
林灏看着她沉着冷静地控制住飓风,不由得赞叹道,“豁,这小姑娘有两下子。”
依旧八风不动的傅砚辞坐在主位,一双长腿交叠,目光不移地望着马场上的姑娘。
她的马术服主色以黑白为主,手臂的白色布料被染红,姑娘却好像没有痛觉似得,从马背上跳下来对着休息室的他挥杆笑起来。
山头的云层渐渐被染成橘黄色,大地洒下一片橙光,夕阳落在苏梨月身上,像一件镶着金丝的精品娃娃,容不得人触碰。
傅砚辞霎时分不清究竟耀眼的是她还是云边的夕阳,他顿了顿,牵起唇角,笑了出来。
箫胜同金子默一样,觉得苏梨月只是个弱女子不可能在马球比赛赢得过男人,所以赌的是金子默,比赛结果出来后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的。
“苍天,金子默居然输给一个女人。”
“这不是普通的女人,是赢了金子默的女人。”
季庭川也不忘打趣,“老三,你看上的,忒牛。”
傅砚辞拿起椅背的外套站起来,“谁跟你说我看上了?”
然后走出观赛室,“走了。”
离开观赛室有条道路直通大门口,可傅砚辞却绕到了更衣间,翟叔也不问缘由,但心里跟明镜似得。
苏梨月换好衣服跟在他身旁,“后不后悔?”
傅砚辞觑她,“后悔什么?”
苏梨月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后悔没赌我呀,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输的。”
傅砚辞没接话,见她蹦蹦跳跳地像个得到糖就满足的小孩,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苏梨月见他没搭话,继续追问,“我赢了哎,没有奖励吗?”
“我答应给你奖励了吗?”
“没有。”苏梨月鼓着腮帮说,下一瞬她又笑起来,“但我脸皮厚,可以主动要啊。”
傅砚辞从鼻息哼出一丝很淡的笑,“你又知道我会答应你。”
“不说怎么知道会不会啊。”苏梨月跟在他身侧景仰着,“所以会吗?”
“不会。”
“噢……”
苏梨月上傅砚辞的车已经可以用当做自己车的熟练度来形容,就连翟叔都已经习惯了后座多出这个姑娘。
车子驶出停车场,傅砚辞骨节分明的手按下扶手的按钮,漆面板应声滑开,苏梨月低头看见他尾指的金徽章戒指,不同于前几次的胆怯,这一次她大胆的观察起来,发现徽章上刻印了一个‘傅’字,看来这个戒指象征着傅家的权力。
可没等她再观察得仔细些,戒指的男人发话了。
“看够了没?”
偷看被抓包的苏梨月微微翘起唇角,带着一丝尴尬。
傅砚辞拿出小型药箱放在小桌板上,然后指了指她擦伤的手臂,未置言辞。
苏梨月知道他的意思,但没动药箱,反而卷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语气中带了些恃宠而骄的意味,“你帮我。”
傅砚辞看得出她是在耍性子,因为他没下注赌她会赢。
他觉得她很无厘头,且幼稚。
就连翟叔都感到诧异,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敢命令少爷的人。
感叹间,当翟叔再次看向后视镜时,居然看见少爷拿起棉签和碘伏帮姑娘清理伤口。
静的落针可闻的车厢里,轻飘飘的响起他无可奈何的声音:
“娇气。”
很荒唐。
特别离奇。
从没见少爷被一个女人拿捏成这样。
傅砚辞低头帮她把伤口的沙子清理出来时,对她说,“沙坝村的案子不用你跟了。”
苏梨月眨眨眼,“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意我吗?”
她像个胆大的进攻者,一点点试探男人的底线。
傅砚辞捏着棉签故意加重了力,警告意味浓,“别自作多情。”
苏梨月吃痛的一颤,声音细软却脆生生地响在他耳边,“那给我个理由。”
傅砚辞声线清冷,“怕不怕死?”
她不答反问:“三叔不怕吗?”
傅砚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沙坝村的开发案多家盯着,类似金子默周锐立的人多的是,这儿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苏梨月沉吟了下,冲他笑道,“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拿不下我就不管,如何?”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不退出。
第一次在苏城碰见苏梨月,傅砚辞就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姑娘,只是他没想到她比他想象的要大胆,明知有危险还要往前。
就像刚刚的马球赛一样。
见他不语,苏梨月继续说,“我不怕他们,况且我相信三叔会保护我的,对吧?”
话音落地,傅砚辞把棉签扔进车载垃圾桶里,紧接着撕开一片创可贴给她贴上,做完才抬眼注视她,“小猫卖乖是为了讨鱼干,你呢?”
苏梨月睁着一双晶亮无辜的双眼,“我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在傅砚辞的审视下,她脸部红心不跳的撒谎,“为了你这个大鱼干啊,不然我吃饱了撑的成天围着你转啊。”
她用没受伤的手虚撑在桌板上,倾身靠近傅砚辞,那双明亮的双眼似带了蛊,“三叔该不会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吧?”
傅砚辞食指抵住她额头将她推开,口吻温沉却不容置喙,“收起不该有的心思,我没空陪你玩。”
苏梨月表明坚定,“我不会放弃的。”
不知她说的是开发案还是傅砚辞。
或许都有。
车子抵达香榭园,苏梨月下车前还不忘调侃傅砚辞。
“晚安,大鱼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