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窗外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后簌簌落下,天空又变回原本的模样,漆黑而静谧。

客厅里,苏梨月听他这么说,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一直在找一匹马。”

“?”

苏梨月拿出手机,“你的微信二维码。”

“……”

傅砚辞虽无奈,但也还是拿出手机给她扫了二维码添加好友。

苏梨月在对方通过时给他回了个‘hi’的表情包,对面的男人发了一串数字过来。

她茫然抬头,“嗯?”

傅砚辞收起手机,“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不用麻烦翟叔。”

说完,他放下雪茄起身,临走前对她说,“明天我回趟港城,这里你要是想继续住就住着,不想住让关默送你回去,香榭园的安保是我的人,不用害怕。”

或许连傅砚辞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在意苏梨月,情不自禁的,不受控制的。

傅砚辞走后,苏梨月没有留在水郡湾,次日睡醒便回了香榭园。

她乘坐电梯下一楼的途中,接到了苏槿戈的电话。

“醒了吗?”

那边呼啸着剧烈的风声,风像裹挟着苏槿戈周身,可他沉稳的嗓音却在风声中格外清晰。

“嗯,准备去练舞。”

“在哪?”

苏梨月走出电梯,随口扯了个谎,“在家呢,怎么啦?”

那边的风声愈来愈大,大到苏梨月听不清苏槿戈说了什么。

可他不是在澳大利亚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声呢?

没等苏梨月把困惑问出口,她从水郡湾走出就看见了一辆非常熟悉的黑色路虎揽胜,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姿态挺拔地靠着车子,像是料到她会出现,见到苏梨月时,握着手机的手扬了扬,嘴角噙着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恍若京城的寒冬一样让人脊背发凉。

苏梨月表情一滞,站在那儿像个提线木偶一动不动,微张的嘴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哥”字。

苏槿戈原定下周回国,可在昨晚谈生意听人八卦提起苏梨月和傅砚辞住一起,他什么也顾不得连夜买机票飞回来确定真假。

眼下看着苏梨月从水郡湾出来,什么问话都不必说出口。

所以看见苏梨月呆滞的表情是他意料之内的事,他没心情和她周旋,转身打开副驾驶车门,语气不容置喙:“上车!”

车内暖气开的足,可苏梨月还是感受到一阵刺骨的低气压萦绕着她。

她吞了吞口水,嗓音轻软地唤他,“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呀。”

苏槿戈手扶方向盘,听她这么说冷笑了声,“我不过来怎么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敢瞒着我去接近傅砚辞,还和人家住一起了,苏梨月你知不知羞的。”

苏梨月早就知道会有被他发现的这一天,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算和他解释,“哥,我是迫不得已的,爸妈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查不出来,傅砚辞有我想要的权力,他可以帮我。”

“我也可以帮你,你怎么不想法设法接近我呢?”

“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苏槿戈觑她,“他是男人,我也是,什么事是你和他能做和我却不能做的?”

见他说话越来越模糊边界,苏梨月厉声打断他,“苏槿戈!”

停顿了下,她继续说,“我们是兄妹,一辈子都是,调查的事我不能拖累你,你也不要再帮我查了。”

苏槿戈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动转向灯,随即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深呼吸了一口气,等情绪稳定了才对她说,“朵朵,我理解你想要替叔叔阿姨讨回清白的心情,但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会帮你查,给我点时间,好吗?”

苏梨月摇摇头,“我知道事情复杂,所以十多年了都没有心急,可是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查这么久都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吗?”

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知道的说出来,“因为妈妈从中作梗,她有意阻拦你我的调查进度,让这件本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艰难。”

说到最后,苏梨月叹了口气,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不过不能怪她,因为这件事错综复杂,妈妈担心苏家被牵扯也是正常,我已经打扰苏家太多年,不能再因为这件事牵连苏家,哥,你也不要再查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十年前苏梨月被带回苏家,为了顾及苏妗禾的心情,她始终都以叔叔阿姨称呼,只有在外镜头前,她才会喊爸爸妈妈。

这么多年,苏槿戈十分了解苏梨月,她是个倔脾气,知道谢楚云不待见她,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叫她妈妈,现在她会主动称呼她为妈妈,不过是叫给他听的罢了。

因为她是她妈妈,所以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也就只能把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永远藏在心底。

缄默良久,苏槿戈清冷的嗓音沾了妥协,“和他到哪一步了?”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怕苏槿戈不信,苏梨月一脸认真地竖起三根手指,“我接近他只是为了调查。”

苏槿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梨月,灼热的目光像要把她看穿。

他沉默不知多久,刚启唇想要说什么时,中控的屏幕跳动着来电显示。

苏梨月瞥见是苏妗禾的来电,反倒松了口气。

苏槿戈按下接听键,苏妗禾脆生生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传出来。

“哥哥你回来了吗?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苏槿戈疲倦地捏了捏鼻梁,“嗯,回来了,今晚到。”

“好,妈妈知道一定很开心,我让管家做些你爱吃的给你接风!”

“嗯,先这样。”

挂了电话,苏梨月顺势接话,“你快回去吧,要让苏妗禾知道,她肯定又来找我麻烦,我懒得应付她。”

苏槿戈了解苏梨月,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怎么都不会改。

况且她唯一的念想就是为了替爸爸讨回真相,这件事于她而言像是执念。

可现在他却无力帮她。

苏槿戈看着阳光下的苏梨月,波涛汹涌的心湖归于平静。

有些秘密只能是秘密,一旦宣之于口不但会将她推远还会使现在的关系破灭。

算了。

苏槿戈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声叹息,重新启动车子。

他把苏梨月送回香榭园,临走前最后嘱咐了一句:“傅砚辞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做出越界的事,明白吗?”

“嗯,知道啦。”

……

傅砚辞离开京城的这些天,苏梨月都在为演出紧锣密鼓的集训,但也不忘每天给傅砚辞发信息问候。

三天后,许浊为了让大家适应港城的水土,提前出发去港城。

魏尔雅的舞蹈交流会到访的有舞蹈行业的翘楚和各地热爱舞蹈的舞者以及喜欢魏尔雅慕名而来的粉丝。

苏梨月和唐一慧到的早,坐在屏幕前欣赏魏尔雅的舞蹈作品。

“听说港城有好多本土美食的,我们演出结束后去试试看吧。”

唐一慧给苏梨月拿了杯果汁,提议道,“这段时间为了演出,好多好吃的都不敢多吃。”

苏梨月笑着应声,“可以啊,你前几天不还因为没得回家过年沮丧呢吗,想通啦?”

“害,既来之则安之算了,不能回家就不能回家吧,在港城玩玩也不错。”

唐一慧是个恋家的,京城本土人,所以大学才没考太远留在京城本地,今年得知没得回家过年悲伤了好久,想通后又马上做起港城游玩攻略。

很快,参加交流会的人员陆续到达,会场变得热闹起来。

苏梨月和唐一慧坐在位置等待魏尔雅的到来,过了约五分钟,她们没等来魏尔雅,倒是等来了是非。

苏梨月作为苏城苏家的三千金独自在京城舞蹈学院上学无人不知,再加上蒋浩南的追求,让苏梨月的知名度一夜间攀登世家公子哥和千金茶余饭后的话题。

长桌旁,站了三两个穿着优雅礼服的女人。

先开口的是端着一杯橙汁的白裙子女人,“苏梨月啊,京舞舞团的副队长吗?我听说她能进京舞校舞蹈队是靠家里关系的。”

“预料之中的事,苏槿戈这么宠着她,有可能连C位都是靠关系得来的。”

“不会吧,我看过她的演出,跳的确实出神入化很好看,说是队长都当之无愧。”

白裙子旁走来一位穿着浅蓝色礼服的女人,嗤笑了声,“算了吧,她就算不是靠家里也是靠的蒋浩南,谁知道她是不是被别人睡过了,就蒋浩南那傻子才天天追在屁股后面,人傻钱多。”

这些年因为苏家三千金的身份苏梨月习惯了被谈论,当下她们的话并不能在她心中掀起什么波浪,直到她听见‘傅砚辞’的名字。

“哎你们说话注意点儿,我听说她现在可是攀上傅家高枝了,前些天我看见她从傅砚辞住处出来。”

“对对对,那次的八卦你们没听说吗,她去公司给傅砚辞送早餐,傅砚辞还亲自下来接她了呢。”

于筱竺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一抹红色晚礼服和杯内的液体相辅相成,衬得她皮肤白皙,娇艳动人。

“没坐实的事你们也信,傅砚辞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唯利是图,从不做对自己没利益的事,他能让苏梨月去公司就是利用她搞定开发案罢了。”

杨琦雯适时开口拍马屁,“小于姐消息好灵通啊。”

于筱竺不屑地轻哼,“等着看吧,苏梨月的下场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现在不就搬出来了?”

因为于筱竺的加入,大伙儿从小声议论转为光明正大,更有甚者开始提及苏梨月的家庭。

“她不就仗着自己是苏家千金才拿下这次港城演出的C位角色,谁知道她这个千金是真是假呢,说不定是捡来的,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弃婴。”

不管旁人如何抨击她,苏梨月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场合闹不愉快,可提及父母的话语越来越难听,她没再隐忍,款款走上前,嘴角含着笑,双眼却不含一丝温度,“各位打扰一下,听说是金海大厦有电动牙刷的活动。”

大家被她突兀的问话问住,没人搭腔。

苏梨月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秀气的眉头微皱,“你们的嘴巴这么臭,建议都去买牙刷把臭气去一去。”

于筱竺听出她的阴阳怪气,被呛得接不上话,心中的气涌成一团,但脸上还是露着温婉端庄的笑容,“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魏老师常说舞者没国界,你怎么还排斥考不上京舞的人呢,雯雯虽然没考上京舞,但她很喜欢跳舞,你怎么能说没上京舞的人不配来这交流会?”

“……”

她说话时故意加大的音量让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她的目的是什么。

苏梨月没恼,唇边的笑意更深,说话时语调柔的像江南吹来的微风,“姐姐戴的是什么表,百达翡丽吗?好表啊。”

“你!”

于筱竺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气结的顿时忘了礼仪课所学的优雅,愤怒的指着苏梨月。

旁边有人没听懂,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我什么?”苏梨月笑意没减反升,“有空自己跟自己拜拜把子。”

刚才跟杨绮雯说话的几个女生都见识过苏梨月的伶牙俐齿,现在都不敢吭声,生怕苏梨月把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于筱竺被气的口不择言,“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蒋浩南的女人?哦,还是被傅砚辞利用的棋子?”

在不远处观战的唐一慧瞧见于筱竺话还没落地,苏梨月的表情立马阴沉下去,嘴角的笑意僵在那,比不笑更可怕。

她看得出苏梨月要开大了,正准备上去劝架时,不知为什么,苏梨月张了张嘴又合上,脸上的阴沉骤然被委屈替换,说是个专业的演员都不为过。

沿着苏梨月的目光看去,唐一慧才发现围观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魏尔雅穿了身牡丹亲绣旗袍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个男人。

他的气场十分强大,强到他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噤了声,包括还想继续刁难的于筱竺。

苏梨月看见傅砚辞来了,嘴角往下瞥,像个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孩看见了靠山般委屈起来,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几分。

魏尔雅说话温声温气地,“怎么了这是,好好的交流会怎么会闹起矛盾?”

于筱竺不知该怎么解释,苏梨月也没敢去看傅砚辞审视的眼神,低着头在想傅砚辞会不会帮她时,一直没说话的傅砚辞开了口。

“还不过来。”

大家不明所意,但也能从傅砚辞的眼神看得出他在对谁说这句话。

在场所有人把目光移到苏梨月身上,她正缓慢的挪到傅砚辞身边,没等她站定,肩头压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

傅砚辞把手搭在她肩头,声线淡薄吐了两个字:“道歉。”

他的姿势随意且松弛,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这让刚才议论傅砚辞和苏梨月关系的几个女生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于筱竺旁边的女人都忌惮傅砚辞,拉着于筱竺示意她有台阶就下,于筱竺家境虽然庞大,但傅砚辞也是她得罪不起的,纵使她再不服气,当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弯下腰给苏梨月道歉。

“对不起。”

傅砚辞没给苏梨月接受歉意的机会,揽着她肩膀转身离开。

走之前偏头对魏尔雅留了一句:“人我带走了。”

这句话看似对魏尔雅说,实则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苏梨月,他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