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阎申刚想把手指间的香烟递到嘴边,结果一抬手,发现只顾着说话了,才抽了两口的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自己燃尽了。他看着手里尽力的冒着最后一丝雾气的烟头,蹲下身,有些惋惜的把烟头在地上捻灭,又顺手扔到一米开外的地方。
看着阎申的样子,颜珠有些好笑的调侃道:“怎么了?大组长,就一支烟都这么舍不得的。哎,对了,我记得好像有谁说过,说什么把烟已经戒了的?”
阎申的脸一红,随后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戒了,是戒了。”他咂了咂嘴巴,接着又说:“这不是压力太大吗?就想抽支烟放松放松。”
“压力?”颜珠上下打量着阎申,说道:“我怎么没从你身上看出你有什么压力来,我倒是觉得,你一直都挺放松的,有时候你身上的那股放松劲,都让我觉得你像是在玩儿一样。”
阎申一愣,连忙正色道:“这位同学,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从小我们的老师就教导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压力我是肯定有的,只不过表现的不太明显罢了。”
颜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这话是哪个老师,在我们多小的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阎申嘿嘿一笑,决定不再接颜珠的这个话茬。他顺着那个施工洞口朝了吗?”
颜珠也不再开玩笑,一脸认真的点着头,说道:“嗯,差不多了。取了一些样本,等一下一起带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测,看会不会有帮助。”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辆警车拉着警笛,朝着工地里面开来。
阎申看了一眼,招呼着邢泽天和颜珠,说道:“走吧,剩下的事儿就交给他们了,咱仨先回去吧。”
说着,就当先一步向工地外面走去,邢泽天和颜珠紧随其后。
在与迎面开来的警车擦肩而过的时候,颜珠注意到,阎申的脚步停了一下,朝着呼啸而过的警车,深深的看了一眼。
回到总署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三人,没回办公室,而是直奔食堂而去。
食堂里还吃饭的同事,只剩下了两三个人,已经过了就餐的时间了。
食堂里负责打饭的大师傅,已经开始收拾打剩下的饭菜,一看到他们三个进来,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盈盈的跟阎申打招呼说道:“哟,是你们啊,还没吃饭吧?又去出任务了?”
“嗯嗯,还没吃。”眼里只有食物的阎申,敷衍的回答道。
食堂的大师傅看着只顾低着头往手里的餐盘里盛饭菜的三人,关切的问道:“菜没剩几个了,也有些凉了,要不要我给你们再回个锅热一热?”说着,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唉···也是你们来的巧,要是再晚一会儿啊,估计连这些也都没了。”
阎申这才抬起头,笑着对关心他们的食堂大师傅说道:“不用热了,没事儿,这个温度刚刚好。就是,耽误您休息了。”
“没耽误没耽误。”食堂的大师傅连忙说道:“我不就是做这个工作的嘛,跟你们比起来,我晚收拾一会儿,算不了什么,辛苦的是你们,平时正常上下班还好,这要是一出任务,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工作嘛,都习惯了。”阎申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笑着跟大师傅说道:“不跟您聊了,我去吃饭了,今天可是饿的不轻。”
“哎哎,好,你们赶紧去吃吧。”大师傅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慈爱的目光。
阎申又笑着对着大师傅点了一个头,这才端着餐盘向早已狼吞虎咽开吃了的颜珠和邢泽天走去。
“看到没?师弟,你也要跟你阎师兄学着点儿,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是跟谁,都能迅速的融入到人民的内部去,真正的做到警民一家亲。”颜珠边不停的往嘴里塞着饭菜,边含糊不清、一本正经的教育着邢泽天。
再看邢泽天,却是一直低着头,边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边忙不迭的点头。
阎申好笑的看着这两人,知道颜珠的话,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他也不生气,慢悠悠的放下餐盘,拿起筷子,一边动作优雅的吃着眼前的食物,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唉,师弟,像你师兄我现在这种成熟得体的待人接物的举动呢,也不是天生的。”
说着,他的话锋一转,看着正低头往嘴里扒饭的颜珠说道:“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那是一个午后,在一个暖气开的很足房间里,某个人曾对我进行了一番,跟刚才同样深刻而有意义的教育。我,就是从那一刻起,真正的成长了,明白了一个以前完全不懂的道理,从此,成就了今天这个人见人爱的阎申。”
说完,阎申还故意夸张的慢慢点了点头,嘴里还不住的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声,似乎对于他说的那个时刻,依然记忆犹新。然后,就不再吭声,专心的吃起了自己的饭来。
一直忙着吃饭的邢泽天,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就继续低头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
而先前跟邢泽天一样埋头吃饭的颜珠,手里的动作却是慢了许多,心思也飘到了别的地方。
阎申刚才的那番话,将颜珠一下子拉回到了几年前,他俩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而阎申说的“某个人”,指的就是颜珠。
颜珠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他俩上警校的第一年寒假发生的事情,那天他俩一起坐火车从学校回家,颜珠的父亲老早就买了一张进站票,在火车进站口那儿等着他们。刚下火车,他俩一人背着一个书包,手拖一个行李箱,颜珠的父亲一看到他俩,就连忙迎了上去,接过女儿肩上的书包,看到阎申没人接,就好心的上前说要帮忙拖一个行李箱,结果,阎申却是丝毫不给颜珠父亲面子,说了一句“不用”,就头一昂,一脸大义凛然的背着沉重的书包,拖着行李箱飞快的走了。
颜珠和她的父亲两人在后面紧紧的跟着阎申,走了好一会儿,颜珠的父亲小声的问自己的女儿,她的这位同学是不是生气了?颜珠连忙跟父亲解释说,她这个同学就这样,自己的事情从来不麻烦别人来做,好歹是打消了父亲心里的疑虑。
而阎申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寒冷冬天的午后”和“暖气开的很足的房间里”,就又是后话了,那是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几天以后,颜珠到阎申的家里玩儿,就把这件事情讲给了阎申听。至于阎申说的那个“一番深刻而有意义的教育”,则是颜珠在把这个事情说完后,说了一句“有时候拒绝别人的好意,比接受别人的好意,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更大”罢了。
颜珠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老同学、老朋友,不禁感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不由有一些难过,可能是因为阎申还记得这些事儿,也可能是因为阎申竟然只记得这些事儿。
一顿还算愉快的午餐结束了,三人心满意足的迈着方步,向办公室里走去。颜珠跟阎申并排走着,问道:“组长,给咱下午的工作做个部署呗?”
阎申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慢悠悠的说道:“下午?李茂才的案子不是拿回来了很多材料吗?下午咱还得接着研究那些材料呗。”
“不是吧,师兄,咱下午还干那些活儿啊?”邢泽天苦着一张脸,说道:“都这么多天了,那些材料都看了好几遍了。”
“看那么多遍你查出什么了吗?”阎申反问道。
邢泽天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
“你确定咱的侦查方向是对的吗?还有,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怎么看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呢?”颜珠皱着眉头问阎申道。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他们的办公室里。
阎申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说道:“急?急有什么用啊,那些家伙都是一群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听了阎申的话,颜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己眼前这个带着些许神秘与陌生的老同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去了。
邢泽天扒在办公桌上,兴趣昂然的问道:“‘那些家伙’,师兄你的意思是说作案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模仿作案?还是共同犯罪?”
阎申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根据我了解到的线索,咱们现在查的方向是没错的。但是,目前发生的这起案子,到底是一人作案,还是多人作案,我就不太清楚。我说‘那些家伙’,完全是因为我的直觉,我自己觉得这些案子不会是由一个人完成的。”
“不是吧,老大,怎么又是直觉啊。”邢泽天觉得自己今天光是听这“直觉”这个词,听的都快要吐出来了。
一直沉默的颜珠留意到,阎申说了这么多,其实根本没有说到问题的重点。
阎申的那些所谓的了解到的线索,到底是从什么途径获得的?
准确度又有多高?
······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搞的颜珠的头昏昏沉沉的,她一只手支在桌子上,用食指和中指不住的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颜珠又看了一眼满脸轻松,似乎大局在握的阎申,心底冒出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阎申的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