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皎看向他,委屈之感油然而生。
眼看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一张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你为什么还故意对我说这些!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她咬合的力度不大,段熠并不觉得疼痛,反而因为她愿意对他发泄,他心里头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任由她咬着,抬手环抱她,埋首在她肩窝里,喟叹:“因为孤想看看,你对我有没有一丝情谊。哪怕是一丁点……”
“我没有!”
孟云皎松开口,随手擦拭眼角,就转头要跑。
“你爱让谁侍寝就侍寝,没必要特地通知我!”
她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了回来。
段熠紧紧抱住她,急道:“孤没选,孤都让她们回去了。”
整场选秀,他心不在焉的,连哪个名字长着哪个容貌都没看清,哪有兴致找人侍寝,那些不过就是为了激她,胡诌的话。
“皎皎……”段熠轻叹,“不管在你心里有我多少位置,不管你什么时候才能接纳我。我一生也只要你一个。”
一生一世一双人。
孟云皎听段熠说过太多次爱了,无可否认,他其他地方可能也没那么好,但对一人的执着,也确实从未变过。
不知是情话太动听,还是段熠的力度太大,反正那日,她没有挣开他的怀抱。
虽然这些日子有拓跋雪的陪伴,她开怀了许多,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拓跋雪要出宫了。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跟我阿兄说了我拒绝联姻的事,现在阿兄把我急召回去,怕是又要一通叨叨。”
孟云皎见她口出狂言,丝毫没有姑娘家的修养,颇觉得有趣,也特别羡慕,于是抿着唇笑。
“那公主回去就跟可汗好好说清楚,要是引起两国纠纷就不好了。”
拓跋雪拍了拍胸口保证:“放心吧,阿兄很疼我的,我跟他说明了,他就让我回来了,到时候我还能进宫看你!”
说罢她又古灵精怪的凑到孟云皎耳边道:“你不要跟我一起走吗?把你带走不是什么难事,到了班赛境内,陛下就算发现了也不敢公然与我们对抗,你或许还是能重获自由的。”
孟云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的身上牵连太多人命了,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枉顾他们。”
孟家的三十六条人命,即使段熠没有挂在嘴边,但每每看到门外守着的薛峥,她自己就能联想到。
“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与其时时刻刻想着陛下做过的坏事让仇恨侵蚀自己,不如随遇而安,在宫里了却残生……这本来就是孟家女的宿命。”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她既没有能力为父报仇,就只能尽自己的价值,为活着的人,讨一线生机。
拓跋雪却不这么认为:“你们中原女子就是太软弱,才会向命运低头。”
她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孟云皎脖颈上的斑驳,嗤了一声:“这陛下也太不是人了,要我说你再不走,早晚给他弄死在榻上。”
她的话并不隐晦,孟云皎一怔,就猜到拓跋雪是误会了什么。
拓跋雪对段熠的印象本就不好,如今看她满是斑痕,自是以为陛下强迫她了。
其实,在那天之后,段熠已经收敛了许多。
至少在男女.之事上也会试着征求她的同意了。
好比昨晚,他明明濒临边缘了,还不忘问她:“今夜可以吗?”
孟云皎自然是摇头,看到他瞬间低落的情绪,又补了一句:“你自己来。”
那也算是退让一步了,段熠惨兮兮的说了句‘好吧’,又用小狗一般的湿眸望着她:“那可不可以一边亲你一边……”
孟云皎羞得拧过头去,小幅度点了点头,又轻轻‘嗯’了一声。
段熠没再克.制,立刻覆到她身上去,垂头就亲上了她的脖.颈,他好像特别喜欢她颈后的皎月胎记,总是忘我的吸.吮,爱不释手。
就这样直到结束,他也没换过地方,以至于那个部位被吮.出了深深的红.痕,粉色的胎记变成刺目的嫣.红,鲜艳欲滴。
她还记得他释.放的那一刻,粗重的呼气没有间隔的喷洒在她肌.肤上,把她热出了一身的汗,黏.腻蒸腾。
也记得他低低的哼.哧近在耳畔,性.感至极,一下一下钻.进她的耳膜,传递至四肢百骸,令她浑身酥.麻的不像话。
还有他俊俏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这样定定望着她时,她能窥见他迷离的晶眸倒映里小小的自己,她仿佛置身在一汪春.水中,不可自.拔。
那时候她就想着……原来,自己也并没有太讨厌这回事。
“云皎?云皎?”
孟云皎兀自陷在回忆中,直到拓跋雪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感觉自己脸上有异常高的温度,她扇了扇风,连忙转移话题:“我……我是走不了的了,但翠迎可以。”
孟云皎把翠迎唤来,正色道:“近日陛下较为好商议,要把你遣出宫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要不你就跟公主一起走,公主定会照应你。”
“以公主的能力,就是替你找一户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翠迎早已及笄,寄人篱下那么多年,若说不想安顿下来,那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她虽然心生向往,但还是放不下自家小姐:“我不去,公主都走了,翠迎怎么能丢下小姐一人。”
她羞赧道:“翠迎要看到小姐幸福,才能放心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孟云皎动容不已。
虽然不忍心把翠迎留在身边,与她一起承受未知的可怕,但既然翠迎心意已决,她便只能成全。
拓跋雪许久才插话,语气酸溜溜的:“你们倒是姊妹情深,我在这里倒显得多余了……我走了,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姐姐。”
孟云皎娇嗔的拍打她一下:“净爱胡说……去吧,等你回来。”
孟云皎郁郁寡欢的,当夜段熠来苌华宫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公主走了,皎皎不开心?”
对于这件事,孟云皎觉得自己露出连哀伤的资格都没有。
她本来就是被幽禁在宫里之人,公主的到来就已是天公怜悯了,她又怎好祈求别人永远留在这,陪她聊天解乏。
孟云皎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又要重新面对这四面红墙,不见天日了。”
“就算是花草,也只有这盆紫罗兰陪着我,我的人生又将回到死气沉沉的局面。”
她虽是轻描淡写,却字字戳心,段熠又怎会不心疼。
他把人半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别这样,孤明日就下令,你不必再禁足殿内了。皇宫之内,只要有薛峥跟随,你皆可自由出入。”
孟云皎做梦都不敢想,有生之年还能得到这种恩赐,她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当真?”
见她开怀,段熠的底线节节败退,恐怕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愿意为她摘。
好在最后一刻他瞥见她手腕上的白绢,瞬间清醒过来。
“你啊……”段熠捏了捏她的俏鼻,“但是孤……不喜你与旁人接触,就算要寒暄,也只能隔着一米之遥,肢体接触你更是想都别想。”
“孤会让薛峥时刻随行,你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他都会一一向我报备。”
孟云皎皱了皱眉。
这一听就很麻烦。
也不知道段熠这是在防备什么。
她故作幽怨道:“这么大排场,那我还是不去见人,只在那御花园赏赏花花,跟它们倾诉好了。”
本以为这样段熠就无话可说,怎知他义正言辞道:“花花草草也要间隔一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只有孤,能与你零距离接触。”
说这话时,段熠的神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在玩笑,孟云皎却始终搞不懂他的用意,自以为这也是他的病态之一。
虽然诸多限制,但总算也能踏出寝殿了,怎么也算是好了一大截。
“你真是……”孟云皎想指责他,却找不出合适的字眼,“占有欲太强了。”
段熠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半晌才故作从容道:“你知道便好。”
正经不过三息,果然下一瞬,段熠碘着脸凑上前:“那……看在孤对皎皎那么好的份上,今晚能不能给孤……奏一首曲儿?”
两人在床榻上,他又靠得这么近,有什么动静都能一览无遗。孟云皎霎时就领会过来他的意思。
他好像对那种方式特别热衷,被她拒绝了这么多次也还不肯死心!
她脸颊攀上两朵红晕,心底里也烫得发慌。
孟云皎忙转过身去,用衾被蒙住了自己,只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吹!”
段熠被佳人冷落,并不意外。
他似有若无的瞄了自己的箫一眼,陷入沉思,而后喃喃自语:“孤若是能,只怕会成为世上十大奇观之一了。”
拓跋公主虽然走了,但有她的再三保证,段熠也相信短时间内,班赛不会和大缙起纷争。
他的一块心头大石也总算放下。
之前因为刚称帝,还未坐稳根基,又怕班赛和四王趁火打劫,才几番容忍那些一同打下江山的党臣。
这帮人里,尤其端戍父女最为过分。
他们狐假虎威,仗着自己的功勋,四处为非作歹,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若是再三忍让,只怕这大缙迟早就要改姓端了。
现如今段熠的顾虑没那么多,也就是时候和他们清算了。
“给孤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一摞奏折被扔到端戍的面前,段熠的力度很大,有些甚至扔到端戍的脑门上,乌纱帽瞬间歪倒在一边。
但端戍敢怒不敢言,因为以段熠那么暴怒的表现来看,他面对的灾祸,应当不小。
他颤颤巍巍展开一封奏折,瞬间被里面的字眼惊得愣在当场。
匿税、纳贿。
纵使匆匆一瞥,那几个字依旧能让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毕竟自己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贪赃枉法在大缙是很重的罪责,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更仗着陛下信任他,很多事情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舅舅,你糊涂啊……”
段熠痛心疾首,锤了锤御案。
“现今已有官员手握罪证,要孤诛你九族,你让孤怎么做?!”
端戍瞳孔睁大,如晴天霹雳般跪伏在地。
“陛下饶命,看在臣与陛下事血缘至亲上,陛下不能杀了臣啊。”
他已经知道,自己罪恶滔天,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可能了。
端戍抖如筛糠,整个人像是老人十岁,原本意气风发的样子全数不见。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舍弃的老人。
“孤……也很难办啊。”
段熠紧皱眉头,跌坐在龙椅上,看起来很是为难。
事实上,段熠并没有掌握端戍的罪证,只不过心中有怀疑,于是随意拟个奏折,诈一诈他而已。
毕竟端戍这老东西在朝堂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明着面跟他闹翻,反而对他不利。
不如,装作无可奈何,依旧珍惜他们叔侄缘的样子,让端戍放下心防。
没想到端戍做贼心虚,罪孽遍布全身,才会正中他的下怀。
这样的毒瘤,不管用什么方式除掉,都是他大缙之福。
此时的端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什么权利,什么金钱,全都不如小命来得重要。
听陛下的语气,是不想赶尽杀绝的,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得不作为而已。
既然如此,他不如趁早为自己打算。
端戍闭了闭眼,壮士断腕那样潸然泪下:“陛下,老臣愿意辞官,从此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段熠筹谋多时,终于得到心心念念的结果,早已激动不已。
却还装作为难:“可这样,孤要如何像众臣交代?”
端戍果然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为了活命,他不惜一切代价。
“廉坤跟了我许久,老臣愿把他交于陛下,随陛下处置!”
廉坤是端戍最得力的部下,卸了他的左膀,又折了右臂,端戍短时间内,也起不了风波了。
段熠对意外的收获格外满意。
“既然如此……”段熠装作惋惜道,“那孤就只能恭送舅舅和表妹了。”
端戍没想到段熠连端敏倩都要拖下水,本想讨价还价几句,但想到端敏倩那满心爱慕,不顾仕途的恋爱脑,纵使把她留下,也很难东山再起了。
倒不如让她随着一起先行离京,迟些他们再商量对策。
他只能用苍老的声音,怅然道:“那老臣先行告退。祝愿陛下千秋万代,老臣没能在身边辅佐,望陛下谅解。”
段熠走到殿中央,把他扶了起来,作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舅舅也莫要泄气,等风头过去,孤会……”
他虽未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却很明显。
端戍熄灭的志气又熊熊燃起。
他相信,血浓于水,加上段熠在落魄的时候,是他们把他扶起来的,现在他坐在高位,又怎会忘了他们的恩情。
只要段熠是站在他这里的,总有一天,他端戍会堂堂正正的重回朝堂,短暂的离去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端戍这么想,可端敏倩却不这么想。
当她听到这则噩耗的时候,踉跄一步,全副心神都掏空了。
什么仕途,什么权利,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她在乎的,只有她的表哥。
要是依照他的指示离京,到时候回来怕是要猴年马月。
她的年岁在大缙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她不可能再这么蹉跎下去。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以后就开始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