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的雨接连不断,下了四五天,刚见了一天的太阳,厚厚的云层里又飘下雨点,看样子没个两三天停不下来。
在理查德纳尔离开后的
他们走到广场时旗帜湿漉漉地耷拉在旗杆上,领头的魔法师长袍上沾满了水,身后的骑士们只能忍受着冰凉的雨水渗进铠甲里,骏马不时地打个响鼻,全然没有在王都时的意气风发。
腓特烈穿着传统的衣服,静静地站在城堡的大门下,看着这支队伍像乌龟爬一样慢慢地挪过来。
在他的身后,文武官员悉数到齐,众人脸上的表情或冷漠,或气愤,或阴沉。
特别是法官奥托与警务官多米尼克两人,一副咬牙切齿,双眼冒着火的模样。
来自王都的传旨队伍终于挪到了城堡前,领头的王室法师团副团长海因里希下了马,从仆人那拿过一个金色信筒走到了腓特烈的面前。
“唉……”他谈了一口气,一手遮脸,一手把信筒递给腓特烈,说道:“你自己看吧,我都不好意思念了。”
在他身后,那些骑士们一个个研究着天上的乌云或者周围的草,不敢直视韦森领众人。
腓特烈静静地接过信筒,平静地说道:“阁下与诸位辛苦了,请到城堡里更衣休息,稍后请诸位出席宴会。”
“唉……”海因里希又叹了一口气,“那就打扰了。”
阿福马上上前请海因里希和那些骑士们进入城堡洗澡更衣。
腓特烈看了看手中的信筒上的纹章,是纹章院的。
纹章院是国王手下管理封臣的机构,国王关于贵族册封、奖惩等旨意均从那里发布,腓特烈上次收到国王通过他们传来的旨意还是韦森家族被从伯爵削成男爵。
这次旨意的内容在前天就已经通过其它渠道传来,腓特烈打开看了一眼,内容和情报上的一模一样,然后递给身后众人。
大家看到国王最新旨意后极为愤慨,忍不住骂了起来。
腓特烈只是冷笑一声,没多说什么。
国王威廉首先还是拿腓特烈父亲的事情说事,原本的5000弗罗林罚金变成了8000弗罗林,要求将一半交由海因里希带回。
接下来是重头戏,威廉以腓特烈擅杀贵族为由,宣布剥夺韦森家族原有纹章,新纹章只能使用两种颜色,且图案不能使用世上所见之物。
一个家族的纹章代表着家族的门面,它展示了这个家族的身份、荣誉和领地特征,历史越悠久地位越高的家族他们的纹章就越复杂与华丽。
现在国王剥夺了韦森家族的原有纹章,又限制了新纹章的颜色种类和内容,就差一句明说剥夺男爵身份贬为骑士了。
“老爷!”奥托看向腓特烈,拿着羊皮纸的双手有点颤抖,眼睛有点发红。
韦森家族被剥夺纹章的理由是去年柴珀的案子中腓特烈直接以处死平民的方式来处死身为贵族的柴珀。
这件案子虽然存在着大量的暗箱操作,但整个过程在明面上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双方律师们的辩护引经据典无懈可击。
奥托一直以此案为荣,还专门组织人出了一本书将这个案子的始末一一道来,并逐条分析辩护词。
现在自己引以为傲的事情却成了攻击老爷的把柄,让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腓特烈看出了他的想法,认真地问道:“如果这场审判可以重来,你还会维持原判吗?”
奥托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我也会。”腓特烈说道,“狼吃羊是不需要理由的,没了这个理由,他们还会找别的理由。”
“但是,我们的劳动果实,是不可能靠一张羊皮纸夺走的!”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团结起来,让那些恶狼知道,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
海因里希没有去休息,而是在城堡主楼的大门后静静地看着腓特烈与众人的反应,用听音术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没有瞒着别人,阿福就在一旁静静站着。
“阿福,”海因里希问道,“你们的老爷今年多少岁了?”
阿福平静地回答:“和伱的手指头一样多。”
海因里希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春雷滚动的乌云,低声说道:“一转眼,我们都老了。”
“你还记得那天吗,我们在篝火旁说着自己的理想,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了。”阿福回道,“那时候你还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的处男,现在是两个孙子的爷爷了。”
海因里希笑了笑,叹道:“这么多年了,我一事无成,现在这个副团长还是为了今天的事情才给的。”
“以后就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也该找个地方养老了。”
阿福说道:“我们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勾心斗角的王室法师团,更适合像狄塞尔那样研究学问。”
“你可以来老爷的大学任教,以你的学问,说不定过几年就可以决定给狄塞尔多少奖金。”
“对啊,狄塞尔也在这里!”海因里希的眼睛微微一眯,“当初炸飞粮食害得我们煮了三天皮鞋皮带吃的仇还没报呢。”
他话题一转,问道:“这一仗,韦森男爵能赢吗?”
阿福冷笑一声,信心十足地回答道:“如果你们王室法师团全部过来可以输得好看点。”
“去休息一下吧,你还以为自己是可以淋着雨走三天三夜的年纪吗?”
海因里希转身跟着阿福向浴室走去,无奈地说道:“我们和陛下不一样,我们还要脸。”
当天晚上,腓特烈设宴招待海因里希一行。
城堡的餐厅里灯火通明,主位后方墙上原有的韦森家族纹章旗帜被取了下来,换上了前天开始加急制作的新纹章旗。
腓特烈对换家族纹章一事看得挺开,换就换吧,纹章承载着家族历史,韦森家族的新历史就有自己来缔造。
哪怕新纹章只有两种颜色,图案简单,只要韦森家族强大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它英武不凡。
“这是韦森家族长新纹章。”腓特烈指着纹章旗对海因里希等人说道,“它符合国王的要求吧。”
海因里希等人看得嘴角直抽抽,他们一开始以为韦森男爵会暴怒,会哭泣,会不知所措,可没想到他居然合法合理地抽了国王一嘴巴。
原本韦森家族的纹章上有白色的城堡、蓝色的河流与代表
现在的新纹章依旧是红色的底色,主体是一只金色的代表着皇室传承的鹰,这只鹰展开的双翼由左右各八根长短不一放射状的粗线组成,胸前是四行三列共十二片羽毛,下方是三片尾羽和五个爪趾的双爪,为了更符合“图案不能使用世上所见之物”的标准,这只鹰有两个分别看向左右的头,脑后的羽冠各有两根羽毛。
众人不知道新纹章上的各部分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莱茵联盟地区的纹章中鹰代表古老的皇室传承。
韦森家族的皇室传承是先王认可的,当年腓特烈的曾祖父是被人赶出家园了厚着脸皮去投靠先王,一开始家族纹章中不好意思有鹰,后来还是先王加进去的,还高配了伯爵爵位。
所以
按辈分,威廉国王和腓特烈还是同一辈的。
现在腓特烈单独用鹰来做韦森家族的新纹章,在众人看来是牢牢抓住了先王的认可与恩典,也侧面反映了韦森家族对王室的忠心,和现在国王的所作所为一对比那是极大的讽刺。
海因里希回答道:“新纹章完全符合要求。”
其他人同样认为新纹章没问题。
大家入座后,在上菜之前,腓特烈说道:“我没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用其它宝物代替。”
阿福端着一个镀金的盘子过来,轻轻地放在海因里希的面前。
海因里希看着面前的金色豆子,伸手捡起一粒,发现是一种植物的种子。
腓特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从桃石买来的珍贵豆子,诸位觉得可以用来抵账吗?”
金瓜的表皮用来煮水后水会呈现金色,浓缩了可以用来染色,就是时间久了会褪色,现在盘子里的两斤黄豆都染过,看起来金灿灿的。
至于到时候威廉要拿来种还是磨有南瓜味的豆浆就随他了,种不出金豆子一口咬定是他们的技术问题就行。
再说了,等黄豆成熟,腓特烈要么输个金光然后跑路,要么吞下周围邻居的地盘实力大涨,已经没人敢轻视他了。
海因里希马上回答道:“这肯定可以,我想陛下会很高兴的。”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懒得管了,把东西带回去交差应付完差事就行。
腓特烈嘴角微微一勾,让女仆们把撒了枯茗粉的烤全羊端上来,餐厅里顿时香味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