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渐渐偏向西面,仆人们在花园里搭起了遮阳的帘子,不让阳光照在主人和客人们的身上。
大家很高兴腓特烈读过青桔的诗,想听听遥远北方读者的看法。
“对了!”艾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听说青桔阁下在你们韦森州定居了,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吗?”
腓特烈只是微笑,总不能对他们说,当年师姐有些产后抑郁症,靠着殴打自己渡过了那段时间。
“我不去打听作者的生活隐私。”他平静地说道,“打扰他人的生活是不好的。”
阿娜斯用力地捶了艾曼一下,有点不高兴地说:“就是啊,不要老是想这些事情。”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谴责了艾曼五分钟,直到他答应明天请一顿海鲜宴会才罢休。
伊维特又问腓特烈:“听说青桔阁下要封笔,有这回事吗?”
周围的人一听马上认真起来,这个消息去年开始在书友圈里流传,一开始没人信,但消息出自撒丁王国的几位作家,可信度一下子高了起来。
其中缘由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她患上了严重的疾病,有人猜测是卷入严重的政治斗争被软禁,还有人猜测是涉及了前两年撒丁王国南方的黑帮斗争,但没人能给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腓特烈想了想,回答道:“我以前听说,我们韦森州的翻译庭曾邀请她加入,她可能同意了。”
“翻译庭?”伊维特没听说过,周围的人也是一头问号。
韦森州的众多机构中,翻译庭的名声在外界并不响亮,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些年里他们一直在把其它语言的书籍翻译成哲曼文,影响力只在莱茵联盟及东边说哲曼语的地方,在奥斯马加帝国那边也有一点影响力。
在内海沿岸,由于没有翻译庭翻译的书籍出售,人们对它知之甚少。
腓特烈看出了他们的不解,于是解释起来:“翻译庭从事各种书籍的翻译工作,以前是把其它语言的书籍翻译成哲曼文,近几年计划开始对各地的书籍翻译成各种语言。”
“在不久的将来,撒丁文的作品可以翻译成多种文字,在更多的地方传播。”
“同样的,更多地方的作品会翻译成普岚文、撒丁文等文字,让人看到更多外国的作品。”
“真的?”伊维特看起来有点兴奋,“这么说不久后就可以看到普岚文的高卢王国诗歌和小说了?!”
腓特烈微笑着点了点头。
语言的传播除了文化传统外,还受地域和商贸影响,这里的本地语言和库施王国的语言大同小异,因为和撒丁王国之间的贸易很繁荣所以很多人会撒丁语。
但是这里和高卢王国没太多联系,所以懂得高卢语的人极少,在座的本地人里只有一位姑娘懂一些。
腓特烈在近几年和高卢王国的笔友弗朗索瓦丝每个月都会有信件来往,对高卢语自然熟悉,交流中也体会到了高卢王国在文化上的繁荣,可以理解伊维特对此感兴趣。
不过他去年和弗朗索瓦丝因为一件事写信吵架吵了半年,这次出来旅游打算顺便去见个面。
伊维特把话题引回了今天茶会的主题,喝了一口茶后问腓特烈:“青桔阁下最近两年诗歌的格式变化很多,没有定型,你有什么看法?”
腓特烈认真地回答:“我想,她是受到了韦森公爵的影响。”
伊维特对这个说法很是惊讶,因为有很多人认为她是在不断的尝试和改进,极个别人认为她是水平不行无法打造统一风格,各有各的道理。
其他人也是同样,大多数是好奇,有人则似乎有点愤怒。
腓特烈一本正经的说:“前些年韦森公爵出版了一本《行军锅诗集》,他在序言中提出,诗歌、小说、戏剧等文艺作品,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是精神内核,一切技巧都是为精神内核服务的。”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头雾水,看起来没有听说过这本《行军锅诗集》。
虽然腓特烈在军事上名声显赫,政务上一直被人研究,商业上经常被学习,但在文艺界没人会因此看高他一眼,他的诗集自然没人感兴趣,更别说这名字与文艺一点都不搭界。
但读者群体还是有的,阿娜斯这姑娘好像是找到了知音,兴奋地说道:“对对对,韦森公爵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文学作品不应该是说服别人,而是用真情实感去感染读者!”
“确实哦,他的诗什么格式都有,韵牌也是不时变化,但是每一首读起来都很通顺,读一遍就能明白诗的意思。”
腓特烈·居易·冯·韦森在一旁面带微笑,自己写的诗最先念给家里的厨娘和园丁等人听,等他们听懂了才算成功。
阿娜斯的未婚夫艾曼好奇地问她:“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以前没听你提起啊?”
阿娜斯回答道:“那本诗集是爷爷买的,他看的时候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每次看完了都会擦剑,我好奇就拿来看了。”
“里面的诗都是写军队的,除了打仗还有很多军队里面的生活呢,有士兵想念家人的,甚至有一首诗说的是别人把自己洗好晒着的衣服"协调"走的,可有意思了。”
她的父亲是骑士长,爷爷是瓦利领的武力依仗,奶奶是瓦利伯爵的姑姑,老爷子一搬出来所有人都认真起来。
茶会的气氛很自由,话题一下子又变了,大家询问起腓特烈的诗集,伊维特作为主人这一次没有把话题掰回来。
大家讨论了一会,有人问道:“那些诗会不会是韦森公爵出钱请人写的?”
他说的这事也不是不可能,有些贵族为了面子会干这种事。
腓特烈朝着那人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你太小看韦森公爵了。司令每个月都有五到十天下到连队里和普通士兵一样同吃同住同训练,那些诗里的内容取材于真实的经历。”
接着他笑了起来:“刚才阿娜斯小姐说的有人的衣服晒着的时候被人取走了,是我有次太着急拿了他的衣服。”
“司令经常说,文学创作不是坐在书桌前咬着羽毛笔想出来的,而是走进生活、体会生活、升华生活。”
大家听得啧啧称奇,这种说法他们从未想过。
有位姑娘说道:“确实是这样呢,青桔阁下近两三年的诗里写的都是日常琐事,每件事中都能体现出对周围的人,对生活的感情。”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伊维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能抓住。
大家又聊了一会,这时突然有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伊维特的耳边低语两句。
伊维特的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就有一个穿着红色神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那是一位发际线呈“C”形的火焰教会神官,表情十分的古板严肃,后面跟着一位拿着一个托盘的年轻修士。
中年神官很快就走到了地毯前,腓特烈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
他看到地毯上放着的《归港的海风》,很不高兴地冷哼一声,伊维特只能低下头来。
“不要沉迷于异教徒那些让人丧失心智的毒药。”中年神官看起来很生气,还恶狠狠地瞪了腓特烈一眼,好像是他在毒害火焰教会年轻纯洁信徒的思想。
伊维特毕恭毕敬地回道:“谨记老师的教诲,下次不敢了。”
中年神官挥了挥手,身后的修士端着托盘走到伊维特身前,等奉上的托盘上放着一本红色封皮的书,从书名看应该是宗教劝善一类的内容。
“这才是你应该读的书。”中年神官很郑重的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就不要再看了。”
伊维特毕恭毕敬地答应了。
中年神官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手下在夕阳中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