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被锦仪说作自作多情,林子安仍旧不放弃的鼓吹着自己。
“我和她们怎么能?一样呢?”
林子安开始自夸自擂道,“和她们在一起泛舟游湖,公主肯定只能?坐在小舟里喝茶说说家常,和我在一处肯定不一样啊。”
锦仪歪着头听着他睁眼?说胡话。
“公主这么喜欢钓鱼,可偏偏什么也?钓不上来,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游湖,你在舟上钓鱼,我下水抓鱼挂到你的鱼勾上。”
锦仪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仿佛在为自己想出的绝妙主意而?沾沾自喜,谁说钓鱼就一定要钓上鱼来着,虽说她钓不上鱼,但她那是专门磨练心性去的。
便是他不知道这些?,也?总该听过姜太?公钓鱼的故事啊!
“有人钓鱼图的不是鱼。”锦仪慢腾腾道,“比如?我,图的是——”
修身?养性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林子安便打断她自顾接上,“公主还有什么所图呢,该不会?是人吧!”
锦仪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将她那根金簪揣进了怀里,她气得拿着手里的话本打在他身?上,“胡说八道!”
夜里的时间很短,他们这才说了没有几句话,林子安便听到了打更声。
锦仪敲在他身?上的话本都是软绵绵没有气力的,一点也?不疼,反而?有丝丝的麻,打更声已然响起,这意味着他应该尽快回自己的院子,收拾好去远行的包袱,可他总觉得还有话没有交代完。
“公主,”林子安嘴角噙着笑意,但若仔细看可以看到他眼?中的不舍,他叮嘱道,“不要乱跑。”
待在姜府不要乱跑,待在他心里不要乱跑。
——
林子安的远行对?锦仪来说,少了对?于明日窗棱下会?有什么的期待,可对?半夏来说可是件大事。
在半夏都要接受锦仪那所谓的土地公公的说辞后,一连几日窗棱下一无所获,她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莫不是那日奴说错了话,得罪了土地公公,惹了他生气,这才什么都不送来了吗?”
彼时锦仪正在抱着小狸奴,挠着它的下巴,听了半夏的话她手一抖,顺下几根白色的长毛来,看着有些?自责的半夏,锦仪开始头疼。
果然,编一个谎言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说不准是土地公公出远门了。”
“土地公公也?需要出远门吗?”半夏觉得公主这些?时日愈发神了,“那公主又怎么知道?”
“……”
锦仪觉得若是半夏再问下去,她明日不用穿上道袍便能?成为侍女?们眼?中大有神通的道姑,她开始故作高深道,“这种事怎么能?大肆宣扬呢,要知道天机不可泄露。”
半夏一怔,果然乖顺闭嘴不再多问,看向锦仪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服,她们公主不愧是天家之女?,总能?感受到和她们普通人不一样的东西。
然,被半夏在心里暗暗敬服的公主殿下,许是白日多思,竟在午夜梦回梦到了林子安。
她梦到他被水匪追杀,被海浪掀起,好不容易葬身?鱼腹,死后却因为杀孽过重,下了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试了一个遍。
可是哪怕他在梦里这么惨,还是一遍一遍对?她说,“公主,等我回来。”
锦仪猛地惊醒喃喃道,“他这是做鬼也?不放过我啊!”
时日一天一天的推了过去,林子安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再加上做了一个那样的不吉利的梦,锦仪根本没有感受到她想象中的快乐,开始忍不住打听他的消息。
半夏对?于她这一举动很是吃惊,毕竟她之前提议找林小将军帮忙寻绿竹的父亲都被锦仪拒绝了,她试探问道,“可是林小将军得罪公主了?”
“眼?下毕竟在扬州,不是京都,他是我们最能?信赖的人了。”半夏试图当一个和事佬,“若是公主有气,便撒在奴身?上,待回京都了一并说与皇上。”
锦仪听了她的话一头雾水,虽然前段时间林子安总是扰她安定,但是这段时间不在她身?边了,她总觉得无趣,仿佛一整日没做什么事便过去了,还不如?林子安在她身?边惹她生气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锦仪维护着自己大度的公主形象,“我向来不记仇,之前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这话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信,半夏都不会?信的,她伺候着锦仪写了十余年的长乐小记,便是数年前惹了公主,她都会?在长乐小记上写上几笔,又怎么会?忘呢。
“那公主寻他是有何事?”
锦仪瞪圆了眼?睛,“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吗?”
“这……”半夏想了想,自打一道来扬州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林子安了,她点点头,“的确很久了。”
锦仪一下子觉得自己说得更有道理了,“你想想他这个人没读过书,说不准就被人骗走了,又这么不会?说话,万一同人起冲突被人打死了!”
半夏认真?思索道,“应该不会?吧,林小将军武艺高强,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怎么不会?啊。”锦仪脱口?而?出,那日的梦境历历在目,“不是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吗,他一个人当然打不过一群人!”
半夏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锦仪一眼?,纵使伺候了公主许久,她现在也?摸不清公主的心思,到底是盼望着林小将军出事,让她去打探结果。还是不希望林小将军出事,让她寻人去救他。
应该是第一种吧,公主一向同他水火不容的。
便在半夏揣测着公主心意时,听得锦仪吩咐,“你派个人每日去他院里问问,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
林子安押送着私盐,对?于锦仪的苦恼并不清楚。
他参与到这笔生意中的条件便是亲自运送这些?律例中只能?官营的东西,他暗自记下每一个同他接触过的富商、官吏的信息,没白天没黑夜的收集着他们参与的证据。
直到上了运盐的船,才轻松起来。
船上都是些?什么都不懂的流民,他们有些?是家里糟了荒,富商给?的银子多,即使这样的事路途艰险,他们也?乐意前往。
林子安并不排斥同这些?流民打交道,混得熟了些?还会?问他们,“这是第几次跑了?一年能?跑几次?每次都和谁接头?跑一趟能?拿多少银子?”
流民们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但他们实在知之甚少,能?问的两三日便问了个遍。闲下来时,思念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锦仪一定很高兴吧,就如?同她说得,就算他不在她身?边,她也?有那么多人陪着,等他死里逃生回去,说不准她都已经同姜许玩得忘了他是谁了。
“小林哥看着有心事啊。”有流民见他发呆同他搭话,瞥了一眼?他画在纸上的画像,“在想家里的婆娘?”
林子安立刻将手里的画像折了起来,这是他自学成才按照印象里的锦仪画的,怎么能?让旁人看见!
流民啧啧了两声,“这有什么可愁的,这婆娘瞧着不怎么样,等这趟领了工钱,小林哥回去再寻一个更好的!”
哪还有什么更好,天底下没有比锦仪更好的姑娘了,他拍了怕那人的肩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你不懂。”
——
同林子安说过的一月的时日一转眼?便到了,半夏递给?她的消息永远是,林小将军还没有回来。
锦仪已经靠抄佛经来让自己平心静气了。
可正如?清心经在林子安面前起不了清心的作用,抄佛经也?不能?,锦仪抄着抄着便走了神,“都快四十天了,还泛舟呢,人影都见不到。”
她低头又抄了两个字嘀咕道,“骗子。”
然,便在她话音刚落。那久违的、许久没有被敲响过的窗子终于又被人敲响,锦仪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窗。
她见它被缓缓推开,先放进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包裹,蓝灰色的布料包着,根本看不出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扑鼻而?来的是海盐的咸腥味,接着林子安的头从?包裹后露了出来。
少年郎头发乱糟糟的,很显然都没有来得及整理仪容,他似乎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杂眉横生,唯有眼?睛还是同往日一般清亮。
“我来给?公主兑现承诺了。”他朝着锦仪伸出手,“去游湖吗,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