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向上稍抿,形成一个略带嘲讽,又有些痞气的微笑。他一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随意敲打案角,修长的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闪闪发亮。他淡淡地扫视着底下那三个人,似乎没特地看睡,但又似乎将底下那三个人瞧到无以遁形的地步。萧墨存心中一凛,知道这样的人才真正厉害,象戏弄猎物的雄狮,看着底下三人毫无知觉地步入自己的圈套。
“接着议吧,吕太尉,北边契阔最近有什么动静?”皇帝说。
“启禀陛下,契阔自三年前遭遇我启天朝兵马大元帅陈广辉的痛击后,其精锐之师损失过半,国力不济,加上老契阔王病重,几个子嗣忙着争夺王位,闹得是不可开交。现下已无力滋扰我朝,陛下尽可高枕无忧。”
“无忧?哼。”皇帝的一直在敲打的手指忽而停顿了一下,问:“陈广辉现在哪里?”
“陛下,陈元帅驻扎凉州本地,霍将军、邓将军他们则分左翼右翼,分别把住庸关和祈月关。”
“照这么个说法,契阔应该自顾不暇,无力与我启天朝为敌了?”皇帝不紧不慢地问。
吕子夏脸上一惊,道:“流寇滋扰,自来有之,然大举进犯,应该不会。”
“什么是流寇滋扰?”皇帝又开始敲他的桌子,忽然抬头说:“徐静谦,你来说说。”
徐静谦缓缓上前,应声道:“陛下,所谓流寇滋扰,当是契阔民族未开风化,野蛮成性之举。想那漠北草原,一年一枯荣,春夏放牧,秋冬迁徙,本身契阔族游牧天性。然契阔人凶残强悍,狼子野心,一到秋冬就成群结队,抢夺我启天朝边城财务,打杀我们的子民,故自先皇以来,屡屡派遣军队驻扎边疆诸城,就是为着防备契阔人的滋扰。”
萧墨存听到这里,暗想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扯上这个话题,吕太尉恐怕要糟。他抬头,看吕太尉神色如故,但眼神中有些疑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一转眼,忽然对上了皇帝的眼睛。
皇帝的眼睛宛若两潭深黑的泉水,直直地落在他脸上,带着蛊惑人的魔力,看得他心里发毛。他低下头,脸上有些发烫,却听到皇帝“噗嗤”一声轻笑,道:“墨存也大了,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看法,说说看。”
这种口吻令萧墨存心里骤然升腾起一股不快,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些天,还从来没人让他这么不快过。这种口吻和语调,就好像他,他不过是这个男人圈养的宠物一样。他对视上皇帝的眼睛,毫不退缩,可也不咄咄逼人。皇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兴味。萧墨存淡淡一笑,宛若午后温和绚烂的一丝阳光,朗声说:“不敢,臣只是有些小小问题,想请教吕大人。”
吕子夏挂上他的招牌笑容道:“晋阳公子但问无妨。”
“这所谓的滋扰,一年秋冬大概有多少次?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折成银钱损失多少?人员伤亡如何?城池毁坏程度若几?被滋扰的城池,一般要多久以后才能够恢复正常?”
“这,这个,”吕子夏有些狼狈,但转念之间,立即恢复平静,躬身道:“这等些微小事,臣不曾察,更不知与边防要务,有何关联。”
“吕太尉此言差矣,”一直没有开口的刘丞相忽然张开眼睛,接口道:“据老臣所知,流寇凶狠异常,防不胜防,说是流寇,实则多为小股契阔骑兵。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既抢粮食,也抢牲口、金银细物,更加不会放过女人。被掠夺过的地方,往往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三五年多未必能缓过气来。所谓流寇,滋体事小,危害却甚大。”
吕子夏脸上一阵红白,却听得御史大人也在旁边讲:“丞相所言极是,想我大军所驻之地,均是兵家必争的险地,流寇奸猾异常,却每每寻离大军稍远的城镇,或路过商队、牧民、农耕者下手,待到将军们得报,贼人却早已逃远,是以剿杀无法得力,民生无法安息。”
吕子夏忙整理了衣冠,突然跪了下来,道:“臣失察,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吕爱卿不必如此,朕可一句问罪的话都没说呢。”皇帝懒洋洋地说。
“臣惶恐,但臣有一言,不得不讲。”吕子夏抹掉笑容,无比正色地说。
“爱卿请讲。”
“臣想问诸位大人,我启天朝北部边疆线蜿蜒上千里,大军人数再多,撒到草原戈壁上去,也不过沧海一粟。既要防流寇,又要防突袭,这上千里的防线,该布防在哪里?”
他虽说问诸位大人,可眼睛直直地只望向皇帝身边的萧墨存,脸上有一丝隐约的笑意,似乎在说,想在言语上辖制本官,你还没那么大本事。
萧墨存心下一沉,这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在他脑海里,中国古代历史那些著名的君主,都不同程度地担忧过,可并没有太完美的解决方案。自己对这个时空夹缝中从未听说过的启天朝,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仓促之间,套任何一个朝代的方案都不行。他正在转着念头,突然间手上一紧,书案下一只温暖的大手已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他吓了一跳,循着那双手看去,却是皇帝的手!他略有些吃惊地望向皇帝,却发现萧宏铖此刻正如同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他在干什么?难道这个朝代的男人可以在桌子底下随便拉手的吗?萧墨存有些恼怒,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皇帝握得更紧,他一面握,一面用拇指暧昧地摩挲着他的手背。皇帝的拇指长有老茧,接触着自己光滑的手背,有一种令他别扭的苏苏痒痒的感觉。这个时候,他听见萧宏铖一面笑,一面说:“好了,好了,吕爱卿,你少在朕跟前装这种一本正经的模样,这个问题要当真能三言两语解答得清楚,朕就不用你们这帮臣子,自己单枪匹马,杀到契阔王的老巢去。”
萧宏铖此言一出,底下的臣子都跟着莞尔,吕子夏早笑嘻嘻地站起来,道:“臣难得与刘丞相比肩一回,陛下怎的不捧场。”
萧宏铖笑道:“朕别的倒不怕,就怕你吓到人。罢了罢了,流寇问题既然提出了,明日早朝的时候拿到朝堂上让大家议议,看有没有好主意。吕子夏。”
吕子夏马上躬身道:“臣在。”
“你身居太尉,每日里必定杂事甚多,但仍然有失察之过,你可愿罚?”
“臣认罚。”
“罚你三个月俸禄,同时把流寇问题的弊端写一个条陈给朕。”
“臣遵旨。”
“好了,今儿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三个大臣叩头行礼,鱼贯告辞而去。
萧墨存待他们走出,忙甩开皇帝的手,垂首道:“陛下早些歇息,臣也告退。”
半天没听见皇帝回话,他一抬头,却发现萧宏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邃的黑眼睛里闪耀着魅惑的色彩。
“今儿个问的这句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教你的?”看了他半天,皇帝懒洋洋地开口。
萧墨存一听,忙低头道:“是臣一时好奇,请皇上责臣出言不甚。”
“朕怎么听着,象是你和刘昌敏那老家伙在唱双簧啊?”
“臣与刘丞相不通往来,望陛下明察。”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忽然一笑,道:“也是,你往日见到刘昌敏,躲都来不及,说是他身上味道太酸,怕把你自己薰坏了。过来让朕瞧瞧,前儿个听说病了一场,好像瘦了。”
萧墨存听这话说得亲密,心里更疑,低下头道:“臣不敢。”
突然之间,皇帝从椅子上站起,在萧墨存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时,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萧墨存一时不备,身子不由向前一倾,却发现皇帝双臂一收,自己已经落入他宽大的怀中。
萧墨存此吓非同小可,他慌忙用手抵住皇帝的胸膛,颤声道:“皇,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皇帝低声笑道,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际,另一只手,缓缓地,炙热地抚摸着他的眉眼、轮廓完美的脸颊,最后描摹着他诱人的唇线。
萧墨存被他摸得很不舒服,对晋阳公子与皇帝之间的暧昧已心下了然,不由在心里暗骂:tā • mā • de晋阳公子这幅皮囊,除了是个变态,竟然还是个皇帝的情人,怪不得叫什么晋阳公子,这个名字可不跟妓院头牌的外号差不多么。
他一面想,一面开始用力挣扎,哪知道皇帝身材比他高出半个头,力气也比他大了许多,任他怎么挣扎,那双手臂仍然犹如铁圈一样牢牢束缚在他的腰际,萧墨存一面挣扎一面想,早知道做男人的也有被男人非礼的一天,当初就跟女人一样学点防狼招数。
皇帝捏住了他的下巴,阻止他别过脸去,不得不被迫直视萧宏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他清楚地看见那双眼里波涛汹涌,燃烧着越来越炙热的欲望。萧墨存暗叫一声不妙,果然,下一刻,皇帝俯下脸去,开始沿着他的耳垂,脖子、下巴,一路细细地吻了下来,他从来没有被男人这么亲过,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耳边听见的那个男人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他一边用双唇在自己脸上攻城略池,一面在耳边哑声问道:“想朕吗?想吗?朕可是天天都在想你,想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妖精。”
他双唇湿润而柔软,嗓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所吻之处仿佛肆意点燃的火焰,令萧墨存全身酥麻,想是对这具身体的敏感地带尽皆掌握。萧墨存一时间有些迷惑,脸上早已绯红一片,身体的反应似乎也在越来越热。皇帝意乱情迷地看着他艳盖桃花的脸,赞叹了一声,扣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将双唇覆盖到他的唇上。
萧墨存前世也吻过不少人,在和诗韵分手以后,有一段时间,他身边甚至没有断过女伴。但无论多热情的女性红唇,也无法跟眼前这个霸道的,充满占有欲色彩的男人相比。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那个男人灵活的舌尖已经轻巧地舔过他的唇瓣,他咬紧牙关,勉强不让这肆意妄为的舌头攻进他的口腔,哪知道皇帝的双手,早已顺着他单薄精致的身体四处游走,忽然之间,他感觉胸口一凉,那双强有力的大手,不知何时竟然有一只探入他的胸襟,沿着胸线直下,或轻或重地揉捏他胸前的茱萸。这老玻璃他妈玩真的!萧墨存低呼一声,却不料双唇一张开,皇帝的舌头立即顺势而入,轻巧地勾过他的上颚,又与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不,不要,放开我!”就在他快要彻底湮没在潮水一般的欲望之前,萧墨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将紧紧纠缠住自己的身体推开。
皇帝一时不备,被他推开,双手撑着御书案,一面低低地喘气,一面邪佞地笑道:“不喜欢这样?上次你可是喜欢得紧哪,没关系,朕可以换温柔一点的,来,咱们再试试。”
第9章这个人说什么?不喜欢这样?换温柔一点再试试?
萧墨存感觉到身体里切切实实升腾起来的屈辱和愤怒,以及对这种屈辱和愤怒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高大魁梧,君临天下的霸气和市井流氓的痞子气奇怪的调和在一起。他打量自己的眼光,就好像自己是正耍小脾气的宠妃,他的抗拒和愤怒都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撒娇。
他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第一次有了将一个男人的脸揍扁的欲望。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电光一闪,仿佛又看到沈冰楠那具备受蹂躏的躯体,那张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无论他用了多少温柔都无法消除的恐惧。还有林氏那张苍白而疯狂的脸,终其一生,这个女子,却只能在疯癫中度过。忽然之间,他明白了晋阳公子的变态、暴戾都源自哪里,曾经听到话语,在此刻都涌入脑海:“凭那琴师傅长得再好,您也不会看上他。虽说京城贵族多好男风,但是您,却对男风有说不出的厌恶。”
“你还是那样,每逢十五就要招人侍寝。”
“墨存,如果你不想,本王可以帮你,劝劝陛下不要逼你。”
“也是,如不这样,何来圣恩眷宠,富贵荣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苦笑了一下,那个泯灭人性的晋阳公子,其实不过是个怯弱的少年。他没有办法抵制来自这个强有力的男人的侵犯,也没有办法抵制那个男人赐予他的种种利益,只好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硬生生地压制在心底,只好通过对别人的施虐来找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平衡。那个人,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想必皇帝也是一眼看穿了他内心的怯弱,才会如此一再肆无忌惮,纵容和宠溺他吧。他再看了萧宏铖一眼,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英俊挺拔,霸气十足的男人,倘若真的要搞同性恋,倒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惜在他有记忆的二十八年生涯中,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异性恋者,或许真正的晋阳公子也是这样,明明只对女人有xìng • yù,却不得不去充当皇帝的男宠。唯其如此,他才会将皇帝的眷宠视为耻辱,变成越来越沉重的心理负担?他淡淡地笑了,可惜他不是原来的晋阳公子,他是林凛,除非心甘情愿,否则从来就没有谁能够逼林凛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时空落差了一千多年,可人心不变。
萧宏铖饶有兴致地看着晋阳公子初为恼怒,片刻之间又风轻云淡的俊脸,不由轻轻地笑了起来。今天的小晋阳,除了有令他着迷的美色外,多了一层令他不解的薄雾,这层薄雾仿佛由令他心神荡漾的温柔组成,可待到他靠近要亲近这种温柔,却发现那也是拒人千里的鸿沟。他感觉到此刻喉咙发紧,一股热流从小腹出奔腾而起,他比以往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