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道:“阁下此言甚谬,谁都知道晋阳公子除了宫中府内,基本不涉足其他地方。阁下既不是宫里的人,也非我府邸的人,我又怎会认得阁下?”
吴问仙走近了几步,口气中竟难掩气恼和失望,道:“你真认不出我?你,你不要以为装糊涂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墨存叹了口气,淡淡道:“墨存久居病榻,记性早已大不如前。即便以前见过的,现在也差不多忘了,阁下倒莫要介怀才是。”
吴问仙微微眯了眼,忽然伸手,一把将锦芳从他腿上拖了过来,萧墨存心里一惊,怒斥道:“吴问仙,你干什么?给我放下她!”
吴问仙牢牢地看着他,道:“你如果再不认得我,我就给你这个丫鬟喂世上最毒的毒药,让她全身血液,顷刻变蓝,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再救!”
萧墨存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来。他手扶椅脚,慢慢站了起来,挺直腰板,竟如风中劲松一般屹立不倒,直直看进吴问仙的眼眸,冷冷地道:“喂吧,反正你除了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也干不出任何高水平的事。我只告诉你,只要你动她,你就得赶紧杀了我,不然,我一定倾毕生之力,让你在这江湖之上,身败名裂,再无立足之地。到时候,可就不是躲在一个破药铺能解决问题的了,白析皓。”第41章“白析皓,是男人就快点动手,把她毒死,然后再杀了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了百了。”萧墨存站得笔直,毫无畏惧地看进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出来。
白析皓微微眯了眼,忽然一笑,缓缓放下手里的锦芳。他看着对面这个明明羸弱却又风姿挺拔的男子,再度恍了神。这一瞬间,他眼神中流露的意思相当复杂,似有欢喜,又有懊恼,又有恨意,又有眷恋。片刻之后,他如临水御风一般翩然走来,姿态飘逸,步履之下宛若莲花盛开,确实当得起“神仙医师”中的“神仙”二字。只是一张面目实在太过平庸,反倒显得格外不协调。
萧墨存转念一想便明白,此人这张脸,怕也和上次时一样,带了人皮面具,想来对这些江湖人士而言,易容不过如家常便饭一般稀疏平常。
想到易容,沈慕锐那张硬朗豪迈的脸庞毫无预兆撞进他心底,竟然有些微微生疼。他暗忖,此番再落入这人手中,不知又要受何等屈辱,却又再到哪里去找一个沈慕锐来临危解难?
萧墨存心底苦笑一下,瞧此人上次行径,显然对自己恨意颇深,虽十有bā • jiǔ是上任晋阳公子造的孽,但此番恶果,却是要报在自己身上。自己逃过此劫,看来已经是千难万难,唯今之计,能保住锦芳并底下四名侍从的性命,便已是万幸了。
然则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自己本就是死了的人,能轮回转入此世,已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萧墨存心底有了最坏的打算,脸上反倒显得愈发冷静和超然世外。
他却不知自己一派平和冲淡的风姿,瞧在白析皓眼中,却是另一番欲还休的滋味。萧墨存正想着,忽觉脸上一凉,抬头一看,那白析皓不知何时,已立在面前,正伸出手,默默地抚上自己脸颊。手指修长,指尖微凉,眼眸中,流露出一派痴迷沉醉的神色。
萧墨存一惊,不由后退了半步,脚绊到身后椅子,发出好大一声。白析皓眼神一亮,立即转为狠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转,已束缚至身后,眼里瞧着萧墨存难描难画的一张脸,心中又倾慕又恼怒,倾慕的是这张绝色的脸,自那晚以后,便在心底生了根。恼怒的是,这人明明人品低下,以色邀宠,阴鹜狠毒。自己枉称“神仙医师”,平生阅美无数,竟然会不可抑制地被这张脸所魅惑,越是抗拒挣扎,心底就越发无法忘怀。白析皓越想越怒,一把扣住萧墨存的后脑勺,对着那两片淡色的诱人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完全出乎萧墨存意料之外,却令他格外愤慨。他待要狠狠咬下那人肆虐的唇瓣,下颌竟然被白析皓手指捏住,一痛之下,微张开嘴,那人带着怒气的唇舌立即侵入,在柔然的口腔中翻搅肆虐,为所欲为。
“唔……嗯……”萧墨存越是拼命挣扎,那人的桎梏便越是步步逼近,到了令他完全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承受的地步。这个吻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隐秘渴望和难以名状的迫切欲求,不知疲倦地与他的唇舌纠缠,却又夹杂着深重的禁忌和懊恼,令这种激情格外痛苦和热切,如一把野火,渐渐有燎原之势。萧墨存渐渐地感到惶急,他不再是当初那什么都不懂的异性恋者,他知道这个男人正经由此吻,撩拨起难以克制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烧灼可怕,几乎要蔓延到他身上来。再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他不再挣扎,静静地转为柔顺姿态,换取那男人一阵狂喜,更为深入地沉湎这个吻中。趁着他意乱情迷,不能自拔之际,猛一下抬起脚,狠狠地踢向那人早已有所反应的kua • xia。
然而他低估了长年练武之人生的敏锐,脚刚踢出,白析皓即已睁开眼睛,敏锐地侧身避开,同时长袖一挥,将他整个身子卷入自己怀中。
萧墨存被他紧紧抱着,腰背贴着他的胸膛,几乎可以察觉到白析皓一身蓝衣底下滚烫的肌肤和剧烈的心跳,耳边是那人炙热急促的呼吸。他脸颊一痛,被那人用手一捏,强迫着抬起头来。灯下白析皓的眼睛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暗火,手指描摹着萧墨存被吻肿的唇。气氛暧昧,那人眼神太过炙热,半响,忽听得他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
萧墨存被骤然强吻,又听他些莫名其妙的话,心底恼怒异常,他喘气未定,知道双方力道相差太远,此时也不挣扎,只冷笑道:“怎么,白神医上次假借他人未果,这次倒想亲身上阵了?”
白析皓眼神迷茫,喃喃道:“上次,上次的事,你可恨我?”
萧墨存一阵恶心涌上,似乎又见到那晚,猥琐的男人摸爬上自己身体的那种屈辱和愤慨。他脸色发青,薄唇紧抿,眼眸中的冷意,反倒比千言万语更具责难。
白析皓痛苦地抚摸上他的脸颊,低声道:“难怪你恨我,可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恨你,该拿最龌龊的手段折辱于你,可我却,我,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受辱,我又怎么可以让你受辱。”
“恨我就杀了我!”萧墨存低吼一声:“不过瘾就往身我上下毒、片刀子,又何需出此卑鄙龌龊的招数?”
白析皓喟叹一声,将他紧紧拥住,犹如要将他揉进骨血一般,道:“是,我卑鄙龌龊,我手段下作,所以我遭报应了,自那晚以后,我闭上眼睛,全是你,全是你躺在床上那么亮的眼睛,全是你的身子,我,我真是疯了……”
“白析皓,别说这么可笑的话。”萧墨存喝住他:“上回是谁自己有洁癖,碰了我会脏了你的手?怎么,你不怕脏了?宁愿要跟萧某同流合污了?”
白析皓一愣,摸着他脸颊的手竟然有些颤抖,眼神里遍是痛苦踌躇。
萧墨存正色道:“白析皓,我至今不知如何得罪于你,但你我皆为男子,就算再厌恶,也休要用这等儿女情长的话语来折辱于我。你若恨我,便一刀杀了我,若有点耐性,便放我回去,适才问脉,你也知道,多不过三年,萧某这半条命恐也撑到头。如此兵不血刃而得以报仇,岂不更是上策。若嫌我活得太惬意,不配,那就跟着我一日三餐,看看如何在朝堂夹缝中费心操劳,疲于奔命,岂不更为大快人心?”
白析皓内心挣扎着,片刻之后,他一甩头,贪婪地将脸偎依进萧墨存精致的耳廓颈脖,摩挲着低吼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师门训诫,师傅遗命,江湖名声,我都可以抛开,你我之间的过节,我也可以不计较,墨存,我只要你,只要你,你以前的事我不再理会,你以后的事必将交付于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只要你……”
“白析皓,你疯了!”萧墨存听得心底发毛,怒道:“白神医厚爱,我萧某人只怕担当不起。白神医也不必委曲自己,殊不知真要论屈尊降贵,还轮不到你!墨存不才,可也是天启王朝嫡亲的皇族血脉,堂堂的天潢贵胄,跟你这江湖莽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将我大启天朝列祖列宗的颜面置于何地!”
“你……”白析皓气急语塞,一把捏起他的下巴,脱口而出地道:“你本就是皇帝娈童内宠,被男人压在身子底下的玩意儿,有什么……”一语未完,他哑然住口,骤然醒悟到,自己气恼之下,竟然将这等揭人伤疤的重话当着他的面就说出来。
萧墨存已经脸色变白,他心底最忌讳的,莫过于穿越来的这具身子行此以色伺人的勾当,千辛万苦地筹谋,心力交瘁地工作,无非是想换得一丁做男人的尊严和该得的成就,此刻被一个几乎称得上陌生的男人当面唾骂,一时之间,屈辱和羞愤同时涌了上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拼命止住声音中的颤抖,冷冷地道:“既然萧某如此不堪,白神医还请自重放开在下,以免我一身污秽之气,玷污了你清清白白的名声。”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放手的,我心甘情愿,我……”白析皓有些慌了神,那人眼底如结了寒霜一般的冷意令他不知所措。那些在以往情人处练就的圆滑经验,不知怎的,一对上这人,竟然全都无影无踪。
萧墨存冷笑一声,垂下眼睑,不再看他,淡然道:“你放不放手,与我何干。”
“萧墨存,你不要以为我不敢。”白析皓捧起他的脸,狠狠地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萧墨存懒洋洋地撇开头,冷漠地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明早不把我送回去,不出三天,这里就会被京城联防十五营、京师衙门、骁骑营、御前侍卫包围个水泄不通。你才刚说我是皇帝的娈宠,那你倒时候可以开开眼,瞧瞧朝堂上那位英明的陛下,会为他哪一个娈宠,做到这一步。”
“你……”白析皓被他挤兑得再次气结,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萧墨存吓了一跳,睁开眼,本能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白析皓脸上仍然僵硬,眼睛里却闪烁着欲望和暗火,他暧昧地低头,道:“你不是说我没什么不敢的么,你未来之前,我就想好了,上一次幸亏没铸成大错,否则只要想到,我竟然能容他人碰你,终其一生,我便不会原谅自己。所以,萧墨存,这一次,你逃不了,我一定要得到你。”
萧墨存知道这个疯子说到做到,他再豁达,可事到临头,却不免慌张,努力冷笑道:“好啊,如果你想这里被夷为平地,想此后一生,亡命江湖的话。”
白析皓狂肆低笑,随后,眷恋地亲亲萧墨存的额头,道:“你没说错,我确实恨你。但我想来想去,惩罚你的最好方式,便是牢牢将你绑在我身边,让你只能为我一人所有。只要能这样,哪怕与外面所有人为敌,又算得了什么?”第42章萧墨存还来不及反抗,突然眼前一黑,被他劈头盖脸罩上一件黑色斗篷。那人点了他的哑穴,在耳边宛若情人般柔声呢喃:“夜风大,你身子弱,披上好些。到了那,我自然给你解穴。”
他身子一腾空,被那人迅速抱起,片刻之后,即如腾云驾雾一般起伏不定,他目不能视,依稀仿佛,感觉那人抱着他施展轻功,如大鹏展翅一般掠过无数房顶屋檐,风吹在身上嗖嗖作响,可见此人速度之快。幸而罩上斗篷,否则以萧墨存此刻病弱的身体,还真抵挡不住高处的夜凉如水。
“别怕,我会牢牢抱紧你。”
那人声音低沉魅惑,每个字仿佛都在含笑道出。他一手抱着萧墨存,一手小心翼翼地挡在他头上,身上热气源源不断传来,在此静夜奔走,默默传达一层呵护的意思。如此奔了一个时辰,那人身法丝毫不慢,环抱一人,也察觉不出有多吃力,内力之强可窥一斑。萧墨存留神倾听一路声响,人声稀薄,倒是一丝水流潺潺的剔透之声,越来越分明,身上侵入的寒气,鼻端闻到的泥土气息,也越来越浓重,显是越来越远离民宅居所,到了某处山涧野外之处。
到底到了何处?萧墨存暗暗回想见过数次的京城布防图,“张王直”地处帝师北面,如此往南数十里,即到太白山脉旁支的太封山下,这人脚程当比得上快马,如此速度和时间,莫非自己到太封山?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城门早关,这人手抱一人,仍能避开城防联军巡查,轻功当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真思忖间,忽觉身子一沉,那人双脚站定实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少爷,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反倒过来了?”
“事出突然,丁伯,有劳你收拾一下的卧房。”那人倒口气亲热,显是与对方极熟。
这样被人蒙头盖脸抱着,底下人看着算怎么回事?萧墨存开始不安挣扎,忽然臀部一痛,那人“啪——”的一下打了下来,他又惊又怒,耳边却听到白析皓戏谑地声音:“别乱动,马上就到了,再动,我就在此打你屁股。”
萧墨存的脸轰一声涌上热潮,黑暗中烧得脸颊难耐,他恼怒地咬紧嘴唇,此时哑穴未解,全身包入一张大斗篷,真是说也不得,动也动不得,只能闭上双目,心里默默问候白家祖先。
老仆的声音再度传来:“少爷的房间是早晚都备好的,我去给您掌灯。”
“嗯。”白析皓答了一句,抱着他又七拐八弯,期间似乎穿过颇多曲廊,最后听到推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