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给外人做做样子,现摆着那害人的妖孽不除,还说什么报仇雪恨,谈什么血刃仇人?”
“放肆!”徐达升忙站了出来,张口斥责道:“无知妇人,胆敢辱骂盟主?你们还杵在那作甚?还不快将她拉下去。”
那妇人闻言,忙一□坐到地上,岔开大腿,捶胸顿足大哭起来:“可怜先夫一家男丁,尽数为盟内殉难,如今尸骨未寒,可害他那奸人却仍逍遥快活,养尊处优,这让先夫在天之灵,如何瞑目?让我盟今日所到弟兄们之心,如何得安哪?鹏远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哪,你还没走哪,这些人就要来对付我们孤儿寡母了。”那妇人哭声甚大,尖利的声音划破众人耳膜一般响了起来。她这么一哭不打紧,底下一排数十个未亡人或幸免于难的盟众被这么一说,那悲愤之情通通被煽动了上来,不由齐声哭号,个个哀恸非常,叩头道:“求盟主血刃那妖人,为我死难的弟兄报仇啊。”
沈慕锐眼露不豫,来这么一出,倒有些意料之外。他回头朝徐达升看去,徐达升也是一脸头大模样,再足智多谋,可也缺乏应付泼妇的伎俩,这台下众目睽睽,这么将这妇人拉下,只怕真要寒了大伙的心,可要不拉着,任她这么闹,却又不像话,为这水陆道场所做一切,只怕要付诸东流。沈慕锐眉头一皱,正要给徐达升下不管不顾的令,却明显感觉全场乱糟糟的声响渐渐静默了下来,他微蹙眉,却看到徐达升一脸惊愕瞧着前方,顺着徐达升的视线望过去,那张经历变故、刀刑、诘难都面不改色的脸,立即变了颜色,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因为在他的视线正前方,红绸搀扶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瘦弱身躯走来,那等风姿模样,除了萧墨存,还能有哪一个?
怎么这个时候来?不该是这个时候,不能是这个时候。这是沈慕锐看着萧墨存,想到的第一句话。
奶奶个熊,红绸疯了不曾?这时候把这病鬼带过来,小事都得弄成大事,大事就得变得不可收拾,这可如何是好?这是徐达升想到的第一句话。
余下众人,有仇怨和无仇怨的,有私心和无私心的,上一刻还恨不得将这人抽筋扒皮,千刀万剐的,这一刻注视着那白衣翩然之人,一时间,均有些忘记那仇怨私欲,公义道德,只觉得头脑空白,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人那张脸,然后不约而同地有种感慨:怪不得。
这样一个人,怪不得皇帝为他神魂颠倒,圣恩眷宠,六宫之内,无人出其之右;怪不得大当家一世英雄,却为他柔情倾注,豁出性命,明知此人来历堪舆,麻烦重重,却仍将之留在身边。
怪不得因了他,要血流成河,要许多人丧命九泉,要许多人九死一生。
到得近头,萧墨存轻轻挣开红绸相扶的手,淡淡地道:“余下的,我要自己走。”
红绸一脸错愕,萧墨存拍拍她的手,毅然道:“只此一次,请你成全我。”
他从未对红绸用过这等语气,红绸错愕之后,却涌上一层莫名难过,明明该与那些人一般痛恨萧墨存,此时此刻,竟然起了不该有的担忧。她哑声道:“你,小心点,莫怕,首领看着呢,那些人不敢对你怎样,”她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就在后头跟着,实在不成,我还搀你。”
萧墨存微微一笑,道:“谢了,不用。”
红绸于是松开手,愣愣地看着萧墨存一人慢腾腾地走如人群。周遭寂静地连人心跳的声都几乎可闻,然而却似乎在寂静之下,隐匿无声的萧杀。这一幕从此便深刻在红绸心底,许多年后,她忆起来,仍然能如初见一刻那般,清晰地想起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人明明走得极慢,却每一步都显出绝不退却的坚毅;那人明明看起来如斯单薄,仿佛下一刻,即会不支倒下,明明无枝可依,脆弱得,宛如初春屋檐下晶莹欲化的冰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又偏偏浩气高洁,一身白衣,翩然出尘,凛然若风拂玉树,雪裹琼苞。
呆望着萧墨存的人群,自动自觉于其所行之处,让出一条道来。萧墨存目视前方,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只看着台上那一人,那个令他倾注了两世深情,抛却□厚禄,只求两心相知的伴侣;那个乍闻其死讯,恨不能以身殉之,碧落黄泉,只要与他相随的爱人。
他走到离那祭台尚有数丈的距离,停了下来。身子微微颤抖,闭上眼,自己说过的话,当时情景,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千秋功名,诚然诱人,但若以牺牲人生唯一知己良伴为代价,恕墨存不能苟同。”
“若有那么一天,我信你已然尽力,想来天意如此,我们不要强求。你要懂得,该转身的时候,转身而去,对你对我,才是最大的仁慈”
“你要好好的回来。”
??????
萧墨存静静地微笑了起来,春日明媚,阳光照在身上,温暖直直沁入人心。
真好,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想起那些过往的美好,还能感到如斯温暖,真好。
他募地睁开眼,带着那抹惊艳夺魄的微笑,对沈慕锐轻声道:“慕锐,我来了。”
沈慕锐难以自持地上前一步,道:“你,你怎会现下过来?”
他的声音,止不住有些抖动。他原本计划的是,由自己将那众人情绪安抚下去,再自行请罪,令盟众感动莫名,随后再安排盟内此后大事,待诸事完毕,再将墨存请出,以自己爱侣身份,为死难弟兄上香,由徐达升为他洗刷那等内奸之罪,其间即便有人为难于他,自己也会一力承担,为其开脱。
他想的是,萧墨存要长久与自己在一处,日后,他一身才学,当能助凌天盟成就一番事业。因此,萧墨存与盟众这个心结,必须要早日解决,拖得久了,那误会只会纠缠不清,所谓的仇怨,也只会越积越深。水陆道场是个极好的机会,一来到场的人,绝大多数是自己的得力下属,精明强干,头脑冷静,忠心不二;二来,无论如何,墨存毕竟已然令盟众起疑,这等疑心,消除起来甚为困难,因而需要墨存自己来一场请罪。而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祭奠亡灵,世人多信鬼神之说,在灵前起誓,往往要比平日里说上千言万语,来得更为有效。
他甚至,忧心墨存情绪波动,或盟众不依不饶,届时可能会伤了他的身子,故特特耗了无数人力财力,寻了那古方,事先调养他的身体。而墨存如此聪明一个人,应当明白自己的用心才是,这几日相处甚欢,他对自己的安排,不也从无异议吗?
只是,眼前一切,仿佛正悄然偏离他预设好的方向,有些什么关键的地方,他没有算计在内,沈慕锐紧盯着萧墨存那抹美绝人寰的微笑,心里莫名的,浮上一层说不出的恐慌,负手的拳头,暗暗握紧。他皱了眉头,暗忖道,到底是哪里,他漏了去想?
到底是哪里,他没有考虑周详?
沈慕锐还未思量完毕,却听得先前瘫在地上耍宝的妇人一声尖叫,扑了过去,骂道:“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妖人,就是你害死先夫,你还我先夫的命来——”
她披头散发,红了眼,状若癫狂,似乎恨不得将萧墨存撕咬成碎片,且自身颇有武艺,仇怨又深,这一扑之下,当真锐不可挡。眼见就要触及萧墨存那身白衣,场上却从两个方向传来三声声响,一个灰扑扑的小人影撞了过来,脆生生的童音喝道:“主子——”;另两声发自台上嗖嗖的击物破空之声,那妇人五指张开,还未尚未碰到萧墨存,整个人却软软倒下,一个环佩并一只男鞋分别击中她腰间手上两处要穴,再看台上二人,沈慕锐已变了脸色,伸出手去,却又垂了下来,另一旁的徐达升单脚穿鞋,神色甚为愉快,张嘴却骂骂咧咧道:“小东西怎的又突然跑出来?妈的,害老子又得扔鞋。”
萧墨存只觉眼前一花,腰间已被一个小人儿牢牢抱住,却是本已经送出去读书的小宝儿,他脸上显出苦笑,摸着孩子瑟瑟发抖的身子,温言道:“小宝儿,你怎么不听话跑回来了?”
小宝儿惊魂未定,抖着声音,张嘴想哭,却哭不出来,萧墨存忙抚慰他的背后,好半响,那孩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呜呜,吓死我了,呜呜,主子??????”
萧墨存搂着那孩子,一脸苦笑,沈慕锐见他神色如常,方慢慢放下心,沉着脸道:“泼辣跋扈,目无盟规,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就动手shā • rén,便是其情可悯,其风却不可长,来人,请这位嫂子边上歇着去吧。”
他原本就寻思着如何不落痕迹将这碍事的妇人清下场去,这下倒好,她自己按捺不住动了手,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有天大的冤屈,却也错事已定。沈慕锐这一发话,无人能有异议,便有两名大汉出了列,一左一右,架起那妇人,正待退下。
“且慢。”
沈慕锐诧异地看向萧墨存,却见他脸上仍带着那抹淡然的微笑,道:“墨存有几句话想与这位夫人谈,不知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这个场面有点乱
几种冲突,多少仇怨,几许恩爱,均要在此表现
有童鞋说,沈慕锐是利用墨存当替死鬼。汗,怎么慕锐给人这种印象了?
老有孩子敲打偶,说墨存啥时爆发,偶说,米有爆发,又被敲打,狂汗。第33章萧墨存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不解,若说为自己辩解,实不该挑与苦主对质,更何况那妇人状若癫狂,瞪向他的眼底有无穷仇恨,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开的?
别说其他人,便是沈慕锐徐达升之流,也不知萧墨存意欲何为。萧墨存见沈慕锐沉吟未决,却踏上一步,微笑着问他:“慕锐,我想与这位夫人交谈几句,不知可否?”
沈慕锐只觉奇怪,却不知怪在何处,但见他柔光潋滟的一双眼睛看向自己,阳光底下,真如流光溢彩的宝石一般,心中一软,只得点了点头,道:“允。”
萧墨存微微颔首,就如平常向他表示谢意一般,淡淡笑了一下,扶着小宝儿的肩,对着那妇人道:“你适才说我害死谁?”
那妇人尖声骂道:“害死谁?呸,你个不要脸的妖人,老天怎的不收了你,让你在这祸害人间?害死谁,你瞧瞧那上面供桌上的牌位,那都是你害死的,那些冤魂都瞧着你呢,瞧着老天怎么收拾你,似你这等委身男人身下的□,就该被千人骑万人压??????”
“呵呵呵呵,”萧墨存忽然止不住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甚为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浑身发颤,不得不靠扶着小宝儿,才勉强站定。他瞧着那个妇人,目光中有些哀伤,也有些嘲讽,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漫骂,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骂我是娼妓小官之流,只是这样一来,你家首领岂不就是□?沈慕锐,”他抬头,淡淡地问:“今儿个真正新鲜,不若当着大家的面,你说说,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这话我早已说过多次。”沈慕锐看着萧墨存,温情毕露,柔声道:“你是我沈慕锐此生的爱侣。”
萧墨存听了此话,脸上显出一丝苦痛,随即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那妇人道:“听到了?你现在可以想想,你到底是要骂我?还是要骂你家首领?我即为沈慕锐的爱侣,你侮辱我,便是侮辱他的眼光和决定,若这就是你的打算,那么,墨存便有句话,不得不问执法无情的刑堂主事。”
他顿了顿,挺直了背脊,淡淡地道:“凌天盟几时多了条规矩,盟众心怀不满,便可肆无忌惮辱骂盟主?若你仗着苦主身份,便可不尊盟规,不经刑堂,随意漫骂寻仇,那凌天盟与一般江湖莽夫,山寨土匪有何区别?长此以往,盟主何以御下,何以确保号令一出,众人莫有不遵?”
众人听了,心里皆暗暗点头。况那妇人适才市井泼妇之相,已然惹得不少人心中厌烦,只碍着她的苦主身份,心有戚戚,这才任着她胡闹。那刑堂主事哑然无语,半响道:“萧公子所言甚是。”
“很好。”萧墨存转过身,环视了那群汉子,朗声道:“我知你等心里对此皆有不满,然所有不满,尽可朝着我一人而来。你们若敬沈慕锐仍是盟主,他便还当你们是兄弟,所有不满,则可坐下来,在兄弟的分寸里说开了解决它。若先存了漫骂侮辱,聚众闹事,甚至动用私刑,逾矩犯上的念头,对不住了,这盟规也不是随便立着玩的。该如何,咱们便如何。”
他面沉如水,冰冷的目光直视那妇人,淡淡地问:“此妇人该当何罪?”
刑堂主事万般不愿,却也只得道:“鞭刑二十。”
那妇人万万料不到传言中心软良善的萧墨存,居然说动手便要动手,当下唬白了脸,挣扎着哭叫起来:“我一个寡妇家,拖儿带口的,我知道什么盟规不盟规啊,这妖人害死先夫,累死那么多弟兄,怎的你们都不出面杀了他报仇,反倒要罚我一个女人?鹏远啊,你睁眼瞧瞧啊,你个死鬼,活着的时候就没见怎么对老娘好,死了还容你那帮兄弟欺负老娘???????”
萧墨存却不理会她的哭号,只瞧着那刑堂主事,似笑非笑地道:“不动手?果然是厚此薄彼,尽想着对付我一个外人了。”
这话甚重,众人听了,均觉得萧墨存心肠歹毒,连徐达升都踏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被沈慕锐的目光制止。那刑堂主事脸色发青,却也只得挥了手,一旁便有刑堂的盟众提了一根黑黝黝的软鞭来,驾着妇人的两名大汉将她背过身去,挥鞭子的大汉一扬手,“啪——”的一声,打在那妇人背上,那妇人惨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