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姑娘家家

叶凌回神,奋力推开孟谨川,用力之大,竟让他直接摔在地上,所幸屋中一片黑暗,看不清两人脸上表情,叶凌摸着发麻的唇,心里将孟谨川骂了个遍,出门就跑。

花楼一片寂静,叶凌心乱如麻,又是羞嗤,又是气恼,走了几步,终于想起捉妖,好在楼道上的妖气还未散尽,叶凌便顺着妖气追去。

妖气一路绵延,在一间屋子停下,叶凌已经想通其中关节,孟谨川突然如此,是中了狐妖的诡计,连带着她受罪,叶凌心中的怒气立时迁怒在狐妖身上,当即一脚踢开房门,喝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快出来!”

屋中一片漆黑,只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而后是一声刺耳惊叫:“你是谁?为何闯入我房中。”

虽是失声尖叫,叶凌却觉得有些熟悉,掌灯一看,一个女子抱着被褥颤抖的坐在床上,看清面貌,双双惊叫出声。

“是你!”

“是你?”

两人面面相窥片刻,叶凌先回神,环视屋中,并没有其他人,眼前抱着被褥被叶凌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不正是白天对孟谨川大献殷勤的黄衫姑娘楚念。

叶凌抚额,原来就在他们眼前,也不知道这只妖混迹人群多久,站在她和孟谨川面前,两人竟然都没认出来。

叶凌上前几步,伸手掀开楚念抱着身前的被子,冷道:“还能是谁?你日思夜想的孟公子?”

楚念本还想装上片刻,见叶凌气质不凡,浑然不怕,知道她是正道修仙人士,她的身份自然瞒不过,为今之计,只有跑。

当即甩开被子,拔腿就跑,谁知叶凌却快她一步,站在窗前,幽幽一笑:“狐妖,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楚念偏偏不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双手成爪,向叶凌袭去,叶凌轻飘飘一闪,瞬息移出楚念的攻击范围,问道:“为什么害人?”

一击不中,楚念心生恼怒,身形如魅,闪在叶凌身前,指甲尖尖,往叶凌心中插去,叶凌嘴角微微上扬,楚念见了,心中一悸,收招已经来不及。

只见叶凌一手抬起,手下灵气暴涨,就将楚念十根手指上的利器生生崩断,十指连心,楚念还未来得及喊痛,就觉脖颈一凉,身体受到撞击,迅速往后倒去。

楚念倒在床上,柔软的腰被床沿硌得生疼,脖颈被叶凌单手掐着,只留一丝空气容她呼吸,令她无比绝望的是,她的身体竟然不能动弹,叶凌的脸近在咫尺,皮肤白皙得没有瑕疵,双眸清明,含着笑意,美得那样惊心动魄。

叶凌笑意盈盈:“说,为什么害人?”

手指上的剧痛让楚念冷汗直冒,哆哆嗦嗦道:“我没有——害人。”

叶凌唇角一扬,眸中微冷:“狡辩。”

楚念几乎要哭出来了,道:“我只是个修为低下的小妖,就算是吸食/精气,也只敢吸一点点,哪敢吸完,那几个姑娘不干我的事,我没有,我冤枉啊!”

不管叶凌怎么追问,楚念都喊冤枉,叶凌见她修为却是低微,妖气浅应该是多年混迹人群,沾染人气所致,索性将她绑住,先去解了孟谨川的魅毒再说。

叶凌将楚念捆得像粽子一样,正要出门,就见窗外凝着一团黑影,头发长长,衣裙飘飘,楚念吓得“鬼啊”一声大叫,直往叶凌背后躲。

叶凌白了楚念一眼,心说这妖怪怎么这么胆小,走向窗前,道:“我现在和小孟公子一起,你先躲好,莫让他发现你。”

吊在窗前的女鬼阴恻恻的应了一声,就此飘走。

两人回到先前房间,只见地上数滩血迹,孟谨川平日带的长剑随意丢在地上,再看孟谨川,躺在床上,左臂血肉模糊一片,白衫尽染,双眉紧皱,额上冷汗直冒,到有一种别样的凄美风情,让人不由得想靠近。

孟谨川见有人进来,双眸幽寒,道:“滚!”但是声音沙哑,连一个“滚”字都仿佛带着撩人情意。

叶凌见楚念的眼睛都直了,心中叹气,挡在孟谨川前面,道:“怎么解?”

楚念偏着头看孟谨川,叹道:“没想到孟公子的心性如此坚韧,宁愿重伤自己,也不愿委身求全,唉,真是世上难寻。”

孟谨川这般骄傲的一个人,被瞧见最狼狈的模样,只怕心里会受不了,叶凌却想着,孟谨川清醒过后,为了不让叶凌把这件事说出去,会不会割了她的舌头,见楚念还在一旁感叹,道:“啰嗦什么,快给解药!”

楚念被叶凌绑成粽子,动作滑稽的从衣袖中滑出一颗乌黑药丸,叶凌拿了,送到孟谨川面前,不小心看到他的眼神,又骇人又恐怖,仿佛要帮叶凌生吞活剥,叶凌心想,这下完了,以前的事,孟谨川还能容她,现在决不能让她留下活口了。

孟谨川服下药丸,魅毒褪去,手臂上的疼痛才逐渐袭来,但是伤在手臂,他一人又不好包扎。

叶凌懂得孟谨川难处,知道自己要想活命,就必须把他伺候好,于是殷勤的拿来药箱,替他包扎。

楚念站在一旁,想跑也跑不掉,索性直勾勾看着孟谨川,大饱眼福。

孟谨川顿时不悦,叶凌会意,上前将楚念的眼睛蒙住。

孟谨川这才闭目养神,叶凌剪开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臂,每一道都深可见骨,叶凌一数,竟然有九道,整只小臂,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叶凌暗暗心惊,抬头看向孟谨川,他眉头紧皱,唇抿成一条线,神情疲惫。

与他相识数天,叶凌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色,默然不语,蹲在地上,埋着头将伤口处的脏血擦去,动作轻柔,柔顺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肩上,与刚才狞笑的怪诞少女完全不同,说不出的清婉可人。

叶凌撒上止血的药粉,好不容易将血止了,缠上一圈一圈的白纱,叶凌动作极度轻柔,只怕一辈子的温柔都在这里了。

“叶凌,”头顶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叶凌吃了一惊,孟谨川这么久没说话,叶凌还以为他睡着了:“我向你赔罪,刚才是我的不是,冲撞了你,还请见谅。”

孟谨川的声音清瘦,但每个字都十分清晰,落在叶凌耳中,抬头一看,孟谨川脸色苍白,眸中是一团化不开的黑,仿佛洞察人生的幽暗。

叶凌咧开嘴,笑得一派天真:“小孟公子,我的名声可都被你毁了。”

孟谨川眸色微黯,手臂细不可查的颤了一下,道:“是我对不住你,我——随你处置。”

叶凌喜道:“果真随我处置吗?”

“是。”孟谨川语气坚定,不似说笑。

“那你娶了我罢。”叶凌话说得快,脸上还是天真可人的笑容,仿佛终身大事只是一句随口笑言,但眸色深深,教人捉摸不透。

孟谨川眸色微动,看向叶凌,半响,摇了摇头:“我自幼修行,心无旁骛,情爱之事,于我而言,只是累赘,你我二人之间,并无男女之情,若我娶你,恐误你终身,叶凌,你找旁的方法吧,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有这件,不能允你。”

孟谨川这句话很长,但条理清晰,停顿得当,说完下来,叶凌已将他要表达的意思领略完整,还未回答,就听见旁边一声嘲笑。

“你想嫁给孟公子,孟公子却不要呢,一个姑娘家家,羞也不羞。”楚念眼睛虽然蒙上,但其他四官还在。

叶凌只觉聒噪,眸色一寒,单手一挥,楚念的嘴便被塞上一团碎布,只能发出些呜呜咽咽的怪响。

叶凌已经将孟谨川的手臂包扎好,仰头一笑:“小孟公子,我与你说笑呢,我知道,刚才你被狐妖所害,情非得已,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只是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孟谨川看向叶凌,眸光微动,似要言语。

叶凌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大腿,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孟谨川垂眸:“多谢。”

叶凌又是一笑,单手抓住楚念的后襟,道:“天也不早了,小孟公子早点休息吧,我带她出去,明日再审。”

孟谨川闻言点点头。

当晚,一只蓝衣水鬼在含春楼屋顶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当作没事人一样,带着书翠去见老鸨。

楚念是妖,老鸨说什么都不信,楚念十六岁跟着她,现在二十岁,整整四年,长得好看,又会讨人欢喜,在含春楼里的姑娘中,老鸨最喜欢的就是她,起初老鸨还在担心楚念安危,谁知叶凌竟说楚念是妖怪。

叶凌和孟谨川在一旁,楚念自然不敢说谎,当即什么都说了,她在落霞城中,待了一百来年,在这一百年里,化成不同的相貌和身份,做过农妇,当过绣娘,也曾嫁人,相夫教子,只因喜欢人间的烟火气息,所以隐了妖术,藏身人间。

但害人之事从未做过,就算吸食/精气,也只吸一点点,被吸的人,严重的只会生几天病,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楚念言辞恳切,不像说谎,问她城中还有其他什么妖怪,她闭口不谈。

在叶凌威逼之下,才向几人提供线索,她道,青楼姑娘里出现的情况,早在十年前就出现过,那时她为绣娘,卖绣品为生,有一天,但凡手艺好一些的绣娘,全部一夜老去,城中人心惶惶,找人来看,终是无果。

城中数十个手艺绝伦的绣娘死去之后,城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时间一长,就逐渐被人淡忘,后来再出现,就是那户刘姓人家,间隔五年,那户人家风评又差,自然没人将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

叶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既然你心里没鬼,整天在我们窗前晃什么?”

楚念急忙摆手:“不是我,谁有空去听你们的墙角,我可没那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