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窗户外面站着一个人……
意识到这点后,费小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手里捏着的火柴已经烧到尾巴,烫得他赶紧把火柴吹灭。
刹那间,四周又被黑暗吞没。
费小宏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双脚跟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迈不出步子。
很快,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发现那个站在雪地中的人貌似面朝他所在的方向,下巴微抬,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
没错,那个人就是在看着他。
可那个人是谁?
看身形好像不是他认识的人……
而且怎么会有人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雪地里?
费小宏身上只穿了一件棉衣和一条棉裤,冷空气直往他的领口和袖口里钻,可他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
他不敢往深处想,生怕自己会想到什么不好的事,趁着双脚终于能迈出步子时,他连尿都顾不上撒了,攥着火柴盒摸到床边。
“毓秀!毓秀!”费小宏的声音比他的身体还抖得厉害,他推搡着毓秀的肩膀,压低声音喊道,“快醒醒。”
毓秀睡得很沉,被费小宏喊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哑声问:“怎么了?”
“我刚才起来撒尿,从窗前路过时看见外面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吓死我了!”
闻言,毓秀的睡意一下子散去大半,他用手臂撑着床面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才问:“什么人?你看清楚了吗?”
“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费小宏捂着胸口,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他就一阵后怕,他哆嗦着回忆了一下,“貌似是一个长得很高的人,留着很长的头发,哦对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感觉他好像在盯着我们这边。”
话音未落,毓秀立即翻爬起来。
费小宏被毓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又感觉到毓秀似乎要下床,他赶忙拉住毓秀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毓秀一边说一边弯腰摸索到棉鞋穿上。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刚才都快吓死我了。”费小宏忙道,“我们还是赶紧床上睡觉吧,等白天起来再去看。”
毓秀看费小宏害怕得很,便起身把费小宏往床上一按,拍了拍费小宏的肩膀说:“你先睡,我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毓秀转身就走。
费小宏顿时慌了,一方面是担心毓秀,另一方面是他实在不想一个人留在床上。
人在害怕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他也不例外。
万一床上突然多出个人来怎么办?
“诶诶诶!毓秀!”费小宏摸黑跟上去,“你等等我啊!”
两个人来到窗前。
窗户很小,正好容纳下他们两个人的脑袋。
毓秀往外一看,果然看到外面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虽然他家里暗得看不清周围,但是外面有幽暗的绿光照着,让他能模模糊糊地瞧着满地白雪以及那个姿势怪异的人。
和费小宏所说略有不同的是,那个人看着并不高,反而很矮,身形佝偻,宛若一个忙碌了大半生的老人。
那个人没有费小宏所说的长发,而是留着接近于寸头的短发。
还有一点是,那个人也没有盯着他们这边,而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那个人的姿势真是怪异,一只手举在半空中一只手背在身后,两条腿呈现出内八的扭曲状态,乍一看活像一个被小孩子胡闹拧了一番的洋娃娃。
当然,洋娃娃不会动,更不会扭着脑袋打量四周的房子。
毓秀慢慢蹙起眉。
在看见那个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个人不是江恩临。
可是刚才费小宏描述出来的确实是江恩临的特征,他想费小宏第一次看见的人应该就是江恩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才过去几分钟,江恩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奇怪的人。
显然费小宏也察觉到了异样,挠了挠脑袋,小声说:“不对啊,我刚才看到的不是那个人啊。”
毓秀沉声道:“可能换了一个。”
“这大晚上的,还能有两个人在外面瞎逛?外面还下着雪呢!”
毓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费小宏:“你怎么就确定那是两个人而不是两个其他什么东西?”
费小宏:“……”
如果在白天,毓秀定能看清费小宏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起来。
但即便在夜里,他也能感受到费小宏的恐惧,因为费小宏身体抖得犹如在踩缝纫机一样。
半晌,费小宏才抖着声音说:“毓秀,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小,经不起吓呜呜呜……”
“你看我像是在吓你吗?”毓秀叹了口气,“算了,先回去睡觉吧,等明天再说。”
“好。”费小宏说着,突然想起来,“对了,你说有没有其他起夜的人看到他们啊?”
毓秀摇了摇头:“不知道。”
费小宏又自言自语地说:“就算看到了估计也会装作没看到吧,真是渗人得慌,明天我去问下我奶奶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费小宏的声音倏地戛然而止,连往回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毓秀扯了扯费小宏的衣服,疑惑道:“你怎么了?走了。”
“……”费小宏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他声音里的哭腔浓得好似随时要哭出来,“毓秀,你、你看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了?”毓秀一边说一边回头。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费小宏发虚的声音:“那个人是不是在盯着我们啊……”
随着费小宏话音的落下,毓秀也瞧着了那个姿势扭曲的人不知何时停止了张望,而是悄无声息地转向他们这边,抬头望向他们。
尽管毓秀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可是在这一刻,他被盯梢的感觉尤为强烈。
一阵刺骨的寒意飞快地顺着脊背爬上来。
毓秀:“……”
费小宏被吓哭了:“他是不是在盯着我们啊……”
毓秀张了张嘴,艰涩地挤出两个字:“是的。”
那个人不仅在盯着他们,还迈着步子向他们这边走来了。
只是那个人走路的姿势看上去更加奇怪。
毓秀不知道是不是他和费小宏的说话声吸引了那个人的注意力,但很明显的是,那个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毓秀一把抓住费小宏的手,忙道:“快把衣服穿上,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见那个已经走到他们窗下的人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慌不迭路地往后退去。
那个人本就身形佝偻,一急之下索性手脚并用,像只猴子似的在地上爬起来。
毓秀和费小宏都看见了这一幕,两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费小宏还想说话,但被毓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毓秀脑子里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他在费小宏的耳边用气音嘘了一声。
费小宏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毓秀慢慢松开手。
两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个身体扭曲的人越爬越远,最后竟然找了一栋房子,沿着墙壁爬上去并打开窗户翻了进去。
毓秀眯眼看着那栋房子。
那扇打开的窗户并没有被关上,由于距离太远,他只能瞧着窗户里黑洞洞的一片,像极了一口望不到底的井,又像极了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那个房间里的一切。
毓秀和费小宏对视一眼。
可惜周遭光线太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但他们都清楚——
此时此刻,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的表情肯定都充斥着惊愕和恐惧。
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个身体扭曲的人究竟是不是人,但是他们知道那个人不属于那栋房子。
如果毓秀没记错的话,那栋房子应该是余豪家的房子,之前他和费小宏一起出去的时候,他还多看了那栋房子几眼。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有等到那个人从余豪家的窗户出来。
他们回到床上,肩并肩地躺着,望着黑暗中的蚊帐,都没有一点睡意,甚至脑子十分清醒。
“毓秀。”费小宏声音极小地开口,“你说他是人吗?”
毓秀反问:“你觉得一个人能徒手爬上二楼窗户吗?”
“不能……”
毓秀叹了口气。
费小宏又说:“他跑进余豪家里了,你说余豪他们家会不会出事啊?”
“不知道。”毓秀回答,“等明天看看吧。”
他们大晚上的也不可能跑去余豪家里说有个奇怪的人翻窗进了他们家。
毓秀不喜欢余豪,可一想到那个人竟然跑进余豪家里了,他还是感觉有些焦虑。
也不知道余豪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自己家里跑进一个奇怪的人。
应该没有发现吧……
不然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还让毓秀在意的一点是,刚才那个人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被吓得落荒而逃?
当时那个人都已经走到他们窗下了,似乎是他们窗下有什么东西吓到了那个人。
一直熬到窗外的天色渐亮时,毓秀才睡过去。
然而他没睡多久就被费小宏摇醒了。
“毓秀,醒醒。”费小宏早已穿戴整齐,还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沾了一身的寒气。
毓秀睁开眼对上费小宏焦急中夹杂着恐惧的神色,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连忙坐起身:“出事了?”
费小宏点了点头:“余豪出事了。”
毓秀迅速穿上衣服,连脸都没洗便和费小宏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但积雪没化,树上和地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乍一看,仿佛整个村子都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毛绒地毯。
几栋房子之间的空地上站着十多个人,皆是神情严肃,要么交头接耳要么低头看着积雪上印出的脚印。
费奶奶也在其中,她站在人群边缘,正在和一个婶子低声交流。
“我也觉得是今年风雪太大了,才把山上的东西引了下来,之前不是出过同样的事吗?”
“是啊,之前出事的是李家的小儿子,听说头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第二天早上李家人喊他起床吃饭时,才发现尸体都凉了。”
“这么说来,余家也算走运。”费奶奶双手交叠地撑在拐杖上,叹息道,“至少余家儿子没丢掉性命。”
“奶奶!”费小宏哒哒哒地跑过去,在雪地上印出一串凌乱的鞋印,“你们在说什么啊?”
毓秀跟在费小宏身后,眼巴巴地望着费奶奶。
费奶奶和那个婶子瞧见费小宏和毓秀到来,默契地打住了话题。
那个婶子扭过身去和其他人说话了,费奶奶用食指点了点费小宏的额头:“就算放寒假也别睡到这么晚才起来,馒头都在锅里放着,估计凉了,你们自个儿烧柴蒸一下再吃。”
“知道了知道了。”费小宏可没那么轻易就被打发,他缠着费奶奶的手臂,撒娇地问,“奶奶,刚才你和付婶子在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
“我听见了!”费小宏不满道,“你们在说余豪家的事,余豪家怎么了啊?”
费奶奶被缠烦了,有些生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余豪生病了。”
“才不是这个!奶奶骗人!”
“去去去,带毓秀去把馒头吃了,要是没事做的话就把鸡鸭喂了。”
“我不!”
费小宏对费奶奶死缠烂打好久,也没从费奶奶嘴里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其他大人见有小孩来,也纷纷转移话题说起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