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桥昨夜睡得晚,第二天又是周六,没有了扰人清梦的闹钟提醒,再睁眼已经快到中午。
这可急坏了沈军,一上午忙忙叨叨地把为女儿准备的那份早餐热了又热,见她的房间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又不停催促刘玉清去看看情况。
刘玉清原本是不情愿的,心想大周末的孩子想睡个懒觉就让她睡呗。可又禁不住沈军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只好去悄悄推开了个门缝看看。
少女的闺房内昏暗一片,是遮光帘依旧紧闭,桥桥在床上抱着玩具熊睡得正香。
见刘玉清再回到客厅,沈军立刻上来追问,“怎么样啊?桥桥起来了吗?”
“没有。”
刘玉清甩下两个字就扭头往卧室走,想了想,又顿住脚,回头纳闷道。
“孩子最近学习那么用功,周末睡个懒觉补补精神怎么了?”
沈军满脸无辜地解释:“我没说不让她睡懒觉,就是这早饭都准备好了……”
刘玉清扫了眼餐桌,没道理地火大,“不就一杯豆浆一个鸡蛋吗,多准备了能怎么样,你给吃了不成吗!”
说完便甩门进了屋。
靠着门板深呼吸几次,她想起下午还要出门,刘玉清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先化个妆。
心里方才蹿起来的火气还没消,她拿粉扑沾了粉底液闭上眼,在脸上开始一阵毫无章法的狂拍。
等全脸的妆都上完,又照了几分钟镜子,也可能是发了会儿呆,才走出房门再次回到客厅。
沈军这时正在餐桌边上,背对她而坐。
刘玉清看着他的背影,在门边犹豫片刻,还是主动开了口:“老公。”
沈军没应。
刘玉清叹口气,“我刚才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上回桥桥自己都跟我说,在附中念书压力还蛮大的,听完我心里也挺难受的。咱们都看得出来,孩子最近学习真的挺努力的,我就是想着尽可能让她在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一下嘛。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刘玉清边说边往餐桌的方向走,走近才发现沈军手里举着半个白煮蛋,正梗着脖子往下咽。
——不是不想理她,是被蛋噎到了。
刘玉清赶紧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往他嘴边送,“笨啊,你快喝口豆浆顺顺啊!”
沈军躲着摆手,“不、烫……水!”
刘玉清这才放下杯子往厨房跑,“哦哦哦,我给你倒水去!”
沈予桥起床后走出房间,看到得就是父母二人正坐在餐桌边,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于是她迷迷糊糊地问:“爸、妈,你俩怎么了?”
沈军回头看见女儿,第一反应永远是怕她饿着了,“是桥桥起来了啊,哎呀,真是的,爸爸刚把你的早餐给打扫了。”
刘玉清因为沈军的一句话又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才收回的笑声重新溢出,勉强捂着嘴打圆场:
“噗……没事没事,我们今天早点吃午饭,爸爸妈妈一起做,一会儿就能开饭!”
一唱一和,一问一答,完全不给沈予桥说话的机会。
沈予桥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心想其实她还没怎么觉得饿呢。
在沈军和刘玉清的通力协作下,他们家果然十一点不到就吃上了午饭。
餐桌上刘玉清一直留心观察着沈予桥,等看她彻底放下碗筷,才放心叫住她:
“桥桥,你下午不是要出门吗,妈妈刚才给你手机上转了点钱。”
“真的吗!谢谢妈妈!”
不出刘玉清所料,沈予桥听完就坐不住,立刻跑回房间去看手机。
不一会儿又从房间里冒出个头来,暗中观察。
“不是给你多转了个零过去。”
看穿女孩想问又不敢问的小心思,刘玉清不紧不慢地用纸巾擦擦嘴,又招呼沈予桥回餐桌坐下。
“你之前不是说过想骑车上学吗,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让你试试。”
沈军在一旁补充重点:“不过前提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要好好听小修的话,知道没?”
是京州的早高峰向来愁人,正常情况下她家离附中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可因为早上路口塞车严重,沈予桥每天上学都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才不会迟到。
就算是这样,也有另外的不确定因素在:
如果搭乘的那班公交不幸碰上了慢性子的司机师傅,即使按时出门,最后也只能生死时速地踩在早读铃声的尾巴上。
丁以臣在窗边见证过几次沈予桥和纪修一起从校门狂奔而来的场景后,说出了身为同一小区居民的不解:
“咱小区离学校又不远,你俩干嘛不跟我一样骑车来啊?”
——他们为什么没有骑车上学的原因,纪修是为了迁就沈予桥,而沈予桥不一样,她是真没想过还能这么干。
于是受丁以臣一句话的启发,沈予桥当天回家就和刘玉清提了这事。
只是当时被刘玉清以不安全为由拒绝了。
不过后来刘玉清又和沈军仔细商量过几次,心思也逐渐开始动摇——其实骑车上学好处也不少,不光可以让沈予桥每天早上多睡一会儿,还能在来去的路上顺便锻炼锻炼身体。
至于安全方面嘛,肯定还是担心。
但不可否认的,孩子在马不停蹄地长大,他们做家长的总要学会慢慢放手。更何况上学路上还有向来稳重的纪修陪着,他们终归也能放心一点。
——“所以下周我可以骑车上学了吗?”
刘玉清笑着点点头,“如果小修还愿意陪你一起的话。”
沈军也附和:“对,你不是说今天下午要去找他玩吗,正好你们一起出门去选一辆喜欢的自行车吧。”
沈予桥听了却意料之外的有些不乐意的样子,低头嘟囔,“可是,你们不陪我去吗?”
刘玉清耐心解释,“妈妈和爸爸下午得去一趟店里,周末客人多,下午店里又约了师傅来修水管,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得让你爸来帮忙看着点。”
沈军叮嘱:“是啊,小修办事我们放心,买车多余的钱记得晚上请人家吃一顿饭好好谢谢人家。一个人能有这么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不容易,一定要懂得珍惜,知道吗?”
沈予桥低头摆弄着汤勺,若有所思地,“嗯,我知道了。”
下午去找纪修,这还是两个人考试前的约定。可此时此刻重新覆盖上昨日乱糟糟难理清的前提,让沈予桥现在有一种想见他又不想见他的纠结。
她再次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连续检查几次手机收件箱,空空如也的,没有赴约也没有毁约的消息,似乎在提醒她,眼下的纠结不过是自己孤身一人的失常体验。
意识到这点,反而害怕起穿帮被对方发现。于是她终于决定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梳头发,心里想得却还是昨日种种不断回显。
所以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如同缠绕难解的丝线,缠得扎马尾的手也不听话,辫子一会儿扎得太高一会儿又过低,好不容易弄得高度看起来满意了,转头又发现后面落下了一大撮头发。
她只好把头绳再一次拆下来,重新拿起气垫梳扫两下刘海,又全放下,带着已经举到酸涩的胳膊重新躺回了床上,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摆烂。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窗外不复草木葱茏时的茂密,但透过随季节精简后的枝丫,可以看到街心花园放出的风筝在半空摇摇摆摆,如同此刻思绪一般远了又近。
再动身时沈予桥的心跳有一点快,但已经被她与昨天的反常一起冠以了受到校草滤镜影响的名义。
毕竟从许愿那里听过了太多有关于他的心动传言。
毕竟纪修确实长得好看啊。
毕竟那一刻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所以偶尔会紧张一下也不奇怪吧。
沈予桥最终选了件暗灰色背带裤和墨绿圆领薄毛衣出门,配上半高的偏分马尾辫,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活泼乖巧。
她抱着沈军特地让她带上的水果礼盒下楼,几分钟就走到纪修家的大门前,还没腾出手来去按响门铃,敏敏阿姨已经主动出来给她开门。
“是桥桥来了呀!”
陈一敏说着轻轻抱了抱沈予桥,她原本正在厨房烤饼干,透过岛台边的落地窗看到了沈予桥,直接穿过厨房的小门来带她进屋。
沈予桥笑嘻嘻地把水果递过去:“敏敏阿姨好!这个,是我今天来蹭吃蹭喝的见面礼哦!”
“欢迎欢迎,欢迎多来蹭吃蹭喝,太久不见桥桥了,阿姨想你想得很。”
因为关系熟络,陈一敏也没太过客气,收下水果后又给沈予桥倒来一杯草莓汁。
“不过怎么办呢,小修说得是你一个小时之后才来,阿姨特地为你做的小熊饼干还没烤好呢。”
“我爸妈要出门去看店,提前给我赶出来了。不过为了敏敏阿姨做的饼干,区区等待一个小时算什么难事!”沈予桥说着还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我可以!”
陈一敏实在喜欢桥桥这副开朗的样子,才进屋一会儿就被逗得快合不拢嘴,“哈哈,好好好,那你先上楼去找小修玩一会儿吧,等烤好了我给你们送过去。”
沈予桥听了却推脱,“要不,要不我给您打打下手,帮您一起做吧?”
陈一敏不懂沈予桥心中的无措,马上干脆地摆摆手,“都已经做好放进烤箱了,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你们去玩吧,小修就在楼上他自己的房间。”
话说到这份上,沈予桥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那好吧。”
纪修一家离开京州三年,沈予桥也有三年时间没再踏入过这栋别墅了。但屋内每一处的布置还都如从前一样,让她倒是不觉得生疏。
毕竟曾经自己没少在这里乱跑。
沈予桥就这样凭借着记忆上到二楼,站定在纪修房间门外。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没有像小时候一样直接破门而入,而是犹豫一会儿,轻轻敲响了他的房门。
过了片刻才听到纪修略带慌乱的回应,“请进。”
沈予桥又多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推开门,房间内的布设也随着门板转角在眼前寸寸展开,仿佛引人步入了另一个精彩的微缩世界。
纪修的房间墙壁和地板,乃至大部分软装都是寡淡的白色,各种丰富的色彩全集中在四处放置的建筑模型上。
他自幼除去读书之外,唯独还对这些模型感兴趣。那些看起来复杂且无序的零碎部件,沈予桥光是看看就感到头大,纪修却可以坐定足足拼上一整天。
沈予桥正感叹他的模型看起来比三年前又多了不少时,听到了从洗手间传来的开门声。
纪修从半透的玻璃推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头发乱着,身上的暗色T恤领口也湿了半截,却有种说不出的清爽感。
是发丝半干还带着水汽,大概才洗过澡,手里还握着来不及放下的剃须刀,下巴上的泡沫也刚刮去一半,挑眉间的语气里满是张皇。
“怎么是你?”
沈予桥面对眼前这未曾预料的场面,也惊讶到语无伦次起来,“我……那个、我、提前……”
“再等我一下。”
不等她说完,纪修已经干脆地打断她的支支吾吾,又关门退了回去,独留沈予桥一人在充满心跳回声的房间内。
自己来前做好的心理建设都作废,脸侧开始无端发烧,带得呼吸都快乱掉。
也是在这时,心中似乎终于生出了隐约的概念:
那个曾经与自己同进同出的玩伴,如今俨然已成一位朗朗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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