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拿到

旧事重提,火·药味儿乍起。

温知著恍若未觉,看着眼前明朗的少年,挽唇轻笑:“有劳三弟笑纳了,可别推拒,不然我这个当姐姐的,怕是会生气哦。”

上扬的尾音,调笑的语调,昭示着温知著的态度。

非但没生气,反而乐呵地接了他的话茬。

温烨霖一时噎住。

宝枝心里也颇为着急,面上露出几分急色。

公主,咱们欠着钱呐,哪里有钱啊!

但她明智地没开口。

“怎么,霖弟,不敢要?”

温知著笑问。

温烨霖嘴硬:“三姐敢给,我自是敢要,有何可惧?”

“那最好不过,走吧。”

“去哪儿?”温烨霖茫然。

“当然是……”温知著顿了下,悠悠道,“能给霖弟银票的地方。”

“?”

饶是温烨霖满腹疑问,为了不输一头,愣是硬气地没再开口问。直到,他跟着温知著坐上马车,往宫门外走,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是要去哪儿?”

“去取银票啊。”

温烨霖狐疑地看着温知著,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名地给他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当然,他也发现,温知著似与之前变化很大。

先前,她总是莽撞嚣张的,言行粗鄙,也不屑和他说话,仿佛他是她多大仇人似的,明明是至亲姐弟……

温烨霖心头微酸。

这回,被他那番激,没发怒不说,反而笑盈盈的,就像看小孩子胡闹似的,包容度极高,跟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听说,她前些日子大病一场,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温烨霖眼神一黯,不知想到了什么,暗中攥了攥拳,再抬头又恢复少年郎自信的模样。

他道:“就算取银票,得告诉我去哪儿吧,这突然和关系不好的三姐出去,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怕啦?”温知著睨他一眼:“放心,朗朗乾坤,我不会卖了你的。要卖,也得挑月黑风高夜对不?”

“……”

这话没法说了……

很快,马车再次停在上京府衙门口。

温烨霖看清地方,问:“来这儿干什么?”

“霖弟,相似的话你一路问几遍了,取银票啊。”

“府衙欠你钱了?”

“那倒不是。”

人已经被诓过来了,温知著不好再瞒他,当即把讨真题的事与他讲明。温烨霖听明白始末,顿觉上当,大声拒绝:“不行,我不干!这舞弊的事,我不干,你也别干!”

温知著屈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安静。

“霖弟,莫激动,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温知著无法,又将真题的妙用同他讲一遍。

“现在你可明白,这不是舞弊,而是一场于学子有益的事啦?”

“勉强吧……那我也不干。”

“你说服同知,我给他分八个点,你给他几个点,你决定如何?中间的差价我都给你。”

温知著晃了晃手指。

温烨霖撇嘴,气有不足:“你又不会一定会赚钱。”

“那就让我肯定赚钱。”

“去吧,少年!看你的了。”

推推搡搡间,温烨霖已跟温知著进了府衙内。他拒绝得不彻底、不坚定,盖因近日有几本古籍想买,又看上了一方上好的砚台,手头紧。

罢了罢了,我这是做好事。

温烨霖安慰自己。

温知著去而复返,同知一张脸瞬时垮了下来。

再见温知著,不待她说话,张口就开始诉苦:“三公主您也看到了,下官非是搪塞于你,而实在是公务繁忙。况府试往年样题一事,事关重大,不是下官就可以做主的啊。”

“我懂,张大人。这回,不是我找你,是我家霖弟找你。”温知著一指温烨霖。

张远儒:“?”

温烨霖同其尊师游向文的关系亲近,不似温知著。是以,面对他,张远儒不再那般客套,言语间亲近许多。

温知著金钱诱惑在前,温烨霖无法幸免,自然要费劲口舌说服张远儒。张远儒本不敢听这些,又不好径自拒绝,心道只等他讲完,再寻个理由推拒。

谁知,温烨霖一通讲完,话里话外竟全是府衙白得了这天大的好事,又于万千学子有益,简直堪为惊世创举。

张远儒可耻地心动了。但他不敢答应,嘴上仍不松动:“还得问问京兆尹大人才是。”

温知著瞧他一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这茶盏许是有了年头,青瓷花纹浅了几分,茶也不是上好的新茶。她又瞥了眼缺了一角的桌面,和略有些歪瘸的椅子腿,心下有点谱。

她道:“张大人,我看您这府衙也久未修缮了,就没想着改善改善环境?这出题一事,所得稿费,大人大可拿来修缮府衙,又缓解国库压力,自力更生,不比只会开口要钱的衙门强?便是皇上知道了,应也会念着一分的吧?”

张远儒苦笑,擦了把汗。

温烨霖见状,再接再厉。

本来,张远儒就有点心动,温知著那番话恰说进对方心坎儿里。温烨霖一加码,他便觉自己扛不住了,要陷进金钱的美梦里。

“这这这……”他再找不出推拒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不想找,“我马上去请示一下京兆尹大人,两位稍等。”

同知急匆匆离开,温知著斜眼看着温烨霖轻笑。温烨霖一阵心虚,脸红问:“怎么了?”

“没想到,霖弟心挺黑啊。”

“……”

温知著笑着调侃一句,没再多言。

她方才便说了,稿费划出八个点,温烨霖能占几分是他的本事。只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是给对方三个点,后来另加一个点,拢共四个点便说得同知心动不已。

“哼,我帮你拿到题,你不能反悔。”

“自然,霖弟放心。”

“你也不能做不法的事。”

“必然。”

他们还待要说什么,两个人影匆匆而来,正是同知和京兆尹。应是同知已讲了一遍,京兆尹陈子墨已知晓何事,上来直接确认:“请问,这样题当真是这般用处?不会……”

温烨霖一改对温知著时的态度,坦然承诺:“大人自请放心,我先替天下学子谢大人大义。”

他向陈子墨行了一个学子礼。

陈子墨直言:“受不得受不得啊三皇子。”

这都是为了钱啊。

谁叫他们府衙着实太穷了。

经过双方确认,温知著未免夜长梦多,借用府衙笔墨纸砚,她口述、温烨霖书写,当场拟定一份双方契书,约定好双方责任义务,再签字按手印。

陈子墨和张远儒本要印自己的手印,被温知著拦住了。

“二位大人且慢,此处应盖府衙的印章更妥当。”

温知著指出签名栏,上面赫然写着“上京府衙代表人”,是以官方机构的名义,而不是和眼前人签订。再看契约正上方,甲方是温知著的“大印书局”,乙方是上京城府衙。

她这是防着万一这俩人不在这儿干了,这个契书再换个人仍然有效。

陈子墨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温知著一眼,没料到她还藏了这样的小心思,当真是小瞧了。

无奈,既已答应,字也签了一半,他只好请同知去拿了印章来盖上。

陈子墨感慨:“看来,对三公主的传言有误啊。”

温知著笑而不语。

待双方契书签订妥当,温知著真诚道:“两位大人,合作愉快!请静候佳音。”

张远儒苦哈哈回:“那我们可等着了啊。”

一出府衙,温烨霖掌心朝上,向温知著讨钱:“拿来。”

她装傻:“什么?”

“钱啊,你别不是想耍赖吧?”

“你想什么呢?当然不会。不过……”温知著笑眯眯看他,“事还没办完哪。”

温烨霖挑挑眉,疑惑:“还要办什么?”

温知著似笑非笑:“你该不会以为,四个点的稿费就动动嘴皮子?”

“那不然……”

“你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了吗?你写一份答案出来,策论和杂叙各写两种答案。”

温烨霖瞬间抓狂:“什么?!十年的卷子,你让我写两份,这不是相当于做了二十年?!”

非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