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著回去后,宝枝尚未回来。她写了份名帖,并一份抄录好的真题,放在信中封好,交给宝叶。
“你现在拿着腰牌出宫,将这封信,交给卫国公家的赵大小姐,切莫耽搁。”
“是。”宝叶欢喜接下。
她带东西出去,郑嬷嬷欲言又止。
公主怎么又用宝叶办事了?
温知著瞥见,解释道:“嬷嬷,宝叶会办好差事的。”
郑嬷嬷低头:“是老奴逾矩了。”
“我知嬷嬷是挂心我,无妨。嬷嬷,晚上我想吃脆鱼糕。”
“老奴这便去安排。”
郑嬷嬷一走,温知著沉静坐在桌案前,取出一份真题,开始校正。
另一厢,宝叶确实犹豫一瞬。
要不要禀告皇后娘娘?
但她久未接活,似已被厌弃。若这次差事办不好,怕是之后这里再无她立身之所。而皇后娘娘那里,要的是她当一双可用的眼睛。
若眼睛废了呢?
宝叶不寒而栗,当即不敢耽搁,快步出宫。
这份差事,只许办好!
宝叶出宫的空儿,宝枝取了东西往回赶。她回来时,温知著已将十年真题看完了大半。
宝枝是会写点字的。
温知著将批好的真题给她,吩咐道:“你取一份纸笔过来,誊抄一遍。校改部分,有不清楚的,问我即可。”
“好。”
“对了,拿回来的东西,放在一旁,我等下看。”
“好。”
长案旁,温知著与宝枝对面而坐。宝枝第一次这般郑重其事地写字,迟迟未下笔。温知著看见,问:“怎么不写?”
宝叶犹豫,小声回:“……奴婢的字丑。”
“无妨,你一笔一画,誊抄干净规整即可。”温知著想想道,“不用讲什么书法笔韵。”
有她嘱咐,宝枝才敢下笔。
一份抄到最后,题目下方多出一份总结规律,她拿不准,问温知著:“公主,请问总结规律也抄吗?”
“总结规律编好年份,另抄一份,不与题抄在一起。”
“好。”
等温知著看完所有真题,郑嬷嬷忍不住提醒:“公主,晚膳已经摆好,您先用膳吧。”
从赵婉怡那里取回的稿子尚未观阅,温知著垂眸道:“嬷嬷,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
她先看的是对方的策论与杂叙。看完后,对赵婉怡的偏好已有判断。
策论之好,颇有点意料之中。闺阁小姐,与外界接触良少,写出深刻透彻的策论,实为难事。
赵婉怡似也知其短板,论事之时,多引历史之事,以阐明要义,算是弥补其短缺。因此,整篇善用典故、词藻多变、文采斐然,可见底蕴深厚。
但这也是问题所在,旁人肚里没这么多墨水,硬要牵强去写,反而易弄巧成拙。还有便是,故人之所见解,不全适用当今。
倒是杂叙,实有惊喜。
对方的杂叙一针见血,短小精悍,偶用典故,更能有点睛之意,实为上乘。与一些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判若两别。
温知著复又拿起对方所写心得观阅,心得未写完。她看得很快,手上用朱笔不断订正,或改字词、或改长句,写写画画,满目望去,一篇心得上的朱字也是密布满页。
这些做完,温知著眨眨眼睛,方觉出一丝疲累。
“嬷嬷摆饭吧。”
郑嬷嬷欢喜出去,命人摆饭。
再不摆饭,今日的饭菜就要热第四次了。
温知著阔步去饭堂前,嘱咐宝枝:“宝枝,你也去用饭,用完再回来。”
“奴婢不饿。”
“去吧,晚上要熬夜。”
宝枝这才应下,决定快些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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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脆鱼糕很合口味,又酥又嫩又香,吃入一口似能治愈满身疲累。温知著吃着脆鱼糕,香酥口感在唇齿蔓延,顿觉心中满是慰藉,紧绷的神经也微有放松。
别慌神,一步步来,没问题的。
按理,真题应独立编册,条件不允许,也没办法。
宝枝抄录完真题,这边再校正一遍,如若无误,则可找人编排刻版。其实,她知道这个步骤错了。按理,她不应该校没排好版的稿子,因为排好之后,仍会出现问题,还需再校。
真题也无法先排版,必须整本书的体系设计出来,方才可以,否则页码对不上,刻版也会浪费,重新开始做。
这样一想,温知著不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风卷残云搞定,又回到书案前,凝眉书写,总算定好整本书的体系,也安排好各自的分工。
真题答案,温烨霖来搞定。
模拟题,赵婉怡出两套、温烨霖出一套,互写对方模拟题答案,并写明答题思路。
出题规律,则由他们二人互相总结,结合她写的那份,拿出一个最完美的。
应试技巧,由她来写。赵婉怡的心得,更适合做经验分享。因而,她决定再加一栏,高分经验分享。
就这样,这本《十天搞定府试一本全》的体系大致定了。
-考试大纲
-真题规律
-应试技巧
-高分经验分享
-历年真题及答案
-模拟真题及答案
还有一个!
温知著一拍脑门,差点给忘了,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满分作文模版,分万能版和高级版。万能版,她来写,这点不难。后世作文著名的三段式,“总-分--分-分-总”大框架,很好用,适合各阶段学子。
这点放在高分经验分享后面,单独做一章,算作此书的大卖点之一。
这些全定下来,温知著不再似无头苍蝇,乱打乱撞,井然有序地安排,一项做完之后再做另一项,紧赶慢赶,总算用了七天时间,完成了整本书稿。
全书定稿后,温烨霖眼底青影深重,遮都遮不住,往椅子上一靠:“总算弄完了,比我往日的课业还要苦!”
这七日,堪称地狱级历练。
温烨霖实不愿回想。
比如,他给的答案,对方会批校。原本他是不屑的,但想着听听吧,谁让人家是老板,结果一听就发现,好像是那么个理儿?
气冲冲来,悻悻回,一遍遍改,改到符合大众能理解、运用的水准。
再比如,为提高效率,需和卫国公家小姐,同去茶楼做研究,他是不愿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样子?
温知著得知他想法,说:“你想多了霖弟,赵小姐不喜欢小孩儿。”
温烨霖抓狂:“我怎么就是小孩了?我都十二了!”
温知著哦一声:“十二,稚童哪。”
好在,非他想的那般。
经此,温烨霖认识到,他三姐哪是什么草包,分明是黑心包!
心又黑又狠,嘴还毒。
偏她对自己更狠,他想罢工,都找不到理由。
据说,温知著自己五更起,子时方睡。
每回,他们交上去的书稿,她便会仔细校阅一遍,提出疑惑、解决问题,甚至会进行不少修改。
第一回,他看见满目“红补丁”,几乎气炸。他梗着脖子质问:“我写得有问题吗?为什么要改?”
温知著没生气,心平气和回:“你看看且说。”
他飞快地扫视过于,触目惊心,心中的不愤也偃旗息鼓。
对方可谓字字珠玑,没有一处浪费笔墨。
他看完后,脸色变了,略有些心虚。
偏对方也没嘲弄他,而是语重心长道:“我知你才华横溢,也颇有底蕴。但你可曾想过,我们这本书是给谁看的?是给万千才华、底蕴差些的学子们看的,是为了替他们找到方法,总结经验,使其更快上手。你这份不是不好,只是里面炫技的东西大可不必,实用简洁就好。”
听完这番话,他实不敢信,这是温知著说的,正如他不相信她能批他的答卷一样。
他这个三姐,变了。
从那之后,他才踏实写稿,被摧残得如风中小草,惨不忍睹。
还好,一切要结束了。
温烨霖想。
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三姐,突然有点不适应。”
“怎么?”
“本来很紧张,一下不紧张,有些难接受。嗯……你要是哪儿有能我帮上的,也可以找我。”
“真的?”
“嗯,真的。”
温知著一挑眉。
这还是个受虐体质。
没迟疑,她把一沓原稿塞他怀里:“那来吧。稿子交给你排版,我在旁边教你。”
“……”
“两天时间。”
“不不不,算了吧。”温烨霖吓得把稿子放回去,扭头就走。
温知著问:“真不干?”
温烨霖头也不回:“不干,不是人干的活。”
温知著轻笑:“这活加钱呢。”
瞬时,温烨霖如小马驹哒哒跑回来,一脸谄笑:“三姐,我怎会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