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徐春霞回去汇报工作。她脸上有疲色,更多的亦是喜色。
“东家,昨儿任我说破嘴皮子,大家只顾着打哈哈,今儿你都不知道,后悔得多了去了,争着抢着来登记。”
徐春霞眉眼飞扬。
“辛苦了。”
温知著翻完登记表,将两边的合并后,说道:“你今日先回吧,明日继续跑跑别的村子,发布会后日就开始了。”
“好嘞东家,没问题。”
徐春霞一口答应。
过会儿,她还站在那儿,面色为难。
温知著问:“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事了吗?”
徐春霞难为道:“不是。”
温知著稍稍放心:“那是为何?”
徐春霞:“东家,我想问问……咱们那个书,我可以也买一本吗?我大儿子也考府试。”
温知著恍然,笑道:“你花钱买,当然可以。”
“谢谢东家。”
“不用,员工有内部购书价,下回我统一和大家说一声。”
“好好好,东家真是好人。”
徐春霞没想到自己不仅能买,还能便宜买,意外又高兴。紧张的情绪登时散了,她轻松道:“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了,没太好意思开口。”
温知著调侃:“要是昨天买就好了,还能创收。二两银子,听着怪惨的。”
“……”
徐春霞爽利地交了银子,再问过发布会详情后,也申请登记上她儿子的名字。
会上虽是宣传书,但会讲到方法,她实觉有益,不愿错过。
等她下班走了,温知著整理今日所得,意外发现,今天的收入竟比昨天还惨一些。
卖了不到二两银。
还是徐春霞的那份。
那一摞名单,全是要白·嫖尤言夫子的课。
她突地有点心梗塞。
还好,她相信自己做的书。
不然,这会儿怕是寝食难安。
放好名单,她去印刻室看情况。
刻版比想象更艰难,薄纸覆在木板上,容不得半点错位,一不小心碰歪了,导致文字错误,又得修正或是重来。
好几个工人,接连刻坏了好几块板子,沮丧得不行。还是她及时赶来,稳定人心,刻版工作临到上午,才算是步入正轨。
虽说一人刻一页,这一页密密麻麻,文字甚多,要求又严苛。刻版工人不敢马虎,是以,进度极为缓慢。
下午她来过一次,其中适应较快的林小木,刻了一半多些,适应慢的,堪堪刻了一两句话。温知著算着,刻完这一版,得花上一天多时间。
幸好当初有预料,人手招得多。
按着这个进度,假设几天后,一人一天刻一页,她这个书128页,预计花十五天左右的时间,与计划的差不多,在可控范围内。
这期间,印刷与刻版可以同时进行,这样一来,预计在三月底就能顺利出版。
时间上,来得及。
“东家,您来了。”
正想着,听到林小木的声音,温知著回神才看到,他们看见她来,纷纷停下手中工作。
“我来看看进度。”温知著说道,转头问林小木,“小木,大家进行得怎么样了?”
林小木是速度最快、刻版又准的人。下午她来时,便安排她暂时负责印刻室,盯进大家进度。
她有点局促,回头看看众人,如实回道:“回东家,六个人完成一版,四人还差些。”
温知著具体了解未完成的进度后,说:“今天先下班吧,明日继续。今日完成的,按照顺序接着往下干,没完成的,先完成今日的,再安排新的。以后便都这样往下推进。”
林小木垂着头答:“明白了东家。”
人走完后,温知著落锁回宫。
一会回去,她还要再确认一遍霖弟的讲演词,明日再听他试讲,调整不合适的地方。
另外,得在办公室盯印刷情况。
赵同学也约了她,明日详聊。
这样的话,同霖弟商量一下,明日让他一起来办公室,省的她两头跑,以便节省时间。
温知著想着要做的事,想着想着,连日来的晚睡早起,使她颇为困乏,一歪头,在马车上睡着了。
宝叶小心为她盖上毯子,表情有些复杂。
这些天,温知著的忙碌她看在眼里。事情琐碎繁杂,她有条不紊地进行,即便出现突发情况,她也能稳定情况,想出合适对策,昨日的预售、今日的刻版就是例子。
甚至,连带着她,过得也比从前充实,不用告状或计较。每个人都有适合分工,不偏不倚。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有点……让人喜欢。
不一会儿,回到宫里。
宝叶唤醒温知著。她从睡梦中迷糊惊醒:“啊,我是睡着了吗?”
宝叶:“公主,您太累了,要不今日早些休息吧。”
温知著甩甩头:“没事,我刚睡了一觉,正清醒着呢,还能大干一场。”
宝叶:“……”
是以,她和宝枝眼睁睁看着,温知著和温烨霖对词到夜深,温烨霖在抓狂的边缘行走,温知著总算放人离开。
离开前,他多嘴问:“今日收益多少?”
温知著挑眉:“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怕他心塞,没告诉他。但他忍不住,问宝枝,宝枝没说;他又威逼利诱宝叶,得到实情。
然后,整个人就不好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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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温知著先去办公室,安排印刷样张。
开印之前,她猛地想起一件遗忘的大事——需要核版。印前样有两份,刻版一份,另一份备用,恰好可以用上。饶是如此,温知著仍打定主意,以后印前样至少得做三份,以备不时之需。
她给昨日招来的印刷工培训,教他们如何核版,没想到里面还有不识字的,登时头大。
不识字的人,肯定不能用。
温知著只好叫那人先停下,给另外四人培训,教他们印前样与印版核对,必须一模一样,不能有任何出入。之后,再演示如何印刷。培训完后,另外四人开印。
温知著看了一会儿,确认没啥问题,方才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她把基本情况同人说明,为难道:“情况你也了解,不识字确实不太适合,实在是抱歉。”
那人沮丧点头:“东家,俺知道,俺让你为难了。”她搓搓手,哀求道,“您能不能给俺个机会,只要俺能留下来,干什么都行!”
温知著为难不语。
那人又道:“东家,俺看他们印书,用墨甚多。不如,您让俺调墨成吗?”
温知著想想,现下用墨确实不方便,有人调墨刚好,“好,那你先留下吧。”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那人连连鞠躬,“东家,俺叫刘桂花,您真是个好人!”
“……”
印刷井然有序开始。
宝枝过来告诉她,赵婉仪到了。
温知著起身去见人。
“赵同学,你来了。”
“温同学,你这里好特别。”
赵婉仪好奇地打量这里,格子间别致又新奇,让人心生羡慕。
温知著笑道:“赵同学以后愿意,也可以来这里。你是我们的作者,日后也可以成为同事嘛。”
赵婉仪:“同事?”
温知著装傻:“就是同僚的意思。”
寒暄过后,温知著知她来此目的,便细致讲了发布会的形式,以及她要做的事。
赵婉仪听后,秀气的眉毛几乎打结,小声问:“这个是必须的吗?”
她没面对过这种情况,而且,大印民风虽开放些,到底没有哪家闺秀出头露面,赵婉仪心里打鼓,不太愿意。
温知著也看出来,说道:“这样吧,明日发布会,赵同学你来看看,愿意做、可以做,咱们就做,不行也不勉强。你看如何?”
她这般好说话,赵婉仪倒不好意思起来,“温同学对不起,我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发布会本就意料之外,是我唐突了。”
她们二人约好时间,温知著还有得忙,便让宝叶带着她参观一下。参观完,赵婉仪满含艳羡地离开了。
而温知著正在办公室盯着温烨霖讲稿子。
连着五六次卡顿之后,她终是选择打断。
“霖弟,你眼神飘忽,心虚得厉害。你有什么可不自信的呢?是对你的学识,还是对我们的书?”
“……都没有。”
“那你就坚定地看着我。”
“……”
“你要知道,如果你说的时候不自信,它就像一种信号,会传达给每一个听的人,那么他们自然不会产生信赖感,这意味着我们白白浪费时间,在做无用功。”
“……好吧,我再试试。”
又调整几次,温烨霖情况好转,温知著纠正其中小细节,以保更优,确保明日发布会无误。最后试演后,温知著向他投以赞许目光,温烨霖大松气:“这比读书难多了。”
“这也是学习的一种,明天加油。”
温烨霖担忧问:“三姐,我明天做不好怎么办?”
温知著安抚他:“没事,万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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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有书馆,布置好发布会现场,大木板上写着“府试前必上的一节课”,门前的广告牌也放上信息。
温烨霖端坐在讲桌前,紧张得直咽唾沫,眼睛时不时瞟向外头,整个人焦躁又不安。
“三姐,你说会不会没人来啊?”
“不会。”
温知著收到几个尖子回信,再差也会有他们捧场。
她不担心。
然而,温烨霖还是很揪心:“三姐,那你说为啥还没人来啊?会不会真没人啊?”
温知著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真没人,我就去大街上拉人,一定给你撑面子,别怕。”
温烨霖:“……我不怕。”
“嗯,就是有点抖。”
“……”
这么一调侃,温烨霖紧张的情绪稍散,片刻后又要胡思乱想,就看见一个人走进来,问:“请问,这里是尤言夫子的学生讲课吗?”
温烨霖精神一振,“是是是,就这里。”
那人被安排着坐好,温烨霖激动不已。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一群人,整间屋子座位坐满,仍有人不断进来,最后有书馆里里外外,坐的、站的全都是人。
时间一到,温知著小声问他:“霖弟,准备好了吗?”
温烨霖紧张点头。
“好,加油。属于你的舞台,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