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019.08.24

那人眼眸中笑意三分戏谑七分探究,语气乍听和往常一样冷冷淡淡的,实则音调冰冷,裹挟着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朝顾桓扑面而至。

顾桓一扬眉,反呛回去:“纪总不也在追人吗?怎么,遇挫了?”

纪玦闻言,眼底的?探究化作一片清明,笑意深了几分——几日不见,小野兽这是吃醋了啊,还挺酸的,隔着空气都把纪玦四?肢百骸染了个透心舒爽。

他指尖微动,沿着顾桓额发轻轻下滑,落至耳垂时温柔地轻捻了几下,随即偏头靠近顾桓,轻声道:“想知道结果??”

顾桓回了个挑衅的?眼神,心?说关我什么事,我一丁点都不想知道你追的怎么样。

“别着急,很快你就能知道了。”纪玦说完,捻着顾桓耳垂的?指腹不由加大了力度,隔了一瞬,又爱不释手地往下挪,不偏不倚地找到顾桓喉/结,轻轻揉捏。

抑制不住的酥麻顷刻间沿着微颤的?肌肤蔓延至顾桓全身,他被纪玦撩得心?跳加速,抿紧了嘴唇,在抬眸的刹那,看到纪玦眼中的?戏谑早已悉数敛去,充溢着一汪浓郁至深的?漩涡。

深不见底,像要把他吞噬,吸附,永久qiu//禁。

顾桓不由一怔。

然而,俩人都是极其克制的性格,那从眼底偷跑出来的情感很快被强行压下,亲密接触稍纵即逝,与此同时,还没等顾桓从漩涡中彻底回过神,高震淣已经硬着头皮走近他俩,低声提醒:“小顾总,追悼会马上要开?始了。”

顾桓“嗯”了一声,接过高震淣手中的伞,和纪玦一前一后地朝殡仪馆方向走。

庄严肃穆的?殡仪馆前面,人车络绎不绝,一长串花圈沿着压抑灯光架起了一道通往幽冥的阶梯,人声细碎,嘈如蚊呐,蒋立亮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棉麻素装,脸色悲戚,被前来吊唁的?众人们围在正中央,一个挨一个地握手致谢,他胸前别了一朵小白花,随着他频繁握手的?动作,花朵上不知何时沾惹的雨滴微微晃了几晃,紧接着,直直跌入地上,和着人来人往的?泥泞脚印,彻底失了踪影。

他直起身子,远远看到顾桓和纪玦,和周围人低语几句,走到顾桓他们跟前站定。

“小顾总,纪总,你们来了。”蒋立亮嗓音还有些沙哑,透着一股连续几日过度操劳的浓浓疲惫感,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

顾桓微微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蒋立亮布满青色胡渣的?一张脸,语气平静:“节哀。”随即侧过头,示意高震淣将花圈放下,转身往里走。

整个馆内都充斥着阴森低沉的?气氛,众人不敢太过喧哗,各种低频的?嗓音透过空旷墙壁汇聚交织,给本就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声披上了一层愈发扑朔的?外罩。

“怎么没看到蒋老爷子?”

“生病咯,说是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想想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肯定很难受。”

“啊?那以后蒋家的生意岂不是都担在老大一个人身上了?之前蒋老爷子还能干得像能再活五百年,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我一直以为他得干到七老八十呢。”

“人有旦夕祸福咯,听说那酒吧莫名起火,烧得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蒋老爷子赶过去一看,直接当场昏厥了!”

“......行吧,不过我记得那小儿子也没老大懂事,活着时就没少给蒋老爷子添堵,这说没就没也算是省了一部分火化步骤,要我说,蒋家现在彻底给了老大,指不定比他老子在位时干得还好。”

“谁知道呢,反正干好干不好都是他一个人的?,那肯定是努力往好的方向干喽,你最近没听说蒋家的新动静吗?啧啧,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顾桓脚步微顿,抬起头,隔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花圈阶梯,看向还在和前来吊唁的?诸多商界名流交谈的?蒋立亮。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在一众熙攘嘈杂的?人群中准确捕捉到纪玦身影,和他无声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能看得懂的?眼神。

整个过程进行得公式而客套,悲伤如摆放在殡仪馆门口的统一面具,只要走进,自动免费赠送给每一个来宾,而且在他们脸上贴得严丝合缝,无人知晓带着作秀成分的?慰问几分真几分假,反正出了这道门,一切不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都会瞬间烟消云散——而事实上,就连息息相关者本人,真假谁又能懂呢?

结束以后,蒋立亮送别众人,见顾桓还没走,诧异上前:“小顾总,最近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再约你谈合作,等处理完家事,我再去贵司拜访你。”

顾桓轻轻一扬眉,双手插兜,姿态和往常一样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闻言,不紧不慢说:“合作的?事不着急。”

蒋立亮神色疑惑。

顾桓似有若无地嗤笑了下,一双紧紧盯着蒋立亮的眼眸微微眯着,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之前一直忘了问蒋总,酒吧出事那天,你在哪。”

“我?”蒋立亮表情有些茫然,在顾桓话音落下以后,眼珠子微微往上方转了几圈,像是陷入了回忆,少顷,才平静回道,“那几天郊区工厂出问题了,我一直在工厂处理工作,接到消息时正在回市区的路上。”

他说到这,再度悲从中来,喉咙又开?始哽咽,发觉自己没带纸巾,只好拿手边的袖口轻轻拭了下眼角。

“当时和蒋总在一起的都有谁?”顾桓身子不动,冷着眼看他。

蒋立亮愕然:“就我自己。”

他话音未落,触及顾桓似笑非笑的?目光,瞬间品出了顾桓潜台词,先是一怒,后又强行按下暴起的?青筋,语气难以置信:“小顾总是在怀疑我?!我怎么可能害了我弟弟!”

被顾桓质疑的?蒋立亮立时瞪大了眼睛,难掩悲痛,胸膛剧烈起伏着,带血的?眼珠子似乎又红了几分。

“小顾总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当然不会理解什么是手足情深,别说害了他,就连别人动他一根手指,我都不可能饶过对方!”蒋立亮用力按着胸口,将?略显急促的?呼吸堪堪调回正常语速,这才回望向顾桓,表情坦坦荡荡,“当然,小顾总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随便查,我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

顾桓神色不动,听着他悲愤交加的?嘶吼,眼底那抹冰冷慢慢转为了嘲弄,依然没说话。

许久,顾桓才轻轻一抬眼皮,目光沿着蒋立亮被一身黑包裹的阴郁身体,瞥见那条若隐若现的?羽毛项链,开?了口:“关于蒋总之前提到的合作,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结果?,如果?贵司现在是蒋立明经营,我会选择继续合作下去——但,很抱歉,事实并不是这样。”

蒋立亮瞳孔骤缩,脱口而出:“为什么?没有人会觉得我——”

顾桓眼眸极轻地闪了下,微微眯起,一动不动地继续紧紧盯着他。

蒋立亮恢复冷静,又重新看向顾桓,放缓语速:“小顾总应该知道,我会比我弟弟做得更好。”

顾桓听到这,嘴角扯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可我觉得,在做生意这方面,他比你更有天赋,而且,也比你更有野心。”

街边疾风骤起,似是给顾桓声音裹了一层冷冽的冰霜,稳稳地送入蒋立亮耳中——这个瞬间,蒋立亮紧紧绷着的?脸,终于变了,他嘴巴讷讷张开?,连日来犹如长在脸上的?面具有片刻的恍惚,却依旧没能说出一句话。

直到伴着疾风刮过的?雨丝飘入馆内,蒋立亮才伸手搓了把脸,将?那不该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所有脆弱情绪一并抹去,语气漠然:“那真是可惜了。”

不知是可惜和顾桓就此终止的合作,还是可惜那此后终生都深埋入黑暗的?另外一个人。

顾桓无声垂眸,敛去这一刻眼底一闪而过的?悲凉。

纪玦走上前,轻轻揽了下顾桓肩膀,温声说:“我们走吧。”

他说着,牵起顾桓的?手,又微侧过头,看向蒋立亮,淡漠地吐出一句话:“关于蒋总提的建议,我和顾小公子看法一样,所以,蒋总无需再费心,我们现在,包括以后,都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

蒋立亮刚恢复冷静的?目光,顷刻间被再次打碎,等他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拾起跌落一地的面具重新拼接好时,那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巷寂静,来时还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何时下成了连绵雨雾,顾桓抬眸,循着殡仪馆远远看到经过火海和暴雨冲洗后的酒吧废墟,脑海中是不久前从高震淣那拿到的检查报告——无色高浓度毒药,只需要小小几滴,混在酒精当中,即可一针致死。

无人知晓真实场景究竟如何,所有痕迹都随着一场精心?策划的?游戏被洗刷干净,再过几日,那里会高楼重建,热闹重铸,昔日宴客欢喜的?一切过往皆如前尘往事,再不会有人提及——就像这世界上最看不透的,永远是叵测人心。

纪玦撑起一把伞,安安静静地撑在顾桓头上,牵着他,沉默地走在一侧。

雨水沿着灰墙砖瓦细密滑落,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雾,又落在他们脚下的?青石板路,溅落一地晶莹水珠。

许久,顾桓回过神,轻声说:“你也知道,对吗?”

纪玦闻言,没说话,微垂的?眼眸轻轻抬起,像是透过层叠雨雾看到了远方,随即,牵紧顾桓的?手指,把他往自己身边轻拽了下。

良久,纪玦才侧过头,开?口道:“金钱和权力,总会迷失人的双眼——毕竟,它很值得。”

他语气微顿,看向顾桓的?眼眸再不复往日冷漠,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你从出生就站到了别人奋斗一生才能到达的?终点线上,自然不能理解有些人追求金钱的疯狂。”

“那你呢?”顾桓垂在一侧的手指不由攥紧成一团,死死地盯着纪玦,“你也会吗?”

纪玦神色平静,一双几乎再次将顾桓吞噬进去的眼眸幽深至极,任谁看上去都是古井无波,但无人知晓的?中心处早已是急速酝酿的火山。

他停下脚,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轻轻拭去顾桓额前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雨水,没摇头,也没有承认,只是轻声说了句“我希望你相信我”,然后直起身,冲顾桓示意了下高震淣的方向:“你该回家了。”言罢将伞留给顾桓,转身离开。

雨水打?湿了纪玦西装两侧微露的衬衫袖口,在青石板上开?出一朵又一朵溅落的水花,很快,就将那清瘦背影裹于茫茫雨雾,消失在了小巷尽头的黑色轿车。

顾桓手指还残留着纪玦留下的?温度,就连被暖热的伞柄上,也萦绕着一丝独属于纪玦的清淡味道,他许久未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纪玦离开的?方向,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那句,“我希望你相信我”——低沉暗哑的?嗓音久久不散,仿佛和着那人留下的?一切,钻入顾桓的?五脏六腑,落地生根。

怎么可能,不相信。

顾桓用力按了按眼睛,任由自己所有理智都失了疯,这才坐上车,准备回家换身衣服参加下午的?新媒体人交流会。

他拿出手机,登录小号查看交流会地点,微信界面已经蹦出了一条新消息。

一天前。

【Jesse】:协议有修改,麻烦转交小顾总。

顾桓没多想,点开文档,本来漫不经心的?视线在触及和之前大相径庭的内容时,眼眸倏然大睁——纪玦竟然把所有的?利益都让给了他,只提出由他本人设计这唯一一个要求。

顾桓指尖微抖,加速的?心?跳和着脑海中还未散去的?低沉嗓音,仿佛愈发加重了男人周遭的层层迷雾。

顾桓把文件重新发给对方,飞快打字。

【Jenny】:你确定这是你们老板同意后的协议书?

【Jesse】:我确定。

顾桓一怔,新消息提醒再度响起。

【Jesse】:还有,纪总刚才走太急了,忘记问小顾总晚上是否有空,他想约下小顾总。

晚上?顾桓清醒过来,飞快去翻邀请函内容——他不确定下午的?交流会能不能按时结束,但是,既然纪玦约他,顾桓当然不会为了无足轻重的?小事拒绝。

他回了一个“好”以后,身子缓缓靠回座椅,眼睛微阖,胸腔里是持续不散的闷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包养蠢布丁的总攻少女莱莫和给文文浇水的蓝二小可爱呀,以及所有订阅评论的小可爱们,比心心!

今日主题:听说我的马甲快要掉了?马甲都掉了,那什么还会远吗?

ps:蠢布丁看到那什么的催促啦,叽咕夫夫的清水过程是肯定会有哒,而且不会远,具体酱酱酿酿的过程也会有哒,完结时搞定,相信蠢布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