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好熟悉的声音，听上去蹦蹦跳跳的，像个弹力球。
眼睛微微睁开，吴冬临在晃荡的白光中看到了很多人，有正常外貌的，还有好几副黑灰的金属面具，只不过银色数字糊在一起，看不真切。
支援到了，就是到的有点迟。
“让开点，让医疗人员来包扎！”
嗡嗡朦胧的叫声逐渐清晰，他意识到说话的人是柳雨泽，但眼前的景象还在晃荡，思维如卡住的齿轮磕磕绊绊。
身体一轻，隐约能感觉到四肢在地面拖动，似乎有人在搬动自己的身体。
但他无法转头，只能保持脸看向侧方的姿势，背朝上被放到了类似担架的平板上。
身下一阵震动，随即固定的视线也开始移动。
他看到了客厅和厨房的尸体已经被盖上白布，然后拐了个弯，在经过走廊时耳边传来崩溃的尖叫声，青茉灵似乎也在附近说着什么，但很快就再次被尖叫声淹没。
“爸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他艰难地转过眼珠，隐约看到那些专业人员中的几人抓住了倪彤，稳住她的情况不让她乱跑。
处刑者、不认识的调查员、一闪而过的81……
好多人，支援一般不会有这么多人，居然又是大事。
所以我讨厌麻烦……
眼皮越发沉重，他的意识再次变为一片黑暗。
等重新睁眼时，吴冬临发现自己背朝上趴在一张床上，四肢倒是没被束缚带固定，但酸涩麻木的僵硬感让他动弹不得。
眼珠微转，他看到的是空荡的白墙壁和封闭的房间。
很陌生，没见过的房间，自己又被关到观察室了？
“你醒了。”
成熟男声不知从何传来，反正就在房间中。
吴冬临也回忆起声音所属的人，闷声闷气地疑问：“81？”
“是我。”81平静提醒道，“你现在最好别乱动。”
“这里是哪里？”
“你搬家的目的地。”
搬家……我一开始确实是在搬家，不过中间发生了太多事。
吴冬临一想就隐隐头疼，但更重要的事让他继续提出疑问：
“青茉灵怎么样了？”
他顿了下，才补充上：“还有……倪彤，她现在如何？”
“新加入的强级异能者没有受伤，经过心理疏导后现在在观察室，她一直在问你们的情况。”
81解释着情况，语气波澜不惊：
“另一位女生情况不妙，本身高灵感体质就容易受刺激，现在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们用了特殊物品来稳定她的情况。”
“后续由处刑者和调解员处理，唯一俘虏的相关人员也陷入疯狂，后续调查会在你们休息调整后继续。”
“这次你可以等休整好后再写报告。”
“真是好事……”
吴冬临想扭出笑容，但只有嘴角抖了抖，连虚假的欣慰都无法装出。
低迷的情绪持续笼罩在头脑中，他默然开口道：
“如果当时我能拦住青茉灵，也许倪彤的父母就能活下来，如果当时我选择提前上报支援，也许能在无人伤亡的情况下活捉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不必归咎于自己身上。”
81打断了他，温和的语调中带有不可置疑的权威：“遇到突发事件的情况下，你们能保全自身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青茉灵还是新人，你比她的经验至多高一点，想要成为真正的调查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
但是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甚至我还亲手杀了人，即使杀的人畜生都不如，但……
像蛇一样的人形上布满刀痕，那只从眼眶中垂落的眼珠黏附在烂肉般的脸上，舌头从近乎脱落的下巴探出，一同在空气中摇晃。
那种恶心的触感和劈砍的过程，血液溅在脸上、流下……
“咳咳咳！”
吴冬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而一块湿毛巾及时送到了他的嘴边，湿润了他的嘴唇，眼珠向上看时却见到47的面具。
“一点经验也是有经验，我勉强受的了。”
他吸了口毛巾上带着柠檬香的水汽，感觉好了些，继续询问：“我现在身上是什么情况？”
“背部被刺穿，隔膜破裂导致大出血，最后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81淡然开口，“这是你身体物理层面的损坏。”
“物理层面？”吴冬临提取到了关键词，忙出声道。
“你的异能在之后可能会发生变化。”81没有多加解释，“向好向坏看你的运气。”
怎么又是谜语人，异能变化是什么意思？什么他妈的叫看运气？
81是上层人员，他坚持不说的内容，一般是自己不能问的事。
看着吴冬临不说话，81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还是吴冬临忍受不住沉闷，主动开口：“我以为自己没受什么伤。”
“在紧急情况下，人体能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力量。”
81慢条斯理地回答：“好好休养，不要乱动，后续我们会通知。”
衣料的摩擦声从一旁传来，81似乎站起了身，但吴冬临的视线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伴随着脚步声，他的声音逐渐远离：
“小心点青茉灵，尤其是她使用异能时的特点，如果发生异变立刻上报，再梦到异常事物也是同理。”
“什么？”
吴冬临以为自己听错了，抗拒着全身的疲惫咬牙爬起身，望向身后，却只看到81在门口留下的背影。
47正站在另一边的床头，那条毛巾搭在他的胳膊上，从健硕的怀中取出熟悉的手机和一个信封，将它们放在枕头旁后，他低声提醒：
“不要多问，照顾好自己。”
未等吴冬临的“谢谢”说出口，他就快步跟着离开房间，将房门顺手带上。
等艰难扭头确认房间中再无他人后，吴冬临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
“什么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经历这些！
倪彤的父母并未做过什么，就这样死去，就像爸妈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甚至凶手之一还逃掉了。
背后开裂的伤口又阵阵疼痛，吴冬临趴回床上，将脸闷在枕头中，希望就此闷死自己。
青茉灵作为新手面对好友的情况极为焦虑，导致莽撞行事惊动对方，导致凶手提前下手，而袭击过程中甚至没能留下太多思考余地，整个过程突然而匆忙，没有任何缓和空间。
一步错，步步错。
在那种情况下，确实如81所说，能保全己方已经是万幸。
至少保住了青茉灵和倪彤。
各种思绪纠结成团，吴冬临沉默地趴在床上，脑中最后浮现出曾在网上见过的一句话：
迟来的正义可不是正义，只是一种挽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