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沈月楼唱完了一段西皮流水板,李月鑫不禁满面羞惭,随即唱了一段西皮摇板:“听罢言来满面羞,勾起国恨与家仇。”
西皮摇板唱完,李月鑫一摇手,无奈叹道:“啊,小姐,卑人身在敌营,心存大周,无奈关口拦阻,插翅难飞呀?”
正在此时,丑角耿长耿饰演的仆从已经靠在洞房门外偷听。
见程鹏举意动,韩玉娘再劝道:“闻听人言,两河忠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相公,你难道就不打个主意了吗?
(西皮散板)保社稷抗金兵龙争虎斗,
男儿汉为国家壮志千秋。
劝相公逃出那贼人虎口,
回故土拼生死扫荡梁酋。”
只是,韩玉娘的这份好心,却引起了程鹏举的怀疑。
他以为是张万户派韩玉娘派人过来试探他,就没敢接着韩玉娘的话。
第二天,张万户果然把他找去,问韩玉娘昨天和他说了什么话。
程鹏举心中一动,忙如实禀报道:“启禀老爷:小人昨晚与丫鬟玉娘,拜罢天地,不知是何缘故,那玉娘哭哭啼啼,不肯成亲,反而劝小人连夜逃走。
是小人不敢隐瞒,故此前来禀告,望老爷留意。”
其实,这件事,张万户早就偷听的仆从口中得知,只是,没想到程鹏举如此老实,如实说了。
看来,程鹏举是要安稳生活的,韩玉娘一直存着南逃的心思。
于是,他便将韩玉娘叫来打了一顿。
见张万户要打韩玉娘,程鹏举才知道误会了她,连忙给韩玉娘求了情。
二人回去之后,误会澄清,恩爱自不必说。
然而,张万户害怕韩玉娘和程鹏举在一起会继续劝程鹏举劝逃,他就把韩玉娘卖给了一名商人。
“屋漏雨雪上霜鸳鸯惊散,从今后两分飞地北天南。”
“哎呀,小姐呀!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卑人的不是。
如今悔之不及,难道就是这样生生的分别了么?”
沈月楼和李月鑫交握双手,却被耿长耿饰演的仆从带人给冲散了。
慌乱之中,程鹏举失落一鞋,恰好被韩玉娘拾起,这也成了二人日后相认的信物。
看到戏台上沈月楼饰演的韩玉娘和李月鑫饰演的程鹏举洒泪分别的场面,台下许多来贺寿的瀛洲嘉宾们也纷纷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韩玉娘和程鹏举太可怜了,刚刚才冰释前嫌,没想到,马上就面临分别。”
“这个张万户太可恶了,竟然活活拆散了一对苦命鸳鸯。”
“是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竟然还买卖人口。”
……
大幕徐徐拉开,林雁秋饰演的商人瞿士锡缓缓走上了舞台。
“伯道无子鸾胶续,白发红颜自笑痴。”
两句西皮摇板唱过,林雁秋随即对着台下的观众自白道:“卑人瞿士锡,乃大周人氏。
一向经商在外,不幸被困北地。只因老妻下世,膝下并无儿女,我有意再娶一房,也好接续香烟。前者也曾托付媒婆代为物色,这几日还不见媒婆到来。”
片刻之后,彩旦钱灵慧饰演的媒婆登场,身后还带着沈月楼饰演的韩玉娘。
把韩玉娘交给瞿士锡,媒婆领了银子就自行退去了。
见瞿士锡面善,韩玉娘不由用一段西皮二六禀明了自己的身世:“奴家本是周室民,被掳梁邦侍奉他人。
得配程郎未同枕,劝他逃走奔前程。
张贼一怒将我卖,望求念我有夫君。”
听到沈月楼的唱词,林雁秋立即接了两句西皮摇板:“听罢言不由我心酸难忍,这桩事必须要仗义而行。”
听到二人有滋有味的唱段,瀛洲观众纷纷热情鼓起了掌。
“这位男演员的戏份虽然不多,唱得倒是十分好听的。”
“哎呀,我感觉他们要是一对,也挺好的。”
“哈哈哈,确实,反正韩玉娘与程鹏举也只是拜了堂,并没有夫妻之实。”
……
瞿士锡将韩玉娘放归,为全忠贞,韩玉娘来到了附近一出尼姑庵中容身。
谁知才出虎穴,又进了狼窝,这尼姑庵竟然也干着那些勾当。
老尼姑想把韩玉娘卖给城里的富户胡公子。
“适才间听他们私下议论,一霎时吓得我胆战心惊。”
唱完两句西皮摇板,韩玉娘不由暗暗道:“哎呀,且住!想我韩玉娘指望身入空门,安心守志。谁想那淫尼又起下这不良之心,将我卖与什么胡公子。
唉!真教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这便怎么处?
有了。趁此无人,不免逃出庵去,再做道理。”
逃出尼姑庵,韩玉娘被一位孤苦无依的老妪收留,二人就这么过了下去。
且说另一边,在韩玉娘走后不久,程鹏举也趁机逃回了大周。
靠着自己的一身学问,他说动大周将军去攻打张万户,结果,一战功成,张万户被剿灭,程鹏举也当上了大官。
功成名就,他更加想念自己的妻子韩与娘。
于是,他便派遣自己的随从赵寻带着自己的一只旧鞋前去寻找。
在程鹏举派人去找韩玉娘的同时,韩玉娘也在思念自己的丈夫。
“天哪,天!想我韩玉娘好命苦哇!”
二黄导板拉起,沈月楼跟着唱道:“耳边厢又听得初更鼓响,
(二黄散板)思想起当年事好不悲凉。
遭不幸掳金邦身为厮养,
与程郎成婚配苦命的鸳鸯。
我也曾劝郎君高飞远扬,
(回龙)又谁知一旦间枉费心肠。
(二黄慢板)到如今受凄凉异乡飘荡,
只落得对孤灯独守空房。”
这段板式繁复的唱段一出,台下的观众立刻起身鼓掌叫好。
二黄本就是适合表达哀思的唱腔,再经过沈月楼的演绎,更是催人泪下。
“韩玉娘好可怜啊,什么苦都吃尽了。”
“是啊,被卖了两次,好不容易等到程鹏举当官了,可他们却失去了联系。”
“应该会再见,那只鞋就是相认的信物。”
……
果然,不久之后,赵寻就找到门上,并用另一只鞋与她对上了暗号。
“哎呀程郎啊!如今你身做高官,怎知为妻我在此受苦哇……
抛血泪梦魂绕肝肠痛坏,今日里燕归来明月入怀。”
喜极而泣,韩玉娘却因睹物伤情,染上了重病。
等到程鹏举过来,韩玉娘已经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我为你受了千辛万苦,如今才得苦尽甘来。唉,实指望一同赴任,谁知我又身染重病。
倘有不测,岂不辜负我这一片痴心哪!”
勉强站起,配合着胡琴声,沈月楼又唱了一段哀婉断人肠的反四平调:“夫妻们分别几载,好似孤雁归来。
可怜我被贼将奴来卖,我受尽了祸灾,棒打鸳鸯好不伤怀。
幸遇着义母她真心看待,今日里才得再和谐。
但愿得了却了当年旧债,纵死在黄泉也好安排。”
“夫人哪……”
听到韩玉娘这些年的遭遇,程鹏举不由泪流满面和韩玉娘抱在一起痛哭。
“夫人不要伤心,还是好好的将养才是。啊,夫人,你……你怎么不讲话呀?”
这个时候,韩玉娘已经意识昏乱,开始臆语了。
“哎呀老爷,我劝他好生服侍老爷,焉敢劝他逃走。老爷开恩,玉娘实实的冤枉啊!张万户老贼!他……他们都来了!”
看到韩玉娘昏迷颠倒,程鹏举只能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温声安慰。
过了一会,韩玉娘意识清醒,容光焕发,已经是回光返照阶段。
“猛然间只觉得肝肠痛坏,怕的是我夫妻就要分开。
我与你生和死恩情似海,寻一处干净土月冷泉台。”
最后几句戏词唱完,韩玉娘倒在程鹏举的怀中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