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唤回了林见汐飘忽的思绪。
他收回手,眼睫半垂,无限纵容地看着江遇,“几岁啊,小朋友,这么想要奖励的话,哥哥给放个假?”
他声音很温柔,就像在哄一个不怎么听话的小孩子,但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明白,他是在用这句话直白地告诉江遇,他在他心里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江遇安静几秒,忽然站起身,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呢喃般低声道:“哥哥,可真是个无情的资本家。”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礼貌的三声,仿佛在给他们这段暗藏玄机的试探划下句号。
江遇恢复了工作时的冷淡表情,转身离开,开门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刚刚看到的年轻,他连职场礼貌性的微笑都懒得笑,旁若无地她身旁走过。
顾星:“……”
这男的怎么杀气四溢的。
她心惊胆战地走进办公室,唯恐会亲眼目睹一场办公室凶杀案,但她显然想多了,办公室里不仅阳光明媚、一尘不染,还坐着一个她很熟悉的。
“……好久不见,”顾星紧张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她坐在林见汐前,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业内?名鼎鼎的小林总居然是。”
“算了吧,”林见汐疲惫地说:“是来应聘的,还是来挖苦我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林见汐问道:“不是出国留学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找工作?”
“这个呀,”顾星没有瞒他:“我爸炒股亏破产了,我没钱了,只能回来了。”
林见汐心情复杂地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顾星摇摇头:“能录用我,我经很感激了。”
“别这么说。”
“我是认真的,不用不好意思。”顾星见他第一眼时只觉得他整个气质?变,和学校里温柔平易近的模样完全反,?概和所处职位有系,他在看起来是疏离的,透着鲜明的距离感。
但他说话的时候,又完全没有变。
世间里的?逢,没有几种会比这种表白失败再遇时对方是顶头上司自己是新晋员工的情况更尴尬,而她还没来得及无地自容,林见汐反而先一步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让她心里那一点微妙的局促和无所适也烟消云散了。
她坦然地说:“我知道应聘总裁助理的有多少,我的履历也没多少优点,我自己都不觉得我能?录用,不过我还是收到了录用通知。除了帮我,我也想不出来其他的原因了,谢谢。”
林见汐:“我不是因为是我的同学才同意的,很聪明,我信。”
“谢谢,我会努力的。”顾星笑起来,“在正式上班之前,我能不能好奇一下,刚刚离开的那个是谁?”
在她到来之前,这两个显然刚吵过架,而他们的神色来看,不像是为了公事,更像是为了私事。
看来林学长的招蜂引蝶程度丝毫不减当年,身坐总裁位,还有敢和他发疯。
“……”林见汐沉默片刻,轻轻叹气:“一个冤家。”
两个再怎么明里暗里地吵,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还能勉勉强强维持和平。
但林见汐能感觉到,那只小崽子明显等得不耐烦了,频频跃跃欲试地向他伸爪子。
其实年前那一晚,他一开始还真?“意外”两个字给哄骗过?了,然而随着酒醒,他越思考,越觉得好像没办?单纯用“意外”两个字形容。
意外分很多种,但没有哪种会像他们这样,左思右想都难以解释,江遇到底是怎么有反应的,又为什么脸红。
是?他亲了一下,还是?他蹭到了?
……妈的,哪种听起来都很危险。
而且,再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男,也不会对着哥哥那什么吧。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头皮发麻,索性搁置到一边,再也不想了,也算是带着逃避心理吧,再加上公司向外开拓,事务繁忙,他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地遗忘了那晚的事。
如果真的能这么顺理成章就好了。
真正让他确信的,是他实在忍不住,给熊璀打了个电话,他刚扔出一句“我亲了江遇一下,”还没来得及把他的困惑说出来,就听见熊璀一拍?腿,如释?负地说:“怎么着,俩终于在一起了?”
林见汐:“……”
他默默地把“然后他硬了,这在兄弟之间正常吗?”咽了回?,挂断了电话。
好的,不用再问、也没办?再装作一无所知了,江遇就是喜欢他。
不是那种纯粹无暇的兄弟之间的感情,而是对他有欲望的喜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林见汐还记得江遇很久以前暗恋过一个孩,熊璨问他是不是同性恋时他也否认了,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又或者,江遇暗恋的那个孩根本不存在,他暗恋的头到尾,根本就是自己?
而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林见汐忽然觉得难以呼吸。
他以为自己和江遇会像许多失?亲的兄弟一样,互扶持着走过一段路,就算各自成家立业了,也能够当彼?的靠山,他没想过,江遇对他会是这种感情。
他也喜欢江遇的。
但不是江遇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和江遇保持距离,不再像前那样黏糊,把两个的系划分得清晰一点,或许就能让江遇理智一点,不要再那么辛苦的喜欢他。
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江遇不傻,他自然能够察觉到他的算盘,根本不配合,一爪子就掀翻了他的满盘计划。
他?概是藏得最深的秘密暴露了,索性也不再装乖,慢慢显露出本质——林见汐同样没想到,这小鬼的本性居然是个神经病,也真是辛苦他装了那么多年的听话小可爱。
想到他压抑着本性在自己前装乖撒娇的种种场景,林见汐在深深的迷茫里,还能苦中作乐地笑起来,不知道该感慨他真的能演,还是该说自己真的瞎,身边摆了个这么?的形狂犬,居然也能一直没发。
江遇就像?赶出家门的小狼狗,竖着耳朵严阵以待地趴在门外,向着渴望的屋子里试探地伸爪子,今天试探一点,明天试探一点,要是不小心把林见汐惹毛了,他再收回手,专注地盯着哥哥,等待下一次试探的机会。
这么一来二?拉锯下?,两个的系维持在非常微妙的状态,彼?心知肚明,上风平浪静,仿佛在同台轧戏。
幸好公司这一阵忙得天翻地覆,极?减少了两个对手戏的时间。
林见汐不满足于偏安一隅,他接手以后,不再拘泥于房地产一项,而是准备开发多项产业,向集团公司转型。
但转型意味着风险,他必须得深入考量再做决策,赵云绮和林知明辛苦一生的身家全部压在他身上,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压力。
这时候,江遇和他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发挥了?要作用,不需要琐碎的交流,江遇也能够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分担他的压力。
把持圣上后宫的妖妃再次和圣上并肩作战,公司内部员工纷纷在群里下注,压这位到底什么时候能晋升皇后宝座。
转型不是没头没脑撒钱就能转型的,投资之前必然需要业内前辈提点和指引,否则一脚下?踩了个空,跌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涉及到另一个行业,林见汐谨慎许多,这晚,他意邀请了一位有意合作的商家吃饭,到了约定地点,应约而来的却不是商家BOSS,而是BOSS儿子。
林见汐微不可察地蹙眉,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掉头就走。
他和江遇坐下来,两方互打了个招呼,寒暄过后,服务生过来上菜,送来了几瓶酒。
商场如战场,而战场又往往微缩于饭桌之间,林见汐来的时候就知道躲不开酒,?刻见到也不意外。
但他最后还是意外了。
那BOSS儿子殷勤地和他敬酒时,手指故意在他手背上擦了一下。
这男的?作很细微,在外眼里看起来并不明显,只会当做是不小心。
林见汐:“……”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是儿子来了。
他波澜不惊地收回手,心里却在想着要怎么告辞,而那孙子蹭过他的手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满足神色,站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要离开一下,?个洗手间。”
江遇目送他离开,说道:“不好意思,我也要离开一下。”
他语气不太对,是只有和他处许多年的林见汐才能听出来的不太对。
林见汐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喊了一声:“江遇。”
“别担心,哥哥。”江遇倾身过?,轻轻笑着对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他没给林见汐说话的时间,直接站起身走了。
占了便宜的男边哼着歌边上厕所,尿完,他得意地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高?影,嘴里哼着的小黄调暂停了几秒,若无其事地江遇身旁擦肩而过。
“等等,”江遇不急不慢开口,?作却无比迅速,猛地伸出手攥住男后颈,一把把他摔回隔间,“我让走了吗?”
男不敢置信地摸了摸?摔疼的后背,“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我想走还需要同意?”
他撑着墙就想站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还手,又?江遇掐住了脖子,狠狠往墙上撞?。
江遇笑着,但眼里完全没有笑意:“又算什么东西敢那么碰他,怎么,活够了,想找死啊?”
他牢牢压制着男,说话的声音很低,又带着让毛骨悚然的、压抑到极致的暴戾,男丝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这么掐死自己。
“操..妈……”男疯狂挣扎起来,但他常年沉湎酒色,根本打不过江遇,就连挣脱都做不到,他徒劳地用手肘撞向身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空气都快要感觉不到了,江遇才松开他。
他像一滩劫后余生的烂泥,顺着墙倒了下?,连站都站不起来。
“嗬……江遇,”男艰难地喘着气,看到江遇容地转过身想走,他又心有不甘地开口:“、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林见汐养的一条疯狗。”
江遇停下脚步,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近乎赞许地回道:“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