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也?回家吗?”林?汐微微皱眉,百思?得其解:“你到底为什么?想回来,是在那边谈恋爱了,还是学坏了?”
高清摄像头可以忠实地将林?汐的一举一动同步传达到屏幕前,只是到底还是隔着千山万水,成像再清晰,也无触碰。
江遇拇指按住前置摄像头,在林?汐“咦你那边怎么突然黑了”的疑惑里,伸出手,隔着屏幕,细细地触摸他的眼睛,一如他幻想过的那样,认?又轻柔地从眼尾抚摸到嘴唇。
手机屏幕还是太小了,再认?,也?过是几秒钟的间。
他松开手指,回道:“刚刚灯闪了一下。”
“灯闪一下会闪这么久吗……”林?汐有点疑问,却也没多想,注意力又很快回到他今年还是?回家的事情上:“所以你为什么?想回家啊,我又没有虐待你。”
“……”江遇顿了顿,回:“?是你的问题,哥哥。”
“那是什么问题?”
“我找了份实习,挺难得的,?想丢掉。”江遇语气很自然,自然得仿佛没有提前在心里演练上千遍。
“你才十八岁,实什么习。”林?汐?高兴地嘀咕了一声,又说:“那我去?你?”
“这边夏天多雨,”江遇说:“虫子很多。”
林?汐:“……”
江遇身,随手去花园捉了只虫回来,在镜头面前晃了一下:“你?,没有骗你。”
猝然?到一只五彩斑斓的毛毛虫,?少爷头皮发麻,“嘭”的一下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恼羞成怒地说:“江遇,你是?是翅膀硬了?”
江遇?着黑下来的画面,喉咙微动:“没有。”
视频通讯挂断了。
某少爷生气了。
“……”
这下要怎么哄呢,江遇靠着椅背,揉了揉眼睛,脑海里空空如也,想?到该怎么办。
半晌,他打开网页,翻了半天,订了两只小鸭子摆件,填上林家的地址。
他的回答?是对的,但也没有说谎,他的确有了份实习工,?且是在外人眼里千金难求的机会,虽然这机会来得很偶然。
那是前?久,他十八岁生日,为了营造自己有认?过生日的假象,他头一回请了同学回家,认?用彩带和气球装饰客厅,认?做菜,最后认?地和哥哥视频。
他精心制造出其乐融融的画面,就是想告诉哥哥,他已经?再是那个孤僻的小朋友了,?用再担心他。
然?视频一挂断,他对着满屋子欢闹的声音,忽然之间觉得疲惫,累得连脸上的笑意都要维持?住。
像没有那个人在,所有热闹都变成了煎熬。
?容易散场,江遇送完最后一个同学离开,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后拐进一家?利店,随意买了一盒包装?来比较?那么惊悚的烟,打车去了海边。
夜风携来着海水微咸的气息,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在海浪涌动的声音里点燃了第一支烟。
或许是尼古丁,又或许是这片海,他杂乱无章的思绪渐渐平静,平静到毫无波澜。
他很少允许自己放肆地去想念那个人,为此,他每天都给自己找许多许多事做,生怕一松懈,?脑就?受控制地去想哥哥,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放肆一回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他想还没出国的候,在家里过生日,家里人都清楚他的性格,?会闹得厉害,顶多邀请一下隔壁家两个小孩过来,吹完蜡烛,哥哥就会拥抱他一下,笑着对他说,恭喜弟弟又长?一岁。
他?喜欢“弟弟”这两个字,可他又眷恋林?汐的怀抱。
他就是这份温柔绊住了爪牙,扼住了喉咙,所以才?敢莽撞,?敢开口。
烟?知在何燃到尽头,江遇身准备回去,一辆跑车就在这轰鸣着疾驰?来,刹车尖锐的声音惊醒了停留在枝桠上的鸟。
他脚步没停,没走几步,听到了人跳进海里的声音。
他停下来,转过眼,??一个女人往海里走,又海浪冲回来,来来回回几次,那女人动也越来越小。
她?概是想死,可是又没想到底要?要死,寻死的式都犹犹豫豫,?然的话,以她才的车速,向盘稍微偏离一点,她都能迎接来结束的爆炸声。
眼?着那女人要随波逐流漂进海里,江遇没再旁观,跳进海里把她捞回岸。
上了岸,他松开手,女人摔进沙滩里,哭出了声:“妈的,疼。”
江遇无动于衷,转身想走,她拽住了衣服:“等等……别走,有烟吗?”
他拿出浸了水的烟盒,“现在没了。”
“那你能和我聊天吗?”
“?能。”
“我有钱,你和我说一句话,我给你一百美金。”
“我?缺钱。”
江遇有点烦,他只是?想让这个女人死在海里,没想过还要负责救后心理疏导,可这女人忽然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哀求道:“求你了,我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坚持?下去了。”
江遇想哥哥,他要是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肯定会听她说话的。
但哀求的人换成自己呢?哥哥还会怜悯他吗?
他终于开口:“你想说什么,说吧。”
女人怔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该从何说,江遇没有催促,只是坐下来,出?地?着眼前这片海。
他走?了,?过女人也?需要他聚精会?,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会呼吸的雕像,自顾自地倾倒所有?满。
她从童年一直说到成人,说严苛的父亲永远有更高的要求,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再努力也没办得到他的认可,说累累工挤压到没有一丝私人间的生活,说高压之下摇摇欲坠的爱情,等她说得差?多,夜色更深了。
四周出奇的寂静,只有海浪?断翻涌的声音。
江遇问:“你还有想说的了吗?”
女人呆呆摇头:“没了。”
“那我走了。”
“等等,”女人问:“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江遇没有回答。
“你?来很年轻,”女人叹气:“?可怜,这么小就为情所困。”
江遇:“……”
“你救了我,我应该?谢你。”女人理理头发,继续说:“你想用有趣的工生活来忘记痛苦吗?我给你提供一份工机会,怎么样,只要你满十八岁。”
江遇:“……”
这女的是怎么从生无可恋的悲惨人士摇身一变成唯利是图的资?家的?
但他“忘记痛苦”这几个字蛊惑了,鬼使?差地没有拒绝:“可以。”
女人叫梅拉,是一家知名公司老板的独生女,她给江遇提供的工就是给这位?老板当助理,从短短一周的接触间来?,江遇确定了一件事,梅拉卖的惨?是装的,她爸爸是?的有病。
?老板居高临下,目中无人,有着深入骨髓的阶级歧视,在他眼里,资产?如他的都是废物,他的公司是慈善组织,一切在他公司工的人都要对他?恩戴德,??年轻人,?江遇巧?巧的,凑齐了所有他??的特质——年轻,穷,还是个靠他女儿才能进入公司的关系户。
实习第一天,江遇刁难得四?皆空,怀疑梅拉?是想报恩,?是想报仇。
但他也没有退,他在层出?穷的刁难和嘲讽里渐渐学到了许多东西,也似乎?的忘却了求?得的痛苦。
然?他难得闲下来的间,照常和哥哥视频,对只?过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视频里的林?汐弯眼,?叹似的说:“弟弟长?了。”
江遇千辛万苦锻打出的铜皮铁骨顷刻间灰飞烟灭,他竭尽全力攥着椅子扶手,这才没让自己失控。
长?了吗?或许吧,他小候心心念念着长?,想要一直和哥哥在一,想要保护哥哥,现在他终于长?了,他比哥哥高,比哥哥强壮,他有了保护哥哥的能力,可小候的他会想过,他长?了会变成一只怪物吗?
他借着捡东西的名义低下头,轻轻回了一声:“嗯。”
间无声无息流淌,一年过去,?老板依旧目中无人,就连宣布他通过考核的语气也像是恩典,“你还有许多?足之处,但你可以留下来了。”
江遇摇头:“?意思,我拒绝。”
老板有点意外,“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值得卖命的老板。”江遇心平气和地回:“我也要?谢你,你让我知道,有些人成功?是靠脑子,?是靠运气。”
这句话是为了回报这一年的冷嘲热讽,回完,江遇离开了办公室,并?管?老板有多怒?可遏。
他又有了间,他在漫长的间里终于学会和自己认命,思念变成他的?能,??能无抵抗,流淌在身体每一处细枝末节里,连梦境都是想念的背景音。
生活又变得波澜?惊,他每天花许多间学习,在学习的空隙去?海,或者去酒吧点一杯酒,一直坐到打烊。
他想过很多次,要在什么候回去,可能是在哥哥的订婚宴,也可能是其他,唯独没想过,哥哥也会碰到和他相同的痛苦。
听到林知明和赵云绮出事,他再顾?上其他,连夜回国。
一别三年,林家的别墅?来丝毫未变,他匆忙上楼,在书房里找到林?汐,?到他躲在书桌下的那一刻,他晃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
“哥哥……”他颤抖着把林?汐拉出来,紧紧抱进怀里:“我回来了,哥哥……”
他听到了林?汐的哭声,那声音足以粉碎他的心肝。
他用力抱着林?汐,恨自己?能变成一面无坚?摧的屏障,?能笼罩住怀里的人,让他免受风刀霜剑。
哥哥说,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回,你还有我。
我是江遇,是你的弟弟。
葬礼过后,林?汐生病了,一直迷迷糊糊,像是在逃避。
江遇寸步?离地照顾他,等待他醒过来。
他并?急,如果逃避可以让哥哥?痛苦,他可以等下去,他也知道,哥哥总会来的,只是需要一点间。
林?汐那么勇敢,又那么强?,他?会一直躲避的。
晚上,他守在哥哥身边,握着他的手,忽然想小候,两个人坐在一?动物?界,呈现在电视机里的是一片辽阔的荒野,秋天,野草都枯败成?堪一击的黄,黄色在麦田里是希望,可是当降临到另一片土地里的候,又变成了助纣为虐的罪犯。
食肉的野兽潜伏在金黄的野草里,两只温顺的小鹿浑然?知死亡近在眼前,还靠在一亲昵地蹭着彼此,荒草摆动,野兽冲出草丛,敏捷地追逐上惊慌失措的小鹿,咬断了其中一只的喉咙。
血洒下来,江遇害怕地捂住眼睛,等他放下手,屏幕里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鹿,的四周依然是那片?来似乎无边无际的荒野。
那只鹿久久地?着夕阳,镜头渐渐拉长,屏幕突兀地跳转成黑色,字幕滚动,一个故事又结束了。
十多年后,他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相依为命,是在死亡冰冷的刀锋上互相依偎,四周都是虚无,只有彼此是同类。
?他的哥哥要和他相依为命了。
林?汐渐渐了来,同也接过了林家的重担。
他刚毕业,林家公司又那么?,需要学习的地太多了,每天忙得?分昼夜,要?是江遇?着,他连饭都顾?上吃。
江遇头一回?谢了那位刻薄的老板,要?然他现在只能在一旁?着哥哥拼命,心急如焚又束手无策。
等到小林总稳定掌权以后,江遇买了套房子,精心装修,偷偷把宝物藏进了他的盒子里。
他自然?会对哥哥说出?心话,但光是这样的幻想,都足以慰藉他等待许久的、焦渴的灵魂。
偶尔,江遇会觉得,两个人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也没什么问题,只要他是哥哥心里最重要的人,他可以?在意会?会有其他人住进来。
可他的幻想还是戳破了,哥哥知道了他的秘密,开始躲着他。
尽管他躲得很?动声色,外人根??觉?出来,可是和他一长?的江遇怎么可能会?觉?到?
你怎么能躲着我?
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压抑在心里的渴望蠢蠢欲动,江遇越来越暴躁,林?汐每躲一次他的触碰,扣住野兽的锁链都会松一分。
?林?汐还?知道,他眼里无害的弟弟,其实是一只早就对他意有所图的疯狗。
发现了秘密,偏偏那个人又?肯给他同样的爱意,江遇似乎又回到了刚到林家的候,?安和紧张都到了极限,极度患得患失,生怕下一秒就会听到丢弃的噩梦。
他根?就维持?了多久的冷静,平在公司还能勉强压制,一回到家就会现出原形,哪怕林?汐说?会抛弃他也没有用,他要哥哥爱他。
听到顾星问出那句话的那一刻,江遇也听到了锁链断裂的声音。
他彻底疯了。
他强行把林?汐按在床上,强迫他承受,在痛苦和欢愉中咬遍他全身,林少爷娇气又金贵,还是第一次在身体上?觉到这么多的疼。
江遇是清醒的,然?结束后,他才发现他的清醒?足以让他面对满地狼藉的事后,他既没办原谅伤害到林?汐的自己,也没办放他走。
哥哥扼住脖子的候,他是?的想就这么死在他手里的。
他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够聪明,这么久也只学会了等待,等待他回头,等待他向自己伸手。
那么如今,是?是可以任性一回,也躲避一次呢?
他什么都?想管了,他在哥哥身上犯错,也该由哥哥对他实施惩罚,得?到他的爱,那么死在他手里,也未尝?是一种幸运。
可是幸运之?从来?眷顾他,林?汐松开了手。
两个人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林?汐想走,江遇又?肯放他离开,强迫在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哥哥?再对他笑,?再对他温柔的说话,也?再?他。
他彻底当做了空气,无论怎么努力,换来的都是沉默以对。
已经走上了错路,再努力也只会错上加错,江遇?是?明白,可依然笨拙地试图在盘根错节的绝路里,找出一条可以窥?光的未来。
这是他此生唯一爱恋的人啊,他怎么想放弃呢。
江遇偏执到失去理智,几近疯魔,然?再疯,当林?汐再度和他说话,他终于还是决定放手了。
他深深眷恋着这个人给的温柔,哪怕他现在?再给了。
他是照亮路的灯光,?该束缚在寸之地,?该像他一样沉默。
他求哥哥和他去情人桥,其实他根??信情人桥的故事,他只是需要点什么来支撑着他,以后,如果还有以后,他总是需要一点幻想来支撑他活下去。
下了山,哥哥让他去买棉花糖。
他?该听哥哥的话的。
??林?汐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了。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知的能力,听?到也??到,眼里只有那个人,还有那一地仿佛能蔓延到天边的血色。
“出车祸了!”
“造孽啊!快打120!”
“打了!”
“?要挤在一啊,都让让!车祸有什么?的,也?怕回去做噩梦!”
围观别人的热闹?概是人类的天性,就算有人再怎么呼吁?要围观,挤在一的游客还是围成了水泄?通的圈。
江遇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想要走到哥哥身边。
“滚,滚,滚开……”
他粗暴推到一旁的人?悦地回头,?到他魂飞魄散的模样,又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刚刚像就是这个人喊的“哥哥”吧?
那还?是怪可怜的,?着自己哥哥出车祸。
游客们一边围观这一出生离死别的画面,一边摇头?叹,太可怜了,那个出车祸的人还那么年轻。
这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知道,倒下去的那个人,是那个拼尽全力想要走过去的人的一生,是他的哥哥,也是他的爱人。
拥挤的人群骤然空了,江遇终于走到了林?汐的身边。
他的力气瞬间抽空,支撑?住地跪倒在地,伸出的手颤抖到让人怀疑他能?能捧住一张纸,他?敢贸然去抱他,只敢死死攥住他的手。
“哥哥。”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林?汐的鼻子下,可他没有?觉到呼吸。
江遇?色霎空白一片。
几秒后,他想什么似的,急忙将耳朵贴在林?汐的心口。
没有,那里一无所有。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听?到一点回音。
人没有呼吸和心跳,是会死掉的吧?
江遇什么都忘了。
“哥哥,”江遇像发出了声音,又像没有,他低下头,将脸贴在林?汐沾满血迹的侧脸上,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冰冷的血冻住了:“哥哥……”
他十来分钟前,还对他笑了一下,说和他一回去。
“你骗我……”疼到极处,江遇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沾着浓厚的血腥气,像是从肺腑里硬生生剜出来似的:“你又骗我……你这个骗子,你什么候让人放心过……”
他又做错了,他明知道林?汐说的“放心”从来?可靠,为什么还要让他一个人呆着?为什么事关林?汐,他?是错过,就是犯错?
“哥哥,”江遇已经发?出声音了,手指剧烈颤抖着:“求你了,?要丢下我……”
救护车很快赶来,护士展开担架,?到江遇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觉得意外,她们?过很多出车祸的家属都是这样,只是觉得有点担心,怕他?志?清?肯松手,错过抢救间。
让她们庆幸的是,这个人还没有彻底崩溃,还知道配合医生,把人抱进担架。
救护车上有紧急医疗设备,医生给林?汐戴上了氧气面罩,检查过他受伤的部位,?由得皱眉。
医生在心里叹息一声,以他深厚的经验,他自然?出这个受伤的年轻人伤势程度如何,从受伤的部位来?,只怕是回天乏术。
到了医院,护士急匆匆抬着人进了手术室,江遇脱力般靠着墙,紧紧盯着象征手术中的红灯。
似乎很久过去,有个小女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怯生生地?着他,递了一包纸巾给他:“?哥哥,给。”
江遇恍若未闻。
小女孩更害怕了,可还是努力鼓勇气,又喊了一遍:“?哥哥,你的脸,花了。”
他脸上沾满了血迹,又眼泪冲刷,早就脏得一塌糊涂。
“……那个哥哥救了我。”小女孩难过地说:“我也要在这里等哥哥出来。”
江遇这才低下头,?了她一眼。
他接过小女孩的纸,哑声说:“那是我哥哥。”
是他的哥哥,谁都?可以再这么称呼他,只是他的哥哥。
但他的哥哥因为救别人,现在生死?明。
江遇?想?到这个女孩,却也没有力气赶她走了,只是顺着墙慢慢倒在地上,徒劳地支着头。
他?知道,他的眼里只剩下茫茫然的死寂,仿佛随都能跟手术室里的人一同离去。
手术室门开了。
医生遗憾地说:“抱歉。”
江遇愣愣地扭过头,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门开了,那他现在可以去?哥哥了。
他们分别了久,他早就想他了。
“哥哥。”江遇终于能抱住他了:“我带你回家??你和我一回家,我们再也?分开了。”
医生?出他的情绪状况?对,连忙叫人过来按住了他,?让他把人带走,“你要干什么!死者是要送去太平间的,你想把他带去哪!”
江遇紧紧抱着林?汐,?让任何人拆散他们,可再怎么用力,他还是人掰开了手。
他眼睁睁?着林?汐人一点一点从他怀里抢走,就像抢走宝贝的小孩子,?停地哀求:“别……别抢我哥哥……”
别那么用力拽他,别弄疼他。
他的怀抱空了,最后一丝冰凉的气息也没有了。
江遇从地上爬来,?顾一切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知道太平间是什么地,他?能让哥哥一个人进去,那里那么冷,哥哥会害怕的。
可他又拦住了。
他无措地站在门外,像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
“年轻人,节哀,节哀啊。”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江遇坐在门外,等门打开。
他无论如何都?肯走,就算人带出去,还是会再回来,?知过了多久,爷爷来了。
“小遇……”爷爷喊了他一声,就再也说?出别的话,江遇猛地抬头,?到老人家沧桑的脸,怔怔地回道:“爷爷,哥哥?要我了……”
老人家失去儿子儿媳,受过打击,已经?像前些年那么精?奕奕了,如今连孙子都没有了,?来就像一棵彻底枯萎的树,“小遇啊,跟爷爷回家吧,回家等哥哥……”
江遇迟缓地思考了一下,慢慢站身,还没彻底站来,又倒了下去。
他守在外面几天几夜,没有进食也没有休息,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爷爷联系家里的司机,把他带回了林家。
江遇能?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可是意识醒?过来,还在往更沉的地沉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和哥哥都还是小候,林?汐?知道什么候爬上了一棵?树,他很少爬树的,怕树上有虫,可在梦里,他忽然?怕了。
树很高,他爬得也很高。
江遇抬头,害怕地呼喊他:“哥哥,你下来呀。”
林?汐摇摇头,坐在树枝上,轻快地晃着腿:“弟弟,你也爬上来??”
江遇伸出短短的胳膊,委委屈屈地说:“我爬?上去。”
“那我下来找你吧,你能接住我吗?”林?汐站了来,江遇更害怕了,惶恐地睁?眼睛:“哥哥,你要干什么?”
林?汐展开手臂,纵身一跃,语气欢快:“我要飞来啦!”
“哥哥!”江遇急忙伸手去接,可他还没来得及接住他,林?汐忽然变成了一缕风,消失在空气里。
江遇猝然睁开眼睛。
梦里的树迅速退去,他这才意识到他在家里,在哥哥的床上。
他觉得冷,前所未有的冷,四周似乎变成了荒野,森寒的冬天,?雪覆盖住所有鲜活的、枯萎的生命,?他面前,只有一堆燃尽的篝火。
林?汐就是茫茫雪夜里、?会让他冻死的火。
可是这堆火灭了。
江遇抱住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嘶力竭的、野兽陷入绝境的悲鸣。
他再也?敢闭眼,等待林?汐回家的刻,他一直坐在沙发上,?着钟一点一滴转动。
云城?知道什么候下雨了,?雨连绵?绝,一直下到深夜。
雨停的候,江遇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他忙?迭冲出门去?,可是外面什么也没有。
他什么也没?到,他什么也??到。
过了长间,他才慢慢转过身,继续坐进沙发里,等某个人回来。
从以前到现在,他等了那个人久久。
哥哥是?喜欢等待的,所以他肯定?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
等待就是,你明知道他?会回来了,可你依然忍?住抱着一丝虚妄的幻想,听风声是他,雨声是他,落叶也是他。
?他一直没有回来。
如何一夜雨,空?水茫茫。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出自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