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域自?那日离开后没有再联系过林实,可能连他?自?己都想不出再来纠缠的理由，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只是在林母问起的时候她会说“他?太忙,没时间。”
她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失心疯，每天都会盯着手机守上一会儿，生怕对方发来了消息自?己没能第一时间看见?。
在一个下雨天，林实约了张尧的专家号去了趟医院。说是医院，不过是张尧和同事一起开的家心理咨询中心。
店里的生意?不减，走廊的座椅上坐满了人。
秦岭以?南的城市在这?时已经很冷了，南方的天气略过了秋天,一晚就能跨越一个季节,总是阴雨连绵，到处都是湿冷一片。
林实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领子遮住了半张脸，头发松散的别在脑后，看起来无精打采。
她靠在墙上看着显示屏上的名?字轮到自?己才开始走动，脚已经有些麻了，女人皱了皱眉没有迟疑进?了会诊室。
她是张尧今天的最后一个病人。
因为?下雨的原因，整个屋内的光线看起来都暗了许多,不过开着灯，不影响。
林实坐在沙发上,看着张尧浅浅地笑了笑她嘴上涂了淡色的口红，但依然是美的。
对方也是笑，穿着白大?褂，温声问“最近状态不好？气色有些差。”
“嗯,有一些。”
“你很久没来找我，最近怎么了？”
“总有些失眠，然后做梦反反复复地,很难入睡。”
“睡觉前?在想什么？”
“不知道，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
“是关于以?前?的？”张尧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林实问她。
“有一部分，总忘不了，会无端地开始流泪，不知道怎么控制，总觉得情绪低落，没来由的。”
“最主要的呢？”
“最主要是我遇到了一个人，你知道的，我之前?跟你说过，陈域。”
张尧突然有些激动，惊讶地问“就是那个总是牵着一条德牧散步的男生？”
“嗯。”
“是为?了什么？”
“我和他?在前?段时间去西藏的时候又重新遇见?，起初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但是因为?亲戚朋友的介绍，他?成了我的相亲对象。抱歉，我并没有想要隐瞒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能理解。不要在想这?个，继续说下去。”
他?怎么能不去理解做父母的，一个正当最好年华的女人怎么能嫁给一个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男人。
“好。当我知道的时候我没有同意?，我觉得自?己跟他?不合适。一面?放不下之前?那件事，还有一面?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喜欢他?。”
“这?些年你想过他?吗？”
短时间的沉默，林实说了实话。
“想过，并不经常，但我从没忘记过他?。”
“在你的潜意?识里他?一直被你清晰地记在心里，这?证明?你对他?并不反感，甚至说如果再升华一下，可以?转变为?喜欢。”
“我继续说下去吧。在这?之后，他?时不时会来我家吃饭，跟着我去了老家，很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前?段时间我和他?一起从老家回来，途中他?答应了同事的饭局，但在那之前?他?说要去我那里吃饭。这?个事件的核心是同事的饭局是那个对他?有好感的女生提出来的，晚上他?吃完饭去我那里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有联系过。”
“你们那天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我问他?怎么不走，他?说他?可能要出差一个月，我嗯了一声，他?便离开了。”
“那你现在是为?什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耿耿于怀。”
“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因为?你过于冷淡的反应让他?失望而?归，他?可能是在等你问他?饭局上发生了什么，换句话来说，是他?和那个女生之间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就像你曾经对我说你希望父母给你一个肯定，但是你没有得到过，简而?言之就是你也没有给他?肯定。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你在意?的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你在意?的其实是你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做错了这?件事他?没有联系你。最核心的是，你想他?联系你。”
“是吗？我总放不下那些事，我不知道父母感情不和的源头是什么，但我总觉得他?们的源头肯定是因为?他?婚内出轨。因为?这?些，我曾经连带着也讨厌起陈域。”
“是，林实，你要学着放下了。一件事情的诞生你便会想起一连串的事情，人活在过去是过不好的。这?所有的事情跟陈域都没关系，你不应该牵扯其他?不相干的人。试着和他?好好相处，或许你能找到生活上不一样的感觉。”
她眼里无光，模样颓然，无神地望着屋外窗外淅沥的雨砸在窗户上慢慢滑落。
林实轻声地说“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现在的状态已经比从前?好很多，尤其是毕业后在外上完班回来。你现在只是遇到了一个瓶颈，但很快就会过去。”
林实没说话了，她经常这?样独自?长时间坐着，不言不语，没什么表情。
张尧看着她，许久才说“林实，睡一会儿吧。”
“好。”
屋里开着空调，林实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
张尧关门出去了，只留她一人在屋内。
她并未睡着，只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张尧重新推门进?来。
林实坐在来看着他?说“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
“好。”
没有推辞也没有叙旧，这?是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雨下得小了点?，路面?因为?有雨渍的原因被两边的霓虹灯光照得发亮。
天气是很冷的，风一吹来就有刺骨的凉。
林实闭眼窝在座椅上，问“小橙子最近怎么样？”
“又报了个古筝兴趣班，我妈在照顾她。”
“你呢？”
“还是老样子，每天会诊的病人还是很多，也忙。”
林实不说话了，这?段感情结束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像有了微妙的变化，又回到了曾经的距离。但这?一切仅仅是林实自?己的想法，她向来做事爱顾及很多。
张尧在等绿灯的间隙，转头看着后座的林实。小小的一团，脸颊消瘦，灯光打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林实。”
“嗯？”
“出去吃饭？”
“不了，太冷了，我想回去。”
“好。”
不咸不淡的问答，两人不再说话。
林实没让张尧把车子开进?小区，停在马路边，只是说开进?去麻烦。
张尧下来，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把伞出来给林实。
并不大?的雨，林实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被对方塞到手里。
他?说“咱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
她没说话，手里拿着那把伞，说“谢谢。”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车急速驶过，积在路边的污水见?了些许到林实和张尧身?上。
她已无心同这?样低素质的人生气，只是那俩车怎么看都眼熟。
张尧赶忙去车里拿了纸巾出来给林实擦衣服，她接过纸随意?的擦了几下便和张尧在路边道了别。
陈域想到林实对自?己的态度生硬到了这?般，他?出差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林实连一个想要联系他?的想法都没有，或者?说，在他?这?里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她的关注。
倒是他?自?己，这?么长时间还是跟随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时不时都在小区外等着看上她一眼。
只不过在这?样一个下着雨、心情低落的晚上，他?又一次看见?林实和张尧在一起，陈域不知道原因，但他?无法不烦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不但对自?己漠不关心，现在还跟另外一个人男人站在一起。
他?坐在车里点?了根烟，眯眼看着那两个人站在路边聊了一会儿，陈域压不住心中的火，咬着那根半截的香烟，踩下油门从他?们身?边扬长而?去。
回去后的不多时，他?正坐在书房里看书，手指间的烟却是不间断地被点?燃。
桌上的手机有了来电震动，陈域看了眼屏幕上的字，让它响了一会儿才接起。
对方单刀直入，清冷的女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陈域。”
“嗯。”
“你真够有种的。”
这?样有些粗鲁的话从林实最终说出来，有些违和的不礼貌。
“我怎么了？”
“今天溅我一身?污水的不是你？”
“喔，那一男一女是你呢？”他?说话有些轻薄随意?。
“你真没素质。”
男人冷哼一声，嘴不饶人，说“老子躲在家里戴绿帽子才叫有素质？”
“混账。”
林实闷着生气，骂了陈域一句，挂了电话。
男人放下手机，看着黑了屏幕，讥讽地笑了笑，说“呵，还治不了你。”
这?是林实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开头便是劈头盖脸的指责。他?内心反而?有些轻松，因为?这?一次，林实没有反驳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日，林实坐在酒楼的一个包间里吃饭，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旁边坐着的一个身?材较小的女人，是林实的堂姐，正对着桌子大?快朵颐。
林实看着她，表情有些嫌弃，说“刚从牢里出来？”
林月说“你结婚就知道了。”
得，还给一猜谜的回答出来。
小婴儿很可爱，虽说是个女孩，但这?体型不必男孩差，浑身?都是肉嘟嘟的。
林实问“取小名?儿了么？”
“没呢，你想一个。”
“困困？”
这?丫头能睡，自?打抱进?来，屋外再怎么吵都没睁过眼睛。
林月抬头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眼林实，勉强答应说“行吧。”
“困困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女儿像爸，儿子像妈。”
“生孩子跟抽奖似的，长得好还行。”后面?的她没说下去，这?小孩一点?都没遗传林月的双眼皮和长相，除了白。
这?话说得，林月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回答还是保持沉默了，自?己的小孩长什么自?己能不清楚么？
一块打小长大?的姐妹聚在一起总是话多一些，什么都聊。不过林月跟所有人都一样，关心林实感情状况。
“你跟陈域怎样了？”
“没怎么样，挺好的。”想起那通电话，林实撒谎了。
“那就行。”
送林月回去的时候，下楼小婴儿是林实抱着的。
刚刚推门出去没走一会儿，林实碰见?了徐律，陈域的同事。他?们之间是相互认识的，林实见?过他?，但不知道名?字。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点?了点?算是打照面?。
林实顺着徐律的脚步朝他?们那桌看过去，没有陈域，有三个女生，她不知道哪个是小许。没看一会儿，她便和林月下楼了。
林月是四?伯的女儿，几个人下楼后又玩了一会儿才回去。
林实开车，林月坐在后面?抱着孩子，她准备来林实这?里住几天。
两个女人和一个婴儿的晚间，话题总是少不来的。
简单来说，是林实对于这?一切都有些好奇。
因为?孩子怕冷，一向不爱冬天开空调的林实破例开了空调，闷热的屋里，她有些燥热。
小孩睡在两人中间，小小的，也不闹。
林实问“你觉得结婚和不结婚对于女人的改变大?吗？”
“大?不大?得看你找的老公有没有责任心。找对了一生幸福，找错了一生磨难。”
“为?什么？”
“因为?婚姻和家庭对男人来说可能不是最重要的，但对女人来说，那是她们的全部。”
“你幸福吗？”
“以?前?跟他?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未来肯定很幸福，谁说都不听就要跟他?，后来临近结婚我才发现原来生活的柴米油盐才最重要的。这?世上的婚姻不就两样么？爱情和生活，选择哪一样都得自?己走下去。你现在的姐夫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却是最适合我的那个，我觉得我幸福。”
“你现在跟我不一样，你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有选择的权力?。若是真的喜欢陈域，不如大?胆的去爱一场，不要留下遗憾。”
林实没说话，闭着眼，她现在只想放下所有好好的睡一觉，明?早起来她一定要正视自?己对陈域的感觉。
林月在的几天，林实的精神也好了些。因为?吃得东西不再那么清淡，也因为?林月，她的心情少了些焦虑。
没玩几天，因为?家里的事情，林月便回去了。她们住在一个城市，只是车程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林月走后，又只剩下林实一个人了。
彦朗偶尔会来陪她，有时会被母亲叫过去吃饭，这?样繁琐的事情，林实并不喜欢。但没办法，这?要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多生活一天，她就多一天走不出来。
这?期间发生了件大?事，张尧要结婚了，短信通知自?己的。
这?个消息类似于一个深水炸弹，它的影响直接浮出了水面?。
没有请柬也没有酒席，只在酒店里两家父母一起吃了一顿饭。
她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已经掀不起波澜了，她与张尧的过往已经翻页了，只不过当她坐到酒桌上看着挽着张尧的新娘时，仍觉得有些恍惚。
真快，这?一晃，都过了快三个月了。
林实坐在车里，无端的想起陈域，她想陈域那张分明?正气的脸却总爱说些轻佻的话。
她想她还是在意?的，在意?喜欢陈域的小许，在意?陈域对自?己的态度。
沉默一如林实，她回忆起陈域年少时的样子，放浪形骸的坏男生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的目光，林实也这?样。
大?概每个内敛的人心里都有一头野兽，在等不久的将来总会遇见?一个能够驯服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