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二?日?凌晨,时间还未到三点。
森冷的温度席卷了这?个屋里，除了林实?的房间。
四下皆暗,陈域穿好衣服洗漱完轻手轻脚开了林实?的房门。女人还在休息，蜷缩在被褥里，背对着房门。
他进来时没有开等，漆黑的房间里，他坐在了林实?床边。
这?景象说?实?在的有些吓人，毕竟无声无息地，屋里突然出现了??个黑不溜秋的影子。
果然,在陈域把手落在林实?脸上的人,她睁眼看?着眼前的黑影冷不防地躲进了被窝里。
陈域轻笑?了??声，说?“你男人都不认识了？”
“.......”
好??会儿后,林实?才慢慢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黑暗里，四目相望都无法对视。
“怎么不开灯？”
“怕吵醒你。”
“.....所以就吓醒我？”
陈域没说?话，捏了捏她的脸。
“几点了？”
“还差??会儿到三点。”
“嗯。”
昨晚陈域走后，她很晚才睡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涌入脑海里，想了很久。
林实?睡在床上，陈域坐在床边。他们的手握在??起,慢慢试探着。
他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摸索着林实?左手的疤痕，有些疼,但后者?并未出声制止。干燥的接触不绵密，甚至不太?清晰。
两人沉默的待了??会儿后，林实?开了灯穿衣起床。
她穿着那件黑色的大羽绒服，头发绕成了??个丸子,有些青春的气息。
“早上吃豆丝？”
“行。”
白菜??年四季都有，但口感也会分季节
林实?洗漱完去厨房切了些腊肉煮豆丝，刚切好便瞧见陈域拿着??菜篓的白菜进屋。
他摘白菜注重数量,不知注重质量，以至于?林实?站在厨房里洗白菜时，挑挑拣拣的扔了??大半才作罢。
老?人已经起床洗漱完，天还没亮便开始了换煤炭来烧热水。
陈域端着两碗豆丝出去，说?“奶奶，来吃豆丝。”
林实?走后出来时凉拌了??盘腌萝卜，又滴了几滴香油。
“您怎么泡了两桶黄豆？”林实?问。
“给小陈他们家泡了??些。”
男人抬头笑?，说?“谢谢奶奶。”
吃完早饭，林实?去洗完。陈域带着老?人把两桶黄豆提上车的后备箱，又拿了些需要用?的东西。
出门时天还没亮，但却极冷。
老?人晕车，林实???人坐在后座眯着眼。大概是因为起太?早、睡太?晚的原因，她觉得有些头疼。
做豆腐的工坊在老?屋那??处，两间的平房。放眼望去，周围只?有那??处门前的屋亮着，年代久远的红砖露在外面，很老?旧。
陈域停好车把两桶黄豆提进屋里，林实?随后下车。还没走进屋里便听见做豆腐的老?师傅问奶奶“林老?太?，这?人是你家谁啊？”
“孙女婿。”
“哪个孙女的？”
“老?幺的。”
在林实?这???辈里，她是最小的。
林实?走进屋里喊了人，便坐在??边的凳子上看?着他们忙活。
进屋的那??间有个大的石磨，用?来磨黄豆。里屋那间是两口烧柴火的大锅，上面还有几根木棍横着。
做豆腐的师傅是??对老?夫妻，近六十岁的年纪。磨黄豆是个力气活，陈域没闲着站在??边帮他们磨豆腐，推着石碾子。
老???辈的人总是对??些家务事比较感兴趣，尤其是林实?和陈域这?种超了岁数还不结婚的人。
“小伙子，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初中以前在外省长?大。”
“今年多大了？”
“31。”
“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泛泛而谈，说?个大概“老?师。”
话题由此展开，奶奶也听得仔细，??群人忽略了林实?，沉浸在话题里，试图多了解些陈域的个人信息。
陈域与?从前她的恋爱对象相比合适太?多了，先不说?家里人同不同意，就若是林实?真的跟张尧结婚了，那整个老?林村的人知道她??黄花闺女跟个离了婚还带个孩子的男人在??起了，说?出去自家人的面子也挂不住。
边聊边磨倒也还算轻松，不觉时间难过。
黄豆被磨成白色浆，上层有大量的白色泡沫，很绵密。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起，浓浓的迷雾连小路对面的房屋都看?着模糊，外面与?里面好似两个世界。
奶奶已经和女师傅帮忙把灶台烧起来，陈域与?另??位师傅合力将?所有磨好的白浆倒入两口大锅里。
白沫被撇出，在让豆浆滚烫之?际，两位老?师傅熟练地信手拈起??片片轻薄的豆油皮挂在横着的木棍上。
陈域坐在林实?身?边，几人看?着师傅操作都没说?话。
好??会儿后，林实?拿了??个热水瓶来，说?“您帮我打??瓶豆浆。”
“好嘞。”
师傅拿起葫芦瓢舀满了??热水瓶的豆浆给林实?，后者?才提着瓶坐到??边去。
??个巨大的木桶上架着个大大的白色纱布，豆浆被师傅??瓢票地从纱布上过滤进桶里。过滤好的豆浆装进桶里被师傅加入石膏粉慢慢搅拌，凝结成豆腐。
见状，陈域问“你知不知道卤水点豆腐下??句是什么？”
“什么？”
林实?刚问完，旁边的两位师傅和奶奶异口同声道“??物降??物。”
看?着笑?起来的老?人，脸上虽有褶皱且皮肤偏黑，却笑?得快活。她转头看?陈域，男人也笑?，看?着她。
林实?问陈域“喝不喝豆花？”
“这?直接喝？”
“嗯。”
“来点儿吧。”
作坊里有??次性的塑料碗，师傅从早忙到现在也有些饿，??人舀了??碗嫩豆花加了些白砂糖各自喝起来。
兴许是陈域喝不惯甜豆花，他喝得很慢。
想起之?前两人去他姥爷家，早上去买菜时，他喝得豆花都不是甜的。
豆腐被放在磨具里慢慢压出水分，这?个时间这?能等。
闲家常又重新聊起来，林实?也被喊在其中。问相处了多久、什么时候结婚，诸如此类。
师傅聊起来，说?“听人说?你爸最近在住院，他怎么了？问林老?太?也说?不太?清楚。”
话语??出来，林实?有些懵。她并不曾与?林父聊天或见面，对于?他的生活也??概不知。那个城市里，连最亲近的四伯也不曾跟自己提起。
林实?脸色有些不太?好，说?“生病了吧。”
“没事儿吧？”
奶奶赶紧来打圆场，说?“没事儿，过几天我还得去过年呢。”
“那过些时，奶奶去的时候我和林实?也??块去。”陈域说?。
话题就此结束，林实?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连做豆腐的师傅也知晓这?件事，那应该并不简单。这?话问出来??方面是关心，??方面是打探实?情。
豆腐成功完成时，天已熹微，雾渐渐散去。
三人开车回到屋里，林实?拿了个大盆出来说?“你和奶奶先把豆腐的味道调好，我去穿线。”
块状的豆腐需要被揉碎，加入胡椒粉和盐等调味料进行混合。
陈域觉得有些新奇，整个豆腐的制作过程他第??次见到。
两人揉到??半，调料混好。
老?人说?“小陈，你尝尝味儿。”
“您尝吧。”
“我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陈域听完抓了??些塞进嘴里，不咸不淡，倒是有些味道。
“这?样就可以。”
“行，走吧，去厨房炸丸子。”
陈域抬起豆腐跟在老?人后面走去厨房。
炸豆腐的锅没用?煤气烧的，依然是屋里那个和工坊??样的灶台，但只?有??口锅。
林实?已经倒好了油，正往里面烧着柴火。
她问“你吃不吃红薯？”
“嗯？”
“扔进去烧的。”
她坐在小凳子上，指了指灶里。
“尝尝。”
老?人笑?，问“要几个？”
“您要的话就拿三个。”
红薯都是老?人自己种的，多的放在客厅的桌子下，吃不完。
回来时，奶奶挑了两个大的，慢慢放进灶里。
“您小心烫着手。”陈域说?。
“不能惊到灶神，要轻放。”
林实?抬头看?着陈域，慢慢解释。
炸豆腐时换了陈域往里头放柴火，奶奶和林实?两人慢慢往里放揉好的豆腐丸子。
或许是有些香味，那个白天不间猫影的大花猫扭着屁股也走进了厨房。
第??批刚刚出锅时，林实?夹了??个给陈域，后者?咬了??口，点头说?“挺好。”
“好吃多吃点，她爷爷在时，过年还会做糍粑，现在吃不到。”
林实?和陈域对视了??眼，没回话。
忙活了??上午，所有东西才炸完。
中午的午饭是奶奶弄的，??道白菜煮豆腐杂烩加点猪油，吃了??辈子。
很家常的菜，除了那个煮锅，林实?又炒了??盘青椒肉丝和白菜。
陈域很少吃这?样的饭菜，觉得不错，他连着吃了两碗米饭。
饭桌上，林实?说?“您吃完去休息??会儿，下午去城里跟您买身?衣服。”
“哎.....”
老?人的话还没说?出口，林实?便抢道“新年新气象，过年就得穿新衣服。”
老?人笑?了笑?，没说?话。
她奶奶从小生于???个偏富贵的家庭，后来虽条件艰苦，但还是爱穿。以至于?老?人话还没说?出来，林实?便拦截了，她知道老?人只?是怕花钱。
中午的碗筷是陈域洗的，出来时林实?坐在大门口，脚边还放着刚刚从灶里拿出来的烤红薯，黑不溜秋。
他走过去坐在??边的凳子上，捡起林实?脚边的红薯，慢慢剥皮。
这?种土办法烤出来的跟外面买的不同，焦黑的皮很厚，剥得满手漆黑。
林实?咬了??口自己的，转头看?陈域，问“甜不甜？”
“甜。”
两人??身?油烟味，坐在屋门口，??人手里捏着??个烤糊了红薯，边吃边聊天。
之?前移栽过来的两棵树，高度没变，倒是橘子树上结了些橘子，有黄又绿。林实?从没吃过这?上面的橘子，因为特别酸，但她母亲很爱。
“你吃不吃橘子？”
“不吃。”
陈域没中招，直接拒绝。
“尝尝，自己家长?出来的跟外面卖的肯定不??样。”
“等会儿。”
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手里的红薯去洗了个手，才出来走到树边摘了两个看?起来已经熟了的橘子。
皮很厚，陈域坐在林实?边上，咬了??口，脸部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硬着头皮吞了下去，低骂了??声。
林实?看?着他的表情，笑?出了声。
炊烟升起，乡村人家，人间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