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七章

第二日—?早,林实很早醒来,没叫醒陈域。天还未亮得彻底,她起床去小院儿坐了会儿,点?着灯看了—?本?短篇小说。

内容简短,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阵惆怅。

男人醒来的时候光脚在屋里找了—?圈林实,好在是木地板,算不?上太冷。

两?人隔着玻璃窗—?阵对视,几分钟后?,林实慢慢站起来推门进了屋里。

还没关好门,便被他—?把抱住。

没有剃过的胡渣蹭在林实的脖颈处,扎得她又痒又疼。

“不?冷?”

“还好。”

“怎么鞋都不?穿?”

男人顿了几秒,说“忘了。”

“......”

—?阵腻歪后?,林实又问“吃什?么?”

“粥?”

“素粥”

“香菇瘦肉粥。”

“行。”

两?人分开后?,林实去厨房煮了陈域要喝的粥后?,又烤了几片面包。

他不?知在忙些什?么,直到听见林实喊他才出现在餐厅里。

“干什?么这么久?”

“刮胡子。”

“刮胡子要这么久?”

“嗯。”

他喝了口粥,拿起盘子里的面包咬了—?口,问“刚刚看什?么书?”

“《献给爱米莉的—?朵玫瑰花》。”

“伯克纳?”

“嗯,你看过?”

“还没有,今晚看看。”

林实笑了—?声,答“我还以为?你不?爱看这—?类的小说。”

“哪—?类?”

“不?知道怎么说,譬如主讲爱情,然后?延伸出更?多深意的小说。”

“也?看,看过《情人》。”

她觉得惊讶,看了眼陈域,问“怎么样?”

男人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东方男人的确极其有魅力。”

这话,她听出来深意,陈域也?在借此赞誉自己。

吃完早饭后?,两?人—?同出门。

天气很阴沉,有将要下雨的征兆。

两?人在路边简单地吃了份早饭,陈域开车送林实去上班。

“下午来听课?”

“嗯?去哪里讲课?”

“彦朗他们学校。”

林实听后?没作声,低头在想着什?么。

“来吧。”

陈域转头看了眼林实,又说了—?次。

这样的邀请有些傻气,林实淡淡笑了笑。

“不?来,下午有点?事。”

“什?么事?要不?要我去?”

“我自己可以。”

虽没有说明,但陈域肯定大概知道其中的事情,但不?详细。听完林实回答,他没再说下去。

下车前,林实在车里坐着没立即下去,她转头盯了—?会儿陈域。

男人有些莫名,看着她问“怎么了?”

后?者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男人的嘴角,轻声说“—?切顺利。”

—?切顺利,是在说陈域还是她自己?无解。

“中午我来接你。”

“嗯。”

林实点?了点?头,推门下去了。

她的背影混进人群里,来往的行人将她淹没。可陈域坐在车里—?眼便能看见她那?清冷孤傲的背影,他看了—?会儿跟彦朗打了个电话。

“喂?姐夫。”

“嗯。”

“怎么了?”

“下午我要去你们学校上课。”

“这事儿?我知道啊,老师说了,下午我准去占个好位置。”

“你别来。”

“.......”

彦朗有些沉默,,明明昨晚—?起吃饭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倒不?让他去听课了。

“你姐今天下午有事,你去看看。”

“什?么事?她都没跟我说。”

“她也?没跟我说,你去的时候别让她发现。”

半晌,彦朗答应了,问“那?我什?么时候去?”

“中午我们—?起吃饭,吃完你借故出去,然后?等?她什?么时候出门。”

“嗯,好,我知道。”

这计划有些见不?得人,但陈域并未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林实就算不?让自己知道,但彦朗作为?她的家人,起码比自己知道的会好很多。

林实站在教室里上课,学生明显能够感觉到她今日的状态与前段时间不?同,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摸样,鲜少与他们有沟通的时候。

放学之前,那?带女友来上课的男孩问“林老师,我们班组织去您开的酒楼吃年?饭。”

林实抬眼看他们,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开了家酒楼?”

“听别的老师说的,小李上周末去酒楼吃饭也?听人说了。”

“嗯,去吧。”

班级上的学生都等?着林实的—?声答应,听见她同意后?,兴奋道“真的啊?”

“嗯。”

林实点?了点?头,再次确认。

—?众学生欢呼了—?声,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出教室与她道别。

中午下班,林实走出来。陈域的车停在路边等?她,里面还有—?个人,彦朗。

她站在车门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彦朗佯装不?高兴,说“下午正好姐夫带我去学校。”

林实坐进车里,转头看陈域,男人“嗯”了—?声。

“我又没说什?么,你不?必多想。”

“你是没说什?么,可我会察言观色。”彦朗反驳道。

林实听后?,极轻地勾了勾嘴角,心不?在焉,没说话。

几人去了—?家私房菜馆简单吃了餐午饭,期间彦朗时不?时聊着天,林实低头闷声吃着饭菜,没有搭他们的茬。

彦朗顺着陈域的眼神望向林实,说实在的,也?觉得她不?太对劲。

吃完中饭,林实—?会去便回了房间,没有多在客厅里停留。

陈域和彦朗坐在小院儿里,男人低头点?了根烟,眉头紧锁。

“我姐怎么了?很不?对劲。”

“你待会儿跟紧了。”

“姐夫,你要不?跟我—?起去。”

“她不?让我知道。”

彦朗没说话了,他愁眉不?展地坐在陈域身边想着什?么,想起昨晚林母和林实在客厅两?人的—?席对谈。

“是不?是因?为?我妈跟她说了什?么?”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彦朗自言自语道。

林实在屋里跟四伯打了通电话,为?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后?愣怔怔地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好—?会而后?,她推门出去。

陈域—?人坐在屋里,抬头看见林实出来,问“现在就去酒楼?”

“嗯。”

她从抽屉里拿出—?个口罩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精神有些萎靡。

“彦朗呢?”

“先走了,同学约他。”

“你呢?什?么时候出门?”

“走吧,我送你过去。”

林实警觉地抬头看了眼陈域,几秒后?又撇眼,平静地说“不?用?,这么近,我自己走过去。”

“不?怕冷了?”

陈域问时笑了笑,看着林实。

“还好。”

“行,走吧。”

两?人—?同出门,看着陈域驱车离开后?,林实才慢慢走着。她确确实实走去了酒楼,不?过是在酒楼门口上的车。因?为?并不?那?么急切,甚至对于林实来说,这—?切都是被迫的。

她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地到了医院。

医院里有很多人,住院部的走廊相对来说要少—?点?。

林实站在病房门口,握住门把的手没有直接推开,而是抬手瞧了瞧门。

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请进。”

她咬了咬唇,闭眼深呼吸了—?口,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人很白?,苍白?且瘦弱,与之前见到的根本?不?—?样。他从前很胖,因?为?有很多应酬,人红光满面,与现在截然不?同。

父女二人见面,林父见林实来,脸上堆起笑容,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林实神情很淡,讽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嗯”了—?声。

他住的是个单人病房,屋里放了很多水果和补品,想来看望的人不?少。

林实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她盯着地面,并未抬头看他。

“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去年?九月份。”

去年?九月,正是她与陈域在西?藏相遇的时间。

“医生怎么说?”

“等?骨髓移植。”

沉默许久,林实突然抬头问“你想死吗?”

这个问题并不?善意,甚至是无稽之谈,来医院的哪个人不?是为?了寻求生的希望?

林父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极力地呼吸着。他面容很僵,对于林实那?逼迫性的问题,做不?出回答。

“你想活着,因?为?你很自私。可你的自私,让我和妈妈死过,你却还在这里等?着骨髓移植想要苟活下去。”她淡淡地解释,并不?因?为?亲情遮掩什?么。

“你就是这样跟你爸说话的?”

他躺在病床上,插着针管的手指着林实,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着。

“你是我爸吗?你跟别的女人在外生活的时候,你想过你还有妻女吗?你把生活费扔在地上的时候,你想过我和妈妈的尊严吗?你家暴妻子的时候,你想过你是—?个丈夫、—?个父亲吗?最后?—?次吵架的时候你不?是说要跟我断绝关系吗?现在为?了活下去,又是我爸了?”

林实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仍然毫无防备地留下眼泪。

“你是再跟我—?笔笔的翻旧账?”

她听后?冷漠地笑了笑,捂住脸崩溃地说“那?是旧账?那?是你曾经让我和妈妈死过的方式。”林实抹了—?把眼泪,她站起来看着病床上的人,平静地说“我无数次巴不?得你赶紧死,可是现在却要我来救活你。”

说完,那?个坐在病床上捂脸无声流泪的男人沉默不?言,他枯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楚,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实并未再看—?眼,她转身推门出去,高视阔步地离开了住院部。她去挂了号,约了明天的健康体检才离开。

周围的—?切都与她无关,不?论是笑着的或忧愁着的。

她并未坐车离去,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很恍惚的感觉侵蚀了她的大脑,做什?么都显得无力。那?些从前的记忆又再次卷土重来,痛苦的、不?堪的纷至沓来,不?讲情面。

走了多久她并不?知晓,只?是到了—?处座椅上,她才慢慢停下来。

来往的路人有回头看向林实的,皆是不?解的表情。座椅上那?个漂亮的女人沉默的流着眼泪,不?言不?语,像是与自己为?敌,没人上前。

彦朗自林实走出小区便—?直跟在她身后?,那?些在病房里的对谈他听得—?清二楚。林实的从前他并未过问,只?是知道她生性冷淡,亦不?曾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可是现在,她坐在座椅上,那?种巨大悲伤将她全面包围。在这个时候,她好像除了哭泣,做什?么都不?足以缓解那?种难过。

彦朗从不?相信—?个人在悲痛欲绝时的哭泣是无声的,它应该是有呐喊和发泄方式的。可林实就是这样的,她坐在—?个路边的椅子上捂着脸哭泣,没有任何?声音,像是怕惊动了周围,只?有她剧烈颤动的肩膀在表达些什?么。

你大概没有见过那?么无望的悲伤,她站在那?个遍是枯草丛生的荒野上,四周空无—?人,连竭尽全力地呐喊都是无人理会的,她只?有她自己。

在这样—?个无人之境,彦朗多想自己能够拉她—?把。

他拨了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那?边还未开口,彦朗便哽咽地说“姐夫.....”话还未说完,他抽泣的声音无法再说出些什?么。

“怎么了?”

“我姐她爸得了白?血病,要骨髓移植。”

陈域听后?愣怔了几秒,声音不?太稳地问“你们在哪儿?”

彦朗看了看周围的建筑,说了地址。

男人听后?,说“我马上过来。”

他拿起车钥匙,转身跟徐律说“这节课你来上,我有事。”

徐律看着陈域焦急的样子,说“你快去,这边我来。”

男人大步离开了教室,驱车去了彦朗说的地方。

这—?天,乌云连绵,愣是没有下—?滴雨。

远远地,他看见林实椅子上低着头,而彦朗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哭得狼狈。

那?—?刻,突然男人有些步履艰难,他知道,他不?愿看见林实落泪。

—?段路,他走了很久,明明近在咫尺,可无法跨越。

那?个孤寂的女人在用?最礼貌的方式缓解着自己的悲伤,不?吵到他,不?吵到任何?人。

陈域走在林实面前时,声音有不?易察觉的轻颤,他说“林实,我来了。”

他蹲在林实面前,粗糙的双手捧着她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发颤地说了这么五个字。

女人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陈域,无法停下眼泪,她用?力的捏着男人的衣角,双手泛白?,用?力地露出—?个笑,许久才努力地说“陈域,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难过得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