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正想与他争辩,但见他嘴唇发灰,额头汗涔涔的,到嘴边的话忙改了口:“你这毒好生古怪,和人争执的时候便会发作么?”
杨过点头,笑道:“看你以后还和我拌嘴吵架么?”郭芙撇撇嘴道:“当真是你中毒你有理,天皇老子也得谦让着你了?两个人说话,当然是谁有道理听谁的。”
杨过道:“那现下我们说的谁有道理?”郭芙朝他呶呶嘴,自拿起神雕放在石桌上的两枚蛇胆勉力吞了,然后苦着脸端起甜汤,一饮而尽。
石洞里一时无声,两人安静地运功。郭芙待真气在自己体内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方止,果然觉得神清气爽,忙问神雕道:“雕儿,独孤前辈也是如此增强内力的么?”
神雕振了两下翅膀,似是回答。杨过道:“你从小修习的是全真教正宗内功心法么?”郭芙点点头道:“我爹爹说,全真教内功为玄门正宗,他少年时幸得丹阳子马钰道长所授,一生受益无穷,便要我也练了。”
杨过不禁回想起自己随郭靖出桃花岛往全真教的途上,郭靖也曾嘱咐过自己类似的话,一时心神大震,暗道:“当日郭伯伯确是为我好,将我送往全真教,同他少年时一样,修习上等的内功心法,可谁料碰到了赵志敬鹿清笃这样的恶人……”
郭芙道:“桃花岛的功夫我也都会啦,可有的功夫叫人气闷得很。我的进展也不快。”她抬头望望天继续道:“而且不论是全真教内功还是桃花岛功夫,都是前期进展慢,到了后面越练越快,所以我猜,我爹爹妈妈的意思是让我活的久一点?等到我年岁渐长,也许就能独步江湖了?”
杨过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道:“等你七老八十,金轮法王一干人等早化为尘土多年,你可不就独步江湖了?”“杨过!”郭芙哼了一声,小脸扭向一边,不再理他。
杨过见她不理自己,便故意皱着眉头,左手捂住心口,小声的哼哼了几声。郭芙果然上当,偷眼瞧过去,见他模样不似作伪,忙问道:“你毒又发作了么?”
杨过忍住笑道:“你却是不知,我这情花毒只能发作三次,到第四次就活活痛死啦。你自己算算,连上我断臂那天,一共发作几次了?”
郭芙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辩解道:“这次胸口痛应该不算发作吧?”杨过哼了一声,坐直身体,道:“我被你气死,你可开心啦。我们刚刚说道哪里了?”
郭芙见他恢复得如此之快,刚想询问,注意力却又被他的话吸引,回答道:“说到我的内功和桃花岛功夫都先时慢……”
杨过接口道:“不错,全真教内功和桃花岛功夫都是先时进展缓慢,江南七怪的武功……”见郭芙美眸瞪来,忙改口道:“嗯,江南七侠的武功未至一流,郭伯伯的降龙十八掌倒挺好,只女孩家学不来。郭伯母的打狗棒法呢,你肯定不愿意做乞丐头儿,自然也学不得。”
郭芙听罢,蹙蹙眉头,双手捧着脸蛋,继续苦恼道:“看来我武学就注定现下难有精进?那苦巴巴的蛇胆不是白吃了?你有什么好法子么?”
杨过强自压下要翘起的嘴角,学她方才的模样,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理她。郭芙心知他故意调侃自己,索性也不去理他,低头仔细寻思。
杨过听脑后半响无声,侧头用余光打量郭芙,见她低头沉思不语,又见大雕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会瞧瞧自己,一会又看看郭芙。杨过不禁俊脸一红,张口想要说出自己的主意时,忽见郭芙一记击掌,嘴角含笑道:“你别得意,我求爹爹妈妈教我九阴真经不就得了?”
杨过点点头,扬起嘴角道:“是啦是啦,九阴真经可真是门好功夫,尤其是移魂大法,连我们的大小姐也中招……”
郭芙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他丢过去,气道:“你还说!要不是你没事转头看我,我怎么会迷迷糊糊受你迷惑?”杨过伸手接住石子,笑道:“不错不错,只我看着你瞧,你半眼也没瞧过我,嗯,移魂大法果然高明……”
郭芙待要再辩解,也记起当日大胜关达尔巴中招杨过的移魂大法,以笨重的身躯模仿古时美女窈窕婀娜的身姿,当真是又可怕又可笑。小脸再也绷不住,也扑哧一声笑出声。
郭芙道:“可我爹爹妈妈说了,须得我二十五岁之后,方能修习九阴真经,少说也得再等十年。”又想了一想,继续道:“外公却叫我先不要练真经上的功夫。”
杨过一惊,疑惑道:“这又是为何?”郭芙仔细想想道:“九阴真经是道家的功夫,若是不通全真教的玄门内功,练起来可就危险得紧了。你知道黑风双煞么?”杨过点点头,问道:“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郭芙叹口气道:“陈梅二人曾偷盗了九阴真经,连累得我外婆惨死,他们二人却全然不懂道家之语,只能凭着自己的臆测胡乱练习,最后一人被杀,另一个练功走火入魔半身瘫痪,也算可怜。”
杨过道:“那懂得玄门心法的人便可练得了?”郭芙摇摇头道:“重阳祖师并未练过真经,或许里面有什么蹊跷他也未参悟?”杨过哼了一声,显然是对王重阳不屑已久。郭芙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服气?可重阳祖师半生抗金,又以一己之力夺得华山论剑第一,他虽然学问不及我外公,但也让人佩服得很。”
杨过昂着头道:“可他的徒子徒孙却丢脸的很哪。”郭芙点点头道:“这话不错,但是徒弟不好,不能全然怪师父吧?比如陈玄风梅超风心狠手辣,难道是我外公教的不成?”
杨过笑道:“这话最真,黄岛主为人心肠最好,和大小姐你相似得很哪。”郭芙眨眨眼,道:“谢谢你啦,但我外公心肠也不是特别好……”一语未了,见杨过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又指了指脚腕,郭芙方明白他是指黄药师曾挑断弟子手筋脚筋之事。
郭芙撇撇嘴,仍然强辩道:“外公伤他们,自然是他们的不好。何况,他们也从未怨过外公。喂!你又笑什么?”
杨过并不回答,只微笑着看她,心里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怨你。”